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浮出水面的一部分

  《潭中鬼》以极快地速度传至京中各大茶楼歌坊。

  南柳看到裴雁陵送来的《潭中鬼》唱词, 脸色几变。

  裴雁陵又拿出另外两份誊写好的歌词, 说道:“这是关少卿找来的《火神佑》和《正神记》, 殿下请过目。《潭中鬼》是接《火神佑》唱词, 答《正神记》的曲子,又是一口茶的作品, 因而传唱速度惊人。”

  “从哪传出来的?”

  裴雁陵口齿清晰道:“云州岚城,揽月楼。”

  “不可能,叶老板是谨慎之人……”

  “京翼卫在, 已经查了。最先开唱的是揽月楼的弹唱先生, 一口茶在他家住过,现在逃了。但京翼卫已经掌握她的动向, 不久就能抓捕回京。”

  “回京?”南柳犹疑道,“如果只是写曲……”

  裴雁陵给了她答案:“延半江。”

  这三个字在意料之外, 却也在意料之中。

  南柳沉下声,自语道:“这么说拾京是……”

  裴雁陵:“殿下慎言!”

  南柳又看了遍《潭中鬼》的唱词,闭目半晌,起身说道:“去传报,我要见母皇。”

  《潭中鬼》是《火神佑》的后续,《火神佑》的结尾是二公子身葬火海, 云娘成为了新家主。而《潭中鬼》则是一个鬼的自述, 通篇唱词都是鬼话, 起因是它在潭中偶然听闻茶楼里传唱《正神记》,满纸假话,一时忍不住, 破口大骂:“你口口声声称真,却是满口谎言,假、假、假!不如听鬼一言,虽为鬼话,却不欺天瞒地惑人心。”

  接着,鬼就介绍了他的来历。

  他家境殷实,家中有一兄,兄弟和睦。

  家中是布商,幼时曾锦罗绸缎批满身,但他心却不在家业上。

  家兄继承祖业,与一能干伶俐名中带云字的姑娘成婚,他在外跑商帮衬。

  日子过得很好,唯一的心病是家兄体弱,膝下无儿女。

  果然,平静日子没几年,家兄病亡。

  那时,他身在外,惦念家兄,却不料,住的客栈大火突至,幸有忠仆在,他才逃离火海,本想连夜回家,却误入密林,迷了路。

  后来啊。

  鬼唱道:“后来啊,说来怕遭人妒,我呀,遇了奇缘。”

  鬼在林中得一段奇缘,与一幽居在此的异族美人成婚,不再念家,又知家中云娘掌业,生意顺畅,心中安宁,遂在此安居生子。

  再之后,他死了,按照妻族的丧葬规矩,葬入了潭中。

  鬼唱:“此心本不向青天,魂安之处便是家。”

  本以为可以安心做鬼了,可偏偏听到北边有人胡言乱语,谎话连篇,见风使舵,借风助力,寻个村野乡夫就要冒充他的儿子,蛊惑旧仆,去夺兄长的家业,这让他如何心安?

  若是假的充真的,骗了他家中的旧仆,那他的儿子怎么办?

  “我儿自幼长在密林中,不识人心险恶,无夺家业之心。可假不容真,若那假的瞒天过海夺了家业,我儿可还有活路?忧矣,忧矣!我虽为鬼,我儿却还要活着哩,儿啊,听父一言,你可莫要做鬼,潭下漆黑,寂寞的很呐!”

  唱到最后,还有一段自问自答。

  “你说如何证明我身份?”

  “你且往潭中看,我这具白骨,身边那匣子,匣子旁那箱子,箱子里那锦衣玉冠,还有我兄长写的家书呐!”

  南柳中途被柳帝君截住。

  “站住,手里拿的是什么?”

  南柳见到父亲,心中莫名委屈:“父君应该知道。父君早就知道,却什么都不和我说……”

  柳帝君让宫人下去,对她说道:“你过来。”

  二人进了旁边的书阁,南柳终于敢开口问:“他是吗?”

  柳帝君坐下来,点了点头。

  “现在的王叔是谁?”

  柳帝君摇了摇头,不打算说。

  南柳接着问:“是裴古意?”

  柳帝君没说是也没摇头,只说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母皇的帝位,到底怎么来的?”南柳压低声音,“如果真是奉旨继位,事到如今,怎会不敢认他?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柳帝君慢慢走过来,俯身在女儿耳边说了一句话。

  “奉旨登基不假,但传位诏,是我写的。”

  “什么?!”南柳震惊不已,“父君这是……”

  “你想错了。”

  柳帝君慢悠悠说道:“帝位是给你娘的,延熹帝早就写好传位诏了,他本就有退位让贤养病的心思,若是他病来得没那么快,班尧从凉州返京后,他就要退位给你娘当帝君去了。他弥留之际,已经没办法起身重新写诏书,说话也很困难,我们问他诏书在哪,他说……问班尧。”

  南柳听愣了:“延熹帝怎么……”

  “是个很容易让人生气,又没办法责怪他的人。他人不错,但……大事小事都不上心。”柳帝君长叹口气,神情疲惫,“冯翔早有反心,他是知道的。但知道也没用,在那种时候,他就这样把一堆烂摊子推给你娘,如此艰难……”

  听得出,柳帝君对延熹帝非常有意见。

  南柳似是明白了,问道:“昭王呢?凉州制造办起火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柳帝君揉着额角,很是头疼的样子,“熹帝驾崩后,朝局太乱,消息都被截了,冯翔秘密调遣京九卫,我们只招架这些都很吃力,你娘当时精神不太好……我们若是知道当时凉州出了什么情况,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两难境地。你舅舅把京城这边的局势勉强稳住后,我们才得知凉州的消息,人一路送回宫,我们等着他醒来,好知道传位诏书在哪,你娘当时去看了他,哭了好久,我去扶她时,听她口中说的是长宁,那是裴古意的字……救回来的这个不是班尧。我怕如此一来,冯党得逞,我们还好说,毕竟朝臣可变。但你娘却不能,冯党得势,你娘就没活路了。”

  “所以父君你……”

  “我对着床上的人叫了声昭王殿下,此事就这么定了……”

  柳帝君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半点波动,像在讲一个没有波澜无惊无险的故事。

  南柳喃声道:“那传位诏……”

  “我是冯翔的学生,你知道吗?”柳帝君忽然笑了笑,“他派我在那种时候到未央宫探看昭王病情,实则就是派我打探情况。我趁此机会写了传位诏,放在了未央宫内殿的一副画后,并且告诉了醒过来的‘昭王’。”

  柳帝君讲完,表情很轻松:“事情就是如此。”

  他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说道:“南柳,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有些事,知道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少知道比多知道要好很多。”

  南柳沉默好久,涩声问道:“父君,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拾京的事?”

  “你没见过班尧,所以你不知道……”柳帝君说道,“有些东西很奇怪,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不打算认他?”

  柳帝君摇头:“南柳,这对他是好事。”

  南柳红着眼眶,问道:“然后,你们说他身份配不上做我的王君?”

  柳帝君轻轻叹息:“南柳,认回他,你母亲怎么办?她是靠昭王给她的传位诏当的皇帝,百姓眼里,她的名正言顺,都来自那张纸。可你知道那是谁写的……”

  “真的呢?”

  柳帝君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在小心翻找昭阳宫,但并未找到。”

  南柳突然发问:“父君,你说实话,有没有真的?”

  柳帝君发愣了许久,轻轻说道:“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找不到,或许,他可能真的没写过传位诏……”

  南柳欲要往外走,柳帝君叫住她:“南柳!不要去逼你母亲了……别去了,你让她歇歇吧,南柳,等你有了孩子就会明白,哪怕所有人都不信她,说她无情无义篡位□□,这些她都能扛,但被儿女质疑,最是锥心……”

  柳帝君见她停步,微松口气:“不要让你母亲二十多年的辛苦白费……能撑到今天,很不容易了……”

  过了好久,南柳艰难发声:“我知道……我不去找她,我回了。”

  《潭中鬼》在云州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天,墨玉潭边多了好多暗哨。

  他们按照密旨,不公开驻守增兵,只暗中盯着墨玉潭的情况,等待神风教或者旧党上钩。

  不得不说,一口茶的《潭中鬼》抛出了一个不错的饵,不知神风教教内如何传此消息的,总之,《潭中鬼》到凉州境外转了唱了一圈回来之后,流言就变成了:延熹帝传位给昭王的诏书在墨玉潭。

  然而,流言最盛之时,拾京和傅居却困于苍族深林,半点不知情。

  那天拾京从延半江住处回制造办之后,依照约定带着傅居摸到了玉带林深处,苍族的现居地。

  不想,那晚,大母去世。

  运气不好的拾京坐实了邪魔化身的说法,被扣在了苍族,跟傅居关在一起。

  两人相对无言。

  傅居:“你来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这么不受族人待见?”

  拾京:“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傅居不依不饶:“要我说,你就应该反抗,火铳背着是摆设吗?”

  拾京没好气道:“没弹药。”

  傅居:“跑不会吗?”

  拾京惜命道:“会被箭射穿的。”

  傅居听着外面持续了十天之久的争论,说道:“……我看你早晚也是被烧死的。”

  “再说吧。”拾京道,“大母的武葬还要一天,忙完她之后才顾得上我。”

  “你倒是想办法啊!”

  “我想着呢,你快闭嘴吧!”拾京忍无可忍。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啊……今天码的慢了。

  第二更晚上九点左右吧。今天有作业,所以可能会晚一点。

  么么哒。

第69章 浮出水面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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