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袁思卿站在试衣镜前, 揪着裙摆转了个圈, 失望地摇摇头。

　　试了好多套衣服都不满意。

　　三个室友陪着她逛了一下午，和一帮大老爷们歪歪倒倒地靠在商城提供的椅子上, 跟看自家媳妇儿一样。

　　明明很好看, 就当事人觉得丑。

　　快五点了，室友“哇”得一声, 望着从试衣间里出来的白裙美人，鼓掌称道：“太美了！这是哪家的神仙下凡！我眼睛都被靓瞎了！”

　　其他室友纷纷附和。

　　再跟旁边困得不行的大哥使个眼色, 大哥们心领神会, 连忙夸道：“好看好看，妹子你穿这裙子是真的好看，贼显皮肤白，哎呦不得不说, 试了这么多件还是这件好, 难以超越了啊。”

　　袁思卿对着镜子左转右转，低声道：“我觉得有点夸张, 是不是太隆重了…刚才那条淡绿色的…”

　　“不！夸！张！”室友拉着她的手, 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先来明确一下你今天买衣服的目的, 是为了自己美吗？不是, 是为了面试的时候让导师耳目一新, 让导师记住你！当然越隆重越好啊，而且你是我们计科院的院花哎，麻烦对自己有自信一点，就这条裙子了, 非常OK！！！”

　　袁思卿被她说得有点心动，她望着镜子里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脸，点了点头，终于在晚饭前把衣服敲定了。

　　四人在学校附近的新疆餐厅吃了顿饭，期间一个其他专业的室友跟着转了一下午，颇有微词，不屑地问：“你们说的这个老师真的很帅吗？”

　　袁思卿顿时放下手中的羊肉串，严肃地说：“不是很帅，是超帅好嘛。”

　　“……”

　　“难以形容的感觉。”袁思卿捂着胸口惆怅起来，说：“不光帅，还很优秀，要不是学院出了本科生导师制，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跟他说话的机会了……你啊，天天打游戏，自己班同学都认不清吧。”

　　“咦，各有追求好吧，我就见不得你们小小年纪被一张脸骗了，要真有你们说的那么有魅力，哪还轮得着你们去追。”

　　“别别别。”袁思卿连忙打断她，解释道：“不是追，我可不敢……顶多是，一点点喜欢。”

　　“……”

　　袁思卿很少表露出自己的心思，她比较有自知之明，明白她的长相顶多算是清秀，在一众沉迷学术不爱打扮的理科妹子里，勉强排个中上。

　　唯有一双野猫似的眼睛，让整个人都灵动起来。

　　一双眼睛拯救一个人。

　　但是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平平无奇。

　　所以当室友们一个劲地夸她的时候，说实话，她没什么自信。

　　次日。

　　计科院是清津大学的王牌专业，有三栋院楼，除此之外，还有校外的八栋楼是校友捐的，比教学楼还多。

　　作为最有排面的专业，不管是什么活动都会在全校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是学院首次实行本科生导师制，且所有导师都是“为爱发电”，不拿一分钱工资，瞬间让师德光耀大地。

　　说是互选，实则报名的学生太多，导师就那些，说白了是单箭头选人。

　　互选会早上八点开始，工作人员从昨晚就开始布置，给会议大厅的前排座位上摆好教授们的名字，打扫卫生，放PPT，事无巨细地彩排了一遍。

　　袁思卿和经管院的几名队友们早早来到了场地，在第三排右侧靠墙的位置上坐下，经管院虽然也很有钱，但是看见计科院的会议大厅是他们的两个大，连座椅都是豪华版的，不得不感叹一番。

　　“想转专业。”一队友投来羡慕的目光。

　　袁思卿紧张到手抖，哪里顾得上跟她们开玩笑，默默地转向了墙，念起了答辩稿。

　　这场面试，要求所有报名的学生自带一个项目，可以是结题的，也可以是正在开展的，主要是为了展现自己的科研水平，正好袁思卿上个学期和经管院的同学完成了一个大创，所以把她们拉来了。

　　另一队友见她过分焦虑了，开解道：“没事啦，我感觉这个展示就是走个过场，大多数老师还是看成绩的。”

　　“而且你今天好好看啊，我第一眼都震惊了，简直秒杀全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她就来气，“当时群里说好了，可以不穿正装，所以我才……”望着其他小组里都有一名穿正装的同学，袁思卿简直想撞墙。

　　队友是来给她打气的，不是来争导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定是她们没有好看的衣服。”

　　“……”

　　“来了来了。”话音刚落，会议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门口，注视着老师们一个个入场。

　　像是约好了似的，二十多个老师一齐从门口出现，跟走红毯似的，不过他们倒也习惯了，面色坦然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一队友时刻关注着那边的情况，“让我来猜猜你的年轻导师是谁。”她抻长脖子挨个瞅着，全部看完后，问袁思卿：“没有你的导师啊，我怎么看见的都是老头老太呢？”

　　闻言，袁思卿也朝前排看了一圈，她手脚冰凉，心不在焉地回道：“他太忙了吧，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队友撇撇嘴，心道老教师都准点到了，年轻人怎么能这么浮躁呢。

　　她靠在椅背上，语重心长地说：“我个人观点哈，虽然说现在年轻老师和我们的代沟相对小一点，但我还是建议选背景厉害一点的，比如院长副院长啥的，老点怕什么，主要是有资源，以后找工作考研什么的，路好走多了。”

　　袁思卿没好气：“他就是副院长。”

　　“……”

　　“当我没说。”

　　就在这时，门口似乎又有了动静，但不似刚才一般安静，会议大厅顿时沸腾起来，甚至有人爆出了脏话。

　　后排——

　　“好他妈帅，我梦中情人。”

　　“清津吴彦祖来了，我是清津癞.蛤.蟆。”

　　“激动惹，我真是操了我哭…”

　　“……你操了你自己？”

　　“……”

　　一时间场面难以控制。

　　来人的身材是典型的宽肩窄腰，同样是西装，老教授们就显得老态龙钟，撑不起来，再加上一张绝美俊秀的脸……

　　难怪计科院从来不评院草。

　　主持人见状，赶紧打开麦克风，脸上带着款款笑意走上台去控场，大嗓门一出，震得人清醒了不少。

　　主持的是院里一小姑娘，胆子大，敢说话，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她也没有稿件来应对突发状况，纯属自由发挥。

　　“周老师？您的位置在这。”小姑娘指了指前排中间的位置。

　　她再不喊，周之学都要走到最右边了，刚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现下他手头上还有一大堆工作，来的路上也一直在处理公事。

　　“好，谢谢。”周之学礼貌道谢，转身走回贴着自己名字的位子上，右边坐的几十个男女学生失望死了，纷纷道：“就坐这边嘛”，“别走！”“这块儿视野好啊。”

　　不过他们挽留无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等时间差不多了，学生们也都签到了，互选会正式开始。

　　会议第一项，介绍导师。

　　院长不担任本科生导师，所以周之学是第一个被介绍的。

　　两个大屏幕上同时切换出PPT，左上方是一张照片，刚放出来的时候，不少人举起手机咔嚓一通拍照。

　　主持人富有感情的朗读出右边的内容。

　　“周之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计科院副院长，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三项，第一通讯作者发表SCI/SSCI论文70余篇，21篇入选ESI高引/热点论文……入选国家国家级青年人才项目，“六大人才高峰”、“333工程”、“青蓝工程”、“社科英才”等……”

　　后面的，袁思卿都没听太清了。

　　她真的好紧张。

　　一对比下来，自己菜成了渣渣。

　　然而队友却难掩激动，几分钟下来不知道对着那边拍了多少照片了，叹气道：“不开玩笑，我好想转专业啊，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宝藏老师。”

　　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的队长摇头一笑，说：“果然，上大学之后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谁都认识的人，一种是谁都不认识的人。”

　　“？？？您是谁都认识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个老师，还是很有名的，出了学校，照样能看见他的影子。”

　　“怎么说。”

　　“是这样的，我们上学期不是有门证券投资学的课嘛，有次我在找股票，找着找着，你们猜发现了啥，发现他是好几家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

　　“我丢，我还特意看了年薪，最少的一家也给了七位数，这他妈，挂个名而已，啥都不干，赚钱不要太容易。”

　　“真的假的？”

　　“啧，我骗你能找到男朋友吗？就说你孤陋寡闻了还不信，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学校之前那个校办企业？”

　　“不知道……”

　　“当时我们院长特意请了他来坐镇，但是王芳你知道吧，非要说自己院的事不要别的院的插手，这样说是有道理，关键她搞不过人家啊，要人脉没人脉，要资源没资源，本专业的老师，搞不过别的院的，哈，笑死我了当时。”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个老妖婆气不过，死活不给办了，天天缠着学校领导说着说那，还真给她搅黄了，八成是领导嫌她烦没辙。操，吃相难看。”

　　“怪不得我不知道这事……”

　　“不过好像今年要重新开始搞了。”

　　“别聊啦。”袁思卿擦了擦手掌心里的汗水，深呼吸了两次，说：“看看别人是怎么答辩的吧，你们吵得我脑袋疼。”

　　台上，每个小组限制的时间是五分钟，大致讲一下研究思路研究方法，过得非常快。

　　“我们小组研究的课题是基于PCA-TOPSIS方法的我国光伏电力发展现状评价……”

　　“我们小组研究的是全球原油市场之间的风险传染：来自后金融危机时代的检验……”

　　“……”

　　“我们小组研究的是基于MRIO模型我国区域间粮食交易的隐含碳研究。”袁思卿站在台上，一袭白裙十分引人注目，她不敢看台下老师们的眼睛，但是却感觉来自他的那道目光像闪电一般鞭笞着她，浑身不自在，话都说不利索了。

　　磕磕巴巴地讲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以上就是我带来的展示，欢迎各位老师批评指正。”

　　周之学翻阅了几页报告，以及袁思卿的自我介绍，她的意向导师是他。

　　“可以说一说你在这个项目中具体做了哪些事吗？”他问。

　　袁思卿不安地扣着手指，这个动作落在周之学眼里，眸光一闪。

　　她打着胆子和他对视，因为紧张语速变得很慢，声音尖尖细细地：“都有做……文献综述，模型，画图，结论，我都参与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在一片沉默中结束回答。

　　“嗯，可以了。”周之学点头。

　　“啊？”袁思卿微微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这样就没了。

　　周之学见她微愣，继续说：“可以了，做的不错。”

　　她被主持人请下台去。

　　一直到回到座位，袁思卿都是懵懵的状态，她抓住队友的胳膊，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是不是答辩得超烂，所以他都不想问了。”

　　队友“哎呀”一声，“你咋这么不自信呢，我听着很好啊，完全听不出来你紧张，而且我们项目本来做的就好，我觉得是你十拿九稳，好到他无话可说。”

　　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的队长又摇头一笑，说：“果然，上大学之后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闷头苦干勤勤恳恳四年却始终拿不到第一名的，另一种是找到捷径左右逢源前途一片光明的人。”

　　“……又怎么说。”

　　队长勾了勾手指，把她们聚到一块：“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快快快。”

　　“我前男友是计科院的博士生。”

　　“切，你滚蛋吧，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什么鬼秘密……等下，不会……”

　　队长不疾不徐道：“对啊，导师就是这位。”

　　“什么秘密什么秘密？”

　　“有一次他去交材料。”队长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当时周教授不在，让他自己放柜子里整理好，结果你知道他看见什么了？”

　　“就你小嘴叭叭的，快点说。”

　　“看见了一张照片！”

　　“……”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照片，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

　　“我前男友说，看样子年纪不大，还穿着校服，大晚上的，靠在窗户边，那个风吹得呀，发丝飘扬，我形容不出来那个感觉，总是就是很好看很好看，你们说说，办公室里放着一个女人的照片，这代表什么？”

　　“可是他不是单身吗？”

　　“谁知道呢。”

　　“那这跟你说的两种人，什么闷头苦干，什么找到捷径，有什么关系？”

　　队长邪魅一笑，“我前男友还说，第一次见到袁思卿的时候，她带着口罩，他以为袁思卿就是照片里那个女的，眼睛太像了。”

　　她继续说：“据我这么多年看言情小说的经验，现在非常流行替身，你想啊，周教授肯定对那女人爱而不得，这是什么？这是白月光一般的存在，小袁加把劲，整个容，当几年替身，让他不知不觉地爱上你，然后发现冰是捂不化的，伤透了心甩头就走，最后狗男人追妻火葬场……”

　　还没等她说完——

　　“啪”得一声。

　　墙上出现了一个扭曲的人。

　　队长邪魅的唇印，永远定格在计科院会议大厅的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替身梗昂，以上纯属是我幼儿园老师告诉我要善用侧面描写（正经脸！）

　　然后下……下章重逢，先交代一下背景，毕竟都要三十了，总得干点正事。（谈恋爱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