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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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到热闹时候, 路边烧烤摊刚开了小几单生意。

  这俩人单看外貌就知道不是什么一般的俗人,往那一坐,顿时包揽了整个街区的风景点。

  少年人气质挺绝, 只是五官稍稚,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几年后他会俊成什么惨绝人寰的样。

  青年略沾一点的匪气,一身行头简单利索, 眉宇间偏野蛮粗糙,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吸引人。

  除却他眼梢下, 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像是不久前,被割伤过,还没彻底痊愈。

  林择深问他喝不喝酒。

  秦放坐姿拘谨,语气冷淡:“不好意思,未成年。”

  他的态度跟林择深是两个极端。

  他没想过要跟这个男人像是朋友一样的, 单纯坐着吃一顿饭。

  这话听着有几分急躁莽撞,并且目光透着戒备。

  “哦, 未成年。”

  林择深表现的倒很随意, 一边表示赞同地点头,一边又顺着他, 将他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年’字的尾音拖的略长。

  有些玩味。

  这无形中其实是一种气势上的压制。

  秦放几乎瞬间就有一种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错觉,这令他很不舒服。

  他抿了抿唇,想赶紧将一切说清楚, 不想跟他坐着浪费时间。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时鹿她,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你要只是单纯觉得无聊,想跟她玩游戏,大可不必。”

  林择深没什么太多余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有很认真在斟酌他话里的分量。

  但他听归听,只觉得少年人幼稚。

  他哪只眼睛看他是觉得无聊?是随便玩玩?是招惹?

  明明他娘的就是奔着未来媳妇去对待的。

  秦放到底年轻,一番话在林择深听来,极其像小孩子心爱的玩具被抢之后的无理取闹。

  还给我,这是我先看上的,你能不能别乱碰!这类的感觉。

  毕竟年轻,无论是阅历还是年纪,林择深几乎都能吊打他。

  林择深笑着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顺手掸了掸衣服下摆,一只手在圆桌上轻轻敲打,他说:“可我,不觉得无聊啊。”

  语气吊儿郎当的,却又回绝了秦放全部的后路。

  秦放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面前的男人越是无所谓,越是漫不经意,他就越沉不住气。

  “她不是你这样的人能随随便便碰的,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

  这话并未说得完,因为碰巧,老板送啤酒来了。

  林择深冲着老板道谢,接过酒瓶子一口直接咬下瓶盖,然后往地上一吐。

  一边帮自己倒酒,一边看向秦放:“嗯?你刚说哪儿了,接着说。”

  -

  转学这件事,时鹿不知道母亲究竟跟老班说了些什么。

  不过间月柔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赵闻峰的脸上是带着笑的。

  并且赵闻峰站在办公室门口,还当着间月柔的面夸时鹿很听话,学习也很用功。

  时鹿被夸的有些心虚,她并不喜欢被人当众夸奖。

  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也不喜欢。

  间月柔简单的跟班主任道了个谢,就领着时鹿离开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妈妈?”

  时鹿走了几步,去拉间月柔的衣裳。

  她想问,你真的一定要让我转学吗。

  如果真的转学,她一丝一毫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好。

  刚才易虎在走廊上对她说的话,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道如何跟这里道别,不知道如何跟当初来这里的目的道别,不知道如何跟易虎跟豁牙巴,跟关心她的老师,跟那个清朗俊秀的少年,那个承载她青春期最多最美好幻想的少年,

  等等等等的人告别。

  并且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怎么跟那个男人告别。

  因为她之前承诺过,会给他一个遮风挡雨,予他温饱的家啊——

  间月柔半蹲下来,替时鹿理了理校服,手不自觉又在她的膝盖处停了停,她说:“回去上课,这事回去再谈。”

  时鹿低下头,顿了顿,再看向她:“您今晚也不会走,对吗?”

  间月柔摸了摸时鹿的头顶,柔声:“不走,回去好好听课。”

  谁料时鹿突然上去拥抱了她一下。

  这让间月柔觉得惊诧,继而不可思议。

  印象中的女儿,从未跟自己这样亲密过,每次自己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她从未问过自己晚上会不会留下,更别提主动拥抱自己。

  怀里的小身板,有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依赖亲昵之感。

  她觉得,女儿变了。

  间月柔心里既宽慰,又觉得不适应。

  是跟那个校外的青年,有关,是吗?

  这让她原本坚定的想法吗,有些动摇。

  这一切,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

  班里正在上英语课,满是齐读文章的声音。

  时鹿站在门口喊报告,宋叶见到她,对着她轻轻微笑点头,示意她进来。

  由于膝盖上了药,并且时鹿答应过妈妈还有男人,这次一定会好好恢复,为了避开伤口,走路还有些瘸拐。

  她主动无视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慢慢走回位置上。

  刚坐下,易虎就捧着书悄悄掉头了,还塞给她一个纸团。

  塞完又立马缩回头,有点像做了坏事的小姑娘。

  时鹿慢慢打开纸团,里面是一颗溜溜梅,纸团上面还有秘密麻麻写的字。

  她鼻尖突然就有些酸涩。

  一段是易虎写的,还有一段,字迹是豁牙巴。

  时鹿陡然一阵无措,这是一种很别致,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将英文书立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气,开始读:

  “时鹿时鹿,走廊上的事,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那样说的,其实,即便你离开这里,天南海北五湖四海,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前桌,好朋友。对不起,我让你不高兴了。”

  末尾一行字被涂黑了,时鹿不能分辨到底写了什么,不过一句最后易虎写道:“你以后,不要让别人为你心疼,好不好?”后缀是一个画的很丑的Q版小老虎,算是落款。

  时鹿突然就想起,那个傍晚。

  男人也是说过同样的话,他问自己为什么总是要让人心疼。

  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无奈,还有不解。

  原来,在旁人眼中,她一直是一个很不爱惜自己,别扭又长情的姑娘。

  时鹿接着往下念:

  “时鹿,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我们三个是朋友呀,你不能否认。弊x鄙人不太会说话,你是知道的,语文正常考个八十来分就是巅峰了,突然被虎哥叫写这个,我也不知道写啥,反正就是,就是你人很好,我俩都把你当好朋友。你不嫌弃我豁牙巴,我豁牙巴也不嫌弃你,不嫌弃就完事。后缀是一个潇洒的签名:霍良。”

  时鹿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然后默默将这张纸条捋平,塞进英文书里。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可怜,可其实不是。

  她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幸运百倍。

  即便张莉莉能有很多个小团体,时鹿也知道她不过是一天换一个朋友,一天一张人皮而已。

  友不必交滥,往往最真挚的才最持久深沉。

  所幸,她有。

  时鹿突然一瞬间,想通了很多。

  易虎估摸着她看完了,跟豁牙巴使了一个眼色。

  他俩都趁着老师在板书的时候,偷偷对时鹿做鬼脸。

  时鹿被逗乐了。

  捂着嘴笑,笑完鼻子又有些酸,她双手搭在课桌上,努力平复情绪。

  书本一动,不小心落到了扉页。

  原本是一整张的空白页,如今却被一个名字所填的满满当当。

  那个名字被她手写了一整页。

  一笔一划,曾经都寄托着懵懂少女,最隐秘的小情绪。

  这里,曾经被一个男人发现过。

  时鹿记得当时,男人特别生气,对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

  不巧,这时下课铃响了。

  时鹿条件反射,慌忙去合上书。

  书内有笔,她慌忙用胳膊去盖时,笔的凸起冷不丁压在胳膊上。

  有些疼。

  时鹿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有一点没有变。

  那就是自己对于秦放的感情,只要还在这个环境中,就永远也见不得光。

  -

  晚上放学,易虎跟豁牙巴默契的闭口不谈时鹿转学的事,也主动将昨天晚上看见的场景,给烂在肚子里。

  那个男人,他们之前见过。

  他就是前不久来学校找时鹿的人,他们都以为是她哥。

  可是昨晚,那样的情景,那样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兄妹。

  倒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丈夫,回来祈求生气耍小性子的夫人谅解。

  要不是他去背时鹿,他俩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时鹿的膝盖受了伤。

  她会连带着伤口好到看不出任何异样,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们,那里前不久其实很疼,每走一步都很疼,有一道很狰狞的小血口子。

  这一回,变成他俩跟在时鹿的身后。

  气温回暖,有的学生已经将春季校服外套脱了,换成了中长袖。

  时鹿不觉得热,依旧套着宽宽大大的外套。

  拉链依旧拉到最上方,衣领包裹住她的小下巴。

  从教学楼走到校门,不过短短几分钟。

  她拒绝了易虎扶着自己的想法,反正都要走路的,她选择自己慢悠悠地走。

  一时间周围很静,易虎跟豁牙巴也没像往常一样,打闹逗乐。

  在校门口,时鹿一眼就看见了间月柔。

  印象中,这是为数不多的画面。

  似乎,她像这样来学校门口接自己,还是很久很久以前。

  就在时鹿满心欢喜走向她时,脚步又猛地顿住了:

  因为她突然看见了,路口电线杆下,那个孤零零伫立着的高俊身影。

  许是察觉到了时鹿的目光,男人对她轻轻歪头,然后便开始笑——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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