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别浪

　　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江允放下手中的眼霜，瞄了眼屏幕, 又望了眼坐在床边的林执。

　　“……”

　　等等就要上一个床了，还发什么微信。

　　江允点开对话框。

　　林执给她发的都是新闻链接。

　　【侵吞公款打赏女主播】

　　【12岁小男孩用父母手机打赏主播3万余元，父母崩溃】

　　【小伙耗费三十万积蓄打赏女主播，求交往不得欲跳楼轻生】

　　江允:“……你想暗示我什么？”

　　林执:“好好做人, 不要去骗钱。”

　　他说完, 便关掉了床头灯，在黑暗中躺下，根本不给江允一秒变脸的机会, 她只好暗搓搓地把一管眼霜快给捏爆来平息乍然听到而蹭蹭冒出来的火气。

　　果然, 今夜是不可能太平的。

　　江允爬上床，猫一样的钻进被子里, 用脚踢他:“我像是会骗人家钱的人吗？”

　　林执不为所动:“善意的提醒。”

　　“我只感受到了恶意满满，”她又在被子下踢了踢他的腿，“你不准这么想我。”

　　林执按住她作乱的腿，“别乱动。”

　　她偏要，在压制下小幅度地挣扎了几下后，不知碰到了哪里，脚后跟陡然一痛。

　　江允轻嘶出声。

　　林执睁开眼，手还圈在她细细的脚踝处, 拇指划过后边一小寸光滑的皮肤，蹩眉重新打开了床头灯。

　　黑暗暖灯，她微抬起腿被搁在他的膝盖上, 细细的脚踝后伤口的位置脆弱地磨破了皮，有血丝冒了出来，挂在白润的皮肤上。

　　江允小声抱怨:“新鞋磨脚。”

　　“鞋子是新的，你的脑子也是新的吗？”

　　他冷声下床，拿了酒精棉和创可贴回来，棉布刚碰上，江允还觉得有些冰凉凉的舒服，下一秒酒精的灼痛感便接踵而至。

　　林执按着她腿的力度加大，不让她有抽走的可能，江允左右逃不过，疼得脚趾都蜷缩在一起，在深色的床单上压起褶皱。

　　一小会的功夫，被压制的脚踝已经娇气地印上了红痕，江允疼得皱眉，见他总算松开了手，“抬起来。”

　　她听话行事，眼波微动。

　　这是……要帮她呼呼吗？

　　林执一语未发，快速地拆开创可贴，在她闪躲之前轻拍着牢牢贴上，沉声道:“另一只。”

　　…………怪不得只有我愿意嫁给你！！！

　　一把年纪还不知道疼老婆！！

　　脸好看有什么用？！

　　心里住着一片仙人掌！

　　她在心里拼命地扎小人。

　　江允挑刺:“不用上药膏的吗？”

　　“你想睡觉时全蹭在被子上？”见她不动，林执又开始下第二轮的黑手，棉片上下的酒精量明显比第一次的还多，江允眉头抽动，右脚下意识地挣扎。

　　“我明天再自己弄！”

　　“过来。”

　　林执哪里会让她选，不容分说地拉住她的右脚，把试图爬走的江允给拖回来。

　　手刚松开去拿棉片，再扭头回来，下颌忽然遭到一重。

　　“………………”

　　未等他做出反应，江允下意识地把做错事的脚给藏进被子里，人一点点挪过来，手搭在他的脸上又揉又呼呼的，“不痛，不痛。”

　　她那一下根本就没多大力，落在脸上也就轻轻的一下，他敛下眉，默不吭声地任由她心虚地揉捏，吹出来的热气喷洒在耳边，混杂着沐浴露的果蜜香。

　　林执别过眼，呼吸有些乱。

　　僵直了一会，江允见他并没有要说她的意思，才慢慢地停止了动作。

　　林执的手撑在被子上，等她闹腾完了，“脚。”

　　江允不敢再造次，乖乖把腿伸出来，咬牙不去注意酒精的存在，趴在床头转移注意力地去看他脸上被她用脚踢到的那一块。

　　暖色灯光下，他皮肤白，耳垂旁的皮肤非常明显的红了一块……被她揉搓出来的，分外暧昧。

　　处理完一切后，林执把被子往她身上盖，俯身挡住了身后的灯，身下，她圆溜溜的眼睛还停留在他脸上，异常的灼灼。

　　“别浪，”他伸手覆在她眼皮上，“好好睡觉。”

　　“……？”

　　江允尴尬地别过脸，转念又脸皮厚厚，带着几分故意地抱住他，换在之前，她还稍有包袱不敢碰他，但自从那晚她暴露了睡相后，她反而不顾虑了，想抱就抱。

　　况且，想到明天要见面的事。

　　她不由地想找个金大腿抱。

　　“江允，”他只觉得她又要耍无赖了，“放开。”

　　“不要，反正等等睡着了也会抱，”她道，“你觉得亏的话，也可以抱我啊。”

　　灯暗了下来，林执任由她挂着。

　　江允见他没把她踢下床，眼睛睁开了一小缝，“……你为什么不抱我？明明大家都是抱着一起睡的。”她指的是偶像剧里。

　　“现实里这么抱着睡的人，”他淡淡道:“大都会得脊椎病。”

　　“…………”

　　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在江允已经习惯了，除了略微扎心外，也适应了，在他耳边吹了吹气:“那除了抱我，你也可以做别的事啊。”

　　“很晚了，你明天会起不来。”

　　“我起得来！”

　　半响，平坦的暗色被子上浮现出几道褶皱，起伏不定的线条毫无规律的抖动。夜色深黑，江允却如晨露下的第一朵等待绽放的花，声音里不无藏着娇嗔:“林执，你是变态吗？！”

　　“你自己招惹的，”他隐忍道:“就得受着。”

　　他的眼眸不乏□□。

　　早在今晚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想要了。

　　*

　　林执说得没错。

　　第二天天亮，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藏在被子里云里雾里地做梦，根本起不来。最后还是猛地想到林家雷打不动，过时不候的早餐原则，才卑微地从床上爬起来。

　　一楼，林昕顶着同款困死脸呆滞地喝着粥，偷偷瞄了眼没打算理她的林执后，打开微博找视频来恢复元气。

　　江允坐在她旁边，打了个哈欠:“你在看什么？”

　　“张大仙的直播操作锦集，”林昕跟她分享，“虽然我不能准时蹲在直播间看他打游戏，但这个锦集还是能给我一分安慰的……”

　　江允咬了口奶黄包，眼睛注意到林执在听到林昕提到直播时，明显地皱了眉。

　　果然，他还是挺排斥这类东西的。

　　江允慢慢地吃完奶黄包，继续拿第二个。

　　林昕本也想跟着她一块磨磨蹭蹭，她经常踩点上学已经习惯了，但今天在林执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照拂下，她只能用比平时加了三倍速的咀嚼速度，收起手机跑回楼上衣帽间换好校服和鞋子。

　　“嫂子，再见！”

　　“好。”

　　她走出大门，无意间瞧见远处别墅楼里亮起的长灯，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着林执，“哥哥，江叔叔要回来了？”

　　“嗯，”林执替她拉开车门。

　　“怪不得嫂子好像不太高兴。那……那个讨厌的姐姐也会一起来吗？”林昕弯腰进去，想到小时候见过的董萱，浑身上下充满着莫名地优越感，明明会说普通话却总要一口一个粤语，“她不会今晚还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不想见她。”

　　“没礼貌，”林执关上车门，低声叮嘱:“在学校不要为非作歹。”

　　车子开动，林昕依旧趴在车窗前，“哥哥！那个姐姐一点都不可爱！真的！”

　　“你一定要保护好嫂子——”

　　凉风习习，将她的声音吹得来回飘荡。

　　林执目送车子飞驰出林宅的大门，眉眼清淡地站在大门前，侧头凝望了一下江宅，拧了拧眉。

　　回到三楼，江允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拆着鞋盒，她放在林家的服饰不多，但也够她今天挑的了，她两边摸了摸，打了哈欠，随口道:“李姨，你觉得我要穿哪双好呢？”

　　林执走近。

　　她又困困地拍了下额头，“唉，怎么又忘了，李姨不在这……”

　　低声咕哝间，林执弯下腰，从她左手边拿起了一双雾霾蓝牛皮的，放到中间。

　　江允眼睛亮了起来，依旧蹲在他身边，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不去医院了？”

　　林执:“今天先不去。”

　　“那不行，要是一有电话，你不就得走？”江允想到到时要留下来独自面对那一家三口，就难免害怕，她大着胆子跟江祁要股份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有毒皇后在，她一个人肯定不会好过，“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走，”林执轻声道:“要走也会带你一起。”

　　江允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继续蹲着道:“你说的，不能食言。不然我昨晚牺牲这么大……”

　　“你昨晚投怀送抱就是为了这个？”

　　江允点点头，也没掩饰，模样诚恳。

　　见他没下句，江允茫然了，“……你不会要反悔吧？”

　　越猜越像是。

　　她急了。

　　昨晚伺候他这么辛苦！

　　狗男人要是敢反悔，就用高跟鞋敲他！

　　林执握住她的手，扶着江允站起来，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低咳一声道:“江允。”

　　“干吗？”她光着脚在毛绒的地毯上来回走，将准备穿的裙子上的衣架拆了下来，视线在全身镜里和他对视。

　　“你难道不知道，如果要跟人谈判，”他迟疑着，眼眸里忍着一层笑意道:“一开始就应该先说清楚，不然被白吃了怎么办？”

　　……

　　达成共识之后，江允的嚣张贵妇气焰才重新回来，背起战包——一个银色的Birkin Himalayan，全球限量五个，去年她和董萱同时看上，最后她抢先一步拿到最后的限量名额，足足把毒皇后的女儿给气疯在家里三天没出门。

　　江允每背一次，就会想到自己打了一次董萱的脸，心情顿时美妙起来，

　　谁说钱买不到快乐。

　　美少女的快乐明明很简单。

　　林执和江允到时，江家的清洁工作刚刚完成。

　　江家空了有小半年，但守门的管家都会每天安排佣人打扫一遍，毕竟还有一花园的花需要照料，根本不可能出现太久没人住而灰尘扑面的情况。

　　大概是董曼的“洁癖”又犯了吧。

　　江允小时候也不懂，她也以为是这个后妈一身矜贵，是真的有洁癖，一起住的时候发现她平日里用的东西都得反复擦三遍，也就尽量不靠近她，怕触犯她的禁忌。

　　后来，无意间听她和管家说话，才知道她是嫌这个家里上个女主人存在的痕迹太重，她心里膈应。

　　如果不是江允不允许，她大概还会想把一花园的花连根拔起，重新种植。

　　……都当人后妈了还那么矫情。

　　毕竟自身也是身价千亿的船王千金，带资嫁进来肯定要作一点，只是十几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有能为重男轻女的江家生个带把的，江家长辈也渐渐容不下她，也一直不让董萱改姓。

　　被打压了很多次，这几年才微微放低了姿态。

　　江允挽住林执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家大门，心里头的作精因子开始不断冒泡，就连脚步声里都写满了“老娘好久没撕逼了，真是兴奋啊”“今天很美，适合吵架”“刺激”的雄心壮志。

　　林执伸手微扶着她，让她踩着高跟鞋稳稳地一步步走上台阶。

　　管家迎了上来，见到江允，也有了笑容，忙进去招呼了一声。

　　咖啡香扑鼻而来。

　　看来，一大早的，没休息好的不止有她。

　　客厅里，董曼坐在沙发上，穿着剪裁得当的浅色系旗袍，花纹繁复隐约透亮，她放下印刻着金缕纹格的咖啡杯，站了起来，保养得当的脸上多了一丝热情，“阿执和岁岁来了。”

　　这份热情也是她嫁进林家才有的，大概是时间不长，演技有些蹩脚，语气里的欣喜透露着一丝不自然。

　　林执朝她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眼神轻轻别过，“江董在书房？我过去见见他。”

　　董曼见他没有称呼自己，态度淡然地跟问路似的，眉头微拧，面上还是温柔应道:“让管家带你上去。”

　　林家人都很难讨好，她又急于在林执上书房前，找补表现道:“岁岁，吃过早餐了吗？用不用我再给你做碗面？”

　　明眼人一听就是表面的客套之话。

　　江允却抬起头，小脸上扬起笑容，“好呀。”

　　林执迈上楼梯的脚步一顿。

　　回想起一个小时前她坐在餐厅里，假哭抱怨着自己吃了一片吐司后肚子里就饱到不行，无论如何都喝不下粥的模样还挺生动。

　　他轻轻一笑，没揭穿她。

　　董曼一愣，没成想她这便宜继女还真应好，不过是表面功夫，她还真装无知想让她下厨房？

　　林执手放在楼梯扶手上，回头道：“那就麻烦江太替我照顾一下小允了。”

　　董曼：“……当然。”

　　江允露出笑容。

　　狗男人关键时刻打配合还是很给力的。

　　加分，加分。

　　书房的门被合上后，董萱才施施然下来，穿着米白色的长裙，一条宝格丽手链随着她的移动而闪着细碎的光。

　　目光在探视到江允手上的Birkin后，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林家是连碗饭都不给你吃了吗？”董萱阴阳怪气道。

　　“哪里能呀，”江允眼角一弯，娇娇嗲嗲地拉住董曼的胳膊，“阿姨主动要给我煮，我当然不能错过了，至于林家……”

　　又作又浮夸，故意气死她道:“我老公对我可太好了，一碗粥恨不得亲手拿起调羹，替我吹一吹再喂到我嘴里，我受不了，太腻了，吃不下！”

　　董萱被她嗲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这个继妹，什么本事没有，只空有一副花里胡哨的皮囊，又引以为傲的很，不用想，磨人功夫自然了得。

　　果然，男人都喜欢她这种的吗？

　　董萱眼神一暗，所以当初林家的联姻，林执放着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她不要，而选择了比他小八岁的江允？

　　想到即将从她手中流失的江氏股份，她就痛快不起来，凭什么江允什么都不会，就可以躺着拥有一切？

　　而她就因为血缘不正，即便做得再多也得不到长辈的青睐。

　　小时候住在深城，她也照样在董曼的教唆下去讨好齐霜，每次江允去林家时，她总会找个借口跟过去，江允当时年纪不大，懵懂无知只当多一个玩伴，也没拒绝。

　　如愿去过几次后，她使出浑身解数地在林家人面前表现，却只得到齐霜一句：“没有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