第六十四章
临近二月十四,游乐园四处可见亲昵嬉笑的小情侣。
棠小野本不该来这,偏偏一下子被男色冲昏了头脑,任由他拉着,走到了游乐园门边。
她即使神志清醒没被男色冲昏头脑也没用,容榉拉着她一路疾行,根本不听她劝。
这是到底怎么了,难道他看完什么国产偶像剧,被霸道总裁附体了吗?
“大人,我不行了,走不动了走不动了,我申请买口水喝。”棠小野气喘吁吁地指着游乐园门口的雪糕车。
容榉这才停了下来,“好,除了汽水,还想要什么?”
“冰淇淋!”
容榉几乎是宠溺地对她点了点头,转身买汽水雪糕去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举着两只冰淇淋。
棠小野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刚才吵着要吃的也是你,现在又发什么愣呢?”容榉笑意温柔地把一只冰淇淋递给她。
棠小野急忙接过,像小猫一样伸出舌头舔了两口。
香草味的,甜丝丝的冰凉。
然而她的思绪却有些飘忽,不知走神想着什么。
下午三点的日光带着初春的娇羞,染上容榉的脸庞,他吃得慢条斯理,薄唇边浮起一层奶油融化的白沫。
棠小野眸光一动。
“好吃吗?”她问。
容榉微笑点头,“和你在一起,连冰淇淋都格外的甜。”
“大人……”她走进了,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嗯?”
“我帮你擦擦。”她踮起脚,小手凑到他嘴边,轻轻擦拭着他唇上的奶油。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一双水光莹亮的眼眸更是直勾勾对上了他的目光。
容榉很坦然地任由她在自己唇上抚摸,表情似乎还很享受。
吃完冰淇淋,棠小野突然抓起包,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大人,我能先去上个厕所吗?”
容榉没想到她临时有三急,“去吧,我在雪糕车这里等你。”
***
一冲进厕所,棠小野不再捂着肚子装疼,她警惕地回想着刚才所有细节,心中警铃大作,找了一个最内侧的隔间,锁门,拿出了手机。
容榉身上有着独一无二的草木青清香,他怀抱里不可能有古龙水的味道。
容榉痛恨一切奶制品,他不可能喜欢吃冰淇淋。
容榉右眉藏着一粒小小的红痣,但她刚才踮起脚观察时却没发现有。
外面那个人,他不是容榉!
而她所认识的人里头,只有那只危险的猫妖,最擅长易容成别人。
她没有和他交过手,但她自知自己的能力绝不是其对手。
所以她不能当场戳破,只能借口上厕所,拖延时间想办法。
手机拨通了,容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野,有事?”
“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府上,临时有些公务脱不开身。”
“我就知道……”外面那个人果然不是他。
“你怎么了?”容榉察觉到她语气不对,“遇到危险了?”
棠小野两只手紧紧攥着手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大人,救我……”
“你……哭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里?”
***
她躲进厕所已经十五分钟了。
原本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的女厕所,忽然安静下来。
洗手台没有水声,甚至听不到外头的喧闹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好像有人走到了女厕的门口,微微停了一下,接着一步,一步,一步朝里面走来。
棠小野把自己锁在最后一个隔间,坐在马桶盖上捂着嘴鼻不敢呼吸,心里害怕地想象着猫妖一步步靠近的场景。
他到底还是找来了。
怎么办,她会被抓走吗,她会死吗,土地神死了还会有灵魂吗?
冷汗滑过她的后脖。
脚步声停了,卫生间里响起推门声。
第一个门。
第二个门。
……
外头的人似乎正在一间间查看里面有没有她。
终于,脚步声停在最后一个隔间门外。
她从门板底下看到一双皮鞋站在那里,接着门板震了震,似乎是被外头的人推了一下。
没办法了,哪怕打不过,她也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
她一只手摸向了鞭柄,视死如归地瞪着眼前这扇薄薄的门板。
预想中门被打开,猫妖站在她面前的画面并未出现——风声好像在空气里陡然转了个圈,一阵熟悉的疾风毫无预兆地吹进来,震得所有门板摇晃作响。
门外的那双皮鞋消失了。
接着她听到容榉从外面冲进来的呼唤,“棠小野,出来,是我!”
她不知道这一个声音是真还是假,依旧不敢打开门。
又是一阵风声激荡,四面八方的风涌进来,剧烈的风势直接震开了棠小野面前的门。
门开了,容榉墨色的头发飞散在他召唤的风里。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不需说话,她就知道了这个是真正的他。
熟悉的,亲切的,思慕的——
大人!
“没事了。”他说。
紧绷已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不顾一切奔上前抱住了他,积蓄已久的恐惧随着豆大的眼泪汹涌而出。
容榉没想到她竟然害怕成这样,心都揪紧了,一下一下抚摸着她脑袋,柔声道:“别怕呀,我在这,真的没事了。”
棠小野呜呜呜地摇着头,不管不顾地埋在他胸前抽抽噎噎,像只终于寻到母兽的小野猫。
容榉怀抱里有着她熟悉的草木香气,叫人心安而温暖,她抱住了就不想再放手了。
她的眼泪在他胸前晕开,温热而湿润。
容榉微微垂下眼眸,目光温柔又心疼。
看来她真吓坏了,虽然他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让她抱久一会,再久一会,也好。
怀里的哭声在他心中激荡起无限的保护欲,他忽然萌生起一辈子都把她圈在身边的念头。
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抱了不知多久,园区的保洁大妈不解风情地走了进来,很不客气地提醒道:“先生,这里是女厕,请你出去。”
容榉说了声“抱歉”,拉起怀里的女人走了出去。
厕所外,游乐场门口的雪糕车附近,早已没了猫妖的踪影。
***
棠小野被容榉送回了家,他从前不放心,偷偷在她的住所设下过结界。
经过今日一事,他担心猫妖还会骚扰她,在屋中重新布下了另一层结界,再三确认不会有妖魔从外面闯进来。
棠小野昨夜没睡好,今日又大受刺激,回到家一碰枕头,很快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
容榉替她拉上被子,长眉紧蹙。
他害怕看到她这般脆弱无助的模样。
她应该像从前一样,自信满满,威风凛凛,挥着鞭子骂着脏话,身手矫健地穿梭在街头巷尾,破解信封里一个又一个难题,时不时扬着小脸狂妄地说要罩他这个小弟……
“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他离开前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菜头看见他从棠小野房中出来,追上前问,“公子既然担心小野,为何不留下来?”
“河神府那边还有事,我必须回去一趟。”他今晚早已约好了几位土地神到府上,打算当面整顿一下这几位老同志资历深、使唤不动的问题。
临走前,他没忘记叮嘱菜头,“照顾好她。”
“老奴晓得!”
***
夜晚,一缕黑色的气息,如烟似雾地从床头某处飘了出来,在床前凝聚成一个黑影。
“为什么躲开我,你以为容榉能保护你一辈子吗?”
黑影对着床上的人说道。
睡梦中的棠小野不安地翻了个身,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浑然不觉。
她隐隐察觉到一副男人的沉重身体覆在自己身上。
想推开,却挣不开那个怀抱,她只能偏过头努力看清对方的面容。
男人顺势一手握住她的腰肢,一手捏起她的下颚,直接吻上了她的双唇。
又在做羞羞的梦了吗?她模糊地想,丝缎睡衣像流水一样顺着身体滑下。
唇瓣被吮得微微疼痛,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许久,男人终于放开了她的双唇。
“快回来吧,不要再躲着我。”男人的喘息在她耳边响起,她不明白话语中的意思。
男人的吻蜿蜒而下,细密奇怪的疼痛从肌肤上传来。
这个梦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人不舒服。
偏偏她推不开身上这个家伙,只能任由着他抚摸。
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她的体温开始微微发烫,细碎的声音从唇中溢出,不知是拒绝还是索取。
胸脯随着凌乱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剧烈起伏,她变得不像自己。
这个梦,笼罩着玫瑰色的欲望,羞怯得令人颤抖。
***
青莲书院的后山,白墙黛瓦的小楼中灯火通明。
面对干活不积极、争利却像乌眼鸡的老同志。
以利驭之、以势逼之、弃而舍之——对付这种人,不过也就这12个字而已。
道理容榉都懂,但一番思想工作做下来,依然觉得肝火上涌、唇舌干燥。
夜半,河神府上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终于安静下来。
幽静的树林里不时有虫儿的鸣叫,涓涓细流从山石上淌下,潺潺水声环绕四周。
容榉长指拉开衣领,站在阳台上吹风。
月光如昨,他却偏偏心神不定,总担心这片夜色底下正在发生着他不愿看到的事情。
难道小野那丫头又出什么事了?
一想到她,关切忧虑的神色染上他眉头。
按理说他在她住处布下结界,哪怕是猫妖,也未必能闯入其中。
她不会有事的,肯定是他多心了。
容榉如此想着,大莲走到他身后,托盘里盛着一杯清茶。
月白色汝窑茶盏中茶汤清澈,茶香顺着热气飘散而出。
他伸手去拿,却不料茶盏一滑,摔在地上,粉碎飞溅。
瓷片溅起的瞬间,他猛然想起方才把棠小野抱上床时,在她床头无意中有过一瞥之缘的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