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陆摇摇在紫宸宫里搜刮了一通, 陛下藏得并不严密,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伸手往枕下一探,就找到了那本《养猫手札》,是大概包了书封的一叠纸, 都还没有装订, 本应有些散乱, 但却被陛下放得整整齐齐,连一点杂乱褶皱都没有,纸页上的字用的是正楷,清晰且郑重。
她示意陪同前来的绣橘先出去,自己坐在御榻边上就开始翻那一叠纸, 看样子陛下刚写不久,内容不多,那一叠纸数了数也就十来页。这一本还是抵不过她厚厚的一本日记本!觉得自己被忽悠了, 陆摇摇气愤地哼了一声,先将《养猫手札》收好, 转头试图再寻一些东西。
她最近都宿在栖凤宫, 已经好些日子不曾看过紫宸宫了, 这一看就发现有些摆设变了些,比如垂挂的珍珠帘子换成了水晶和碎玉, 窗边的瓷缸换成了瓷瓶,瓶子里还插着一枝枯枝,看模样是桃枝, 就算桃花败了,那瓷瓶枯枝也极具审美价值,有一种别样的美。
她看了两眼,觉得颇为眼熟,想了想才记起来栖凤宫窗边也有这么一个白瓷瓶,看样子与这个白瓷瓶是一对,再看那枯枝,她也想起来,栖凤宫的瓷瓶里也插着枯枝。她先前问过为何要插枯枝,绣橘还道那枯枝是每日一换的,有些天枝上有叶子,有些天没有,一日换一种风情。
如今看见紫宸宫的花枝,她不由怀疑,那一日一换的枯枝不会是陛下亲自换的吧?栖凤宫的宫女应该都知道她对枯枝并不大喜欢,她喜欢的是那种盛放的自然,比如灼灼的桃花林,满树如雪的梨花树,先前桃花和梨花还没落的时候,宫女会在清晨折一枝插入花瓶。
视线掠过树枝,她继续观察其他摆设,然后就发现另一边枕头下似乎还有东西,那枕头是她的专属,又软又松。方才《养猫手札》是在陛下的枕头下发现的,难道陛下还在她的枕头下藏了什么东西?
她赶紧伸手去翻,下面是一副卷起来的画卷,打开来看,她愣了一下,竟然是她的画像,画上的她身上穿了一条素锦裙子,外边还罩了一层纱衣,显得仙气飘飘、不染尘俗,有一些距离感,但她膝盖上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咪,小猫咪支棱着尖耳朵,琥珀色的圆眼睛微微眯起,带了一丝慵懒。猫的灵动拉近了画中人的距离感,就像是仙子落入凡尘,不再遥不可及。
陆摇摇仔细观察了下那只猫,她梦里的意识是附在猫身上的,只知道自己是一只白色的小猫,但她莫名觉得,这就是她梦里的那只猫。可是,陛下怎么会知道?难道陛下也做梦了吗?难道梦里的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细细想来,这也是有迹可循的。她上回做的那个与恒王有关的噩梦,梦里的感觉那般清晰,且还有痛感,对于恒王和他的那个谋士说的话也记得一清二楚。她识得恒王,但那位谋士是从未见过的,后来她命人查证过,恒王身边确实有这么一个谋士,是某个世家旁支的嫡子。她从未见过面,却在梦里梦见了这么一个人,这显然不同寻常。
所以恒王狼子野心是真的,虐猫是个变态也是真的!
她愤恨地哼了声,手下却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卷起,再仔细放回软枕下,抱着一叠《养猫手札》出了紫宸宫。手上这叠东西太过宝贵,她没让绣橘帮忙拿,只自己抱着走到栖凤宫。进门却发现陛下斜倚在榻上,闭着眼似在小憩。
她放轻了脚步,示意身后的宫女不必跟进来,自己走到榻边,伸手在陛下面前挥了挥,确定陛下没感觉,就转身走到衣橱旁,将陛下的披风翻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给他盖上,确保他不着凉。
将《养猫手札》放在桌上,陆摇摇视线在殿中转了一圈,然后就发现这殿名为皇后的宫殿,却处处都有陛下的影子,他留下的衣裳占了半个衣橱,书桌上放着他用的纸笔,连妆台上都有帝王御用的冕与簪。陛下真是死乞白赖啊,她不住紫宸宫,他也不强迫,就默默跟着她过来,自然而然就占据了原本属于她的宫殿。
这般想着,她故意去欺负了一下陛下,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陛下的鼻子,不让他呼吸。这事陛下以前常干,每回还要拿发丝挠她痒痒,一定要把她闹醒才罢休。
这回终于轮到她欺负陛下了,她回忆了下,昨夜她睡得比陛下晚,陛下早睡早起也是神采奕奕的,所以他应该睡得挺好,日间完全不需要小憩。因而她毫无负罪感,指间力气又大了些,但指下的人却丝毫反应都没有,甚至都没张开嘴寻求呼吸。
陆摇摇奇怪地收回手,怀疑陛下可能根本没睡着,就是在逗她玩。她还没想明白,腰间突然横过来一条手臂,揽着她的腰背,将她往前一揽,她就撞进了陛下怀里。陛下仍闭着眼,语气懒懒的:“皇后在做什么?”
“陛下没睡着啊?”
“睡着了,谁知被皇后闹醒了。”程晃睁开眼睛,眼底是一层笑意,“原还以为能得皇后一吻,可惜皇后不解风情,学我都没学到点子上。”
陆摇摇没明白,她哪里没到点子上?然后她就看着陛下的脸慢慢凑近,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漫不经心道:“皇后忘了最后最重要的一个步骤,亲一亲才能把人闹醒。”
陆摇摇红了脸,娇叱了一声“不要脸”,陛下的脸皮确实够厚。她伸手拿过那本《养猫手札》,哗啦啦翻开,很快就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一页,指着上头的字道:“什么叫最喜欢的是子熙?陛下你这是夹带私货。”
原文写的是小猫阿乖的喜好,其中第一条便是子熙,还特地点明是最喜欢,独一无二,简直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陛下这字除了陆摇摇也没人敢唤,她自己也就在床笫间被哄着逼着喊过子熙哥哥,平日里是从来不喊的,总觉得太过亲昵,令人脸红。
程晃瞥了一眼,语气沉沉:“那你说该怎么写?难道最喜欢的竟然不是我么?”
陆摇摇被问住了,若要将对人的喜爱度挨个排名,陛下当仁不让是第一。这么看来,这一句当然没错,只是她有些害羞,她连在日记本中都没写过喜欢这种字眼,也只是含蓄地夸一夸陛下脸好看——显然她忘记了自己还夸过陛下完美。
程晃没得到答案也不急,慢悠悠扯了她的日记本过来,拿过笔就在上头写,陆摇摇想拦住他的手,只是身体被他禁锢住,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
等他写完,她忙不迭将本子扯过来,上头只有寥寥两行字——子熙此生唯独心悦摇摇,见之心喜,不见心茫。程子熙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