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玉湖是湖,也是小镇的名字。
玉湖镇的确是因为玉湖才得名的。而玉湖名字的由来,却不是因为湖的形状、颜色,或是其他什么,而是因为一个传说。
神女因劫下凡,爱上了凡人,而这个凡人不像其他传说中的男人,亦是全心全意地爱着神女。二人和和美美,共度了几年,神女样貌未曾稍改,而凡人却肉眼可见地衰老了下去。后来有一天,神女正站在湖边,呆呆地看着水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容颜,天神突然在她眼前现身了。天神告诉她,她是自己的女儿,因为犯了一些错,所以才来到了凡间。如今罪已经赎完了,天神让她选,是要跟自己回去,接着做与天地同寿的神祇,还是留在这里,陪着心爱的人老去。
神女走了,不慎将爱人送她的玉佩坠入了湖里。玉佩上沾着神女的眼泪,因此玉湖的水,从那之后,也变得特别咸。
商别云用手指蘸了一滴玉湖的水,放在嘴里尝了尝,皱了下眉头,揽着袍子的下摆,站起身来:“你从哪儿听来的?”
“街上,去买干粮的时候,随便与人闲聊了两句。”程骄将商别云的手拽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细细擦着:“干净吗?就往嘴里放。”
商别云最近一段时间,被程骄殷勤的伺候弄得没脾气了,懒得与他撕扯,手就这样放着,任由他擦,眼睛望着湖面:“还不错。”
“什么不错?”程骄趁他不注意,明明擦完了,却把人的手拉着,多攥了一会儿。
“这故事,还不错。是难得的合情合理的故事,写了个长脑子的神女。”
程骄不置可否,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商别云的掌心:“传说而已,听过就算了,何必讲求什么合理不合理。”
商别云微微点着头,将手抽了回来,把另一只手上抱着的渺儿递给了他:“你先去镇上,找个客栈吧。好好找,其他都无所谓,要有两间空房的。”
渺儿见了水,有些兴奋,,咿咿呀呀地喊着,挣着小手小脚想下水,在程骄怀里拧成一团。程骄按着怀中的小肉团子,看着商别云,有些迟疑:“先生我……”
“去吧,去定下房间,喂渺儿吃点东西喝点水,再一起回来找我。”商别云看着他,眸子定定的,语气不容再辩:“我也累了,懒得在街上跑来跑去地找。”
程骄看着他的眼睛,心下有些了然,先是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慢慢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去了,会慢慢地、挑个好店,先生也可以安心,渺儿,我也会好好看顾的。先生……慢慢歇歇吧。”
说罢,他抱着渺儿,深深地看了商别云一眼,转身便走,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次头都没有回。
商别云默然盯着他的背影。渺儿的头趴在程骄的肩膀上,因为没有玩到水,委屈巴巴地朝商别云眨着眼,商别云没理。等到看不见他们了,商别云才回过神来,对着广阔的湖面,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解开了腰间束着的衣带。
走在街上,渺儿很快就被四处的叫卖摊位吸引了注意,将那点子没能下水的委屈抛在了脑后,对着冰糖葫芦张起了小手,啊啊喊着。
程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商别云几乎从不让渺儿吃零嘴,说是人家娘不在身边,不知道什么能喂,什么不能喂,就按最稳妥的喂,饿不死就行。搞得渺儿现在见到果子零食,小眼就开始发光。
程骄走到摊子前,摸出两个铜板给了小贩。渺儿抱上了一根快比他都长的糖葫芦,笑得口水直流。
程骄掐了他的小脸一下:“还是我好,是不是?”
渺儿还不太会说话,再说即便会了,此时也没时间理他,只顾抱着糖葫芦使劲。程骄蹭了蹭他的鼻子,小声地:“商别云是个小气鬼,是不是?”
渺儿哼唧了两声,程骄便眯着眼睛笑了:“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俊俏的少年,可爱的娃娃,不少路过的姑娘撞见了这个笑,都忍不住红起了脸,将步子慢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姑娘,明显胆子大些,通红着脸,绞着手中的帕子,朝程骄走来,看来是想与他搭话。其他姑娘侧着眼偷偷瞟着,都替她捏着把汗,又忍不住期待着少年的反应。
“这位公子……”大着胆子的小姑娘站到程骄的身后,声如蚊讷地叫了一声,脸在朝起的日头里,像是滴着水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有想咬上一口的冲动:“敢问……”
程骄突然动了,将渺儿按在了自己的怀里,躬下了身子,回转过身来,直起腰,冲着姑娘的心口就是狠狠的一脚。
姑娘小小的身子瞬间倒飞了出去,撞烂了好几排摊子才停下来。程骄毫不迟疑,也并不追击,而是反身便跑。
街面上的人都傻了眼,烟尘散过,都愣愣地站着,整个街面上诡异地没有一丝声音。
卖糖葫芦的小贩长着嘴,呆呆站着,手中的草把突然一轻一歪,草把的中间,一条裂缝整齐地划开,草茬崩了出来,草把的上半截连带着上面晶亮亮的糖葫芦,一起摔在了地上,滚在了泥里,掉在地上,还有“叮当”一声,是嵌在草把里,一片漆黑的柳叶刀片。
那个声音将街面上的人惊醒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处传来,有人压低了嗓子小声讨论着,还有人大着胆子,想凑上前去,看看那个姑娘。
还没等凑上去,那个姑娘突然站起来了。
她的发髻钗环全乱了,衣服也沾满了泥灰。她将头上的步摇摘下来,扔在了地上,抹了一把头发,露出一张冰霜一样的脸来,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打了两声呼哨。
没过多久,两个黑衣人突然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站在了她身后,街面上又是一阵惊呼。
“没见到商,也没见到其他人。”姑娘用大拇指将唇边的血迹擦去了。
“是程骄吗?”身后一个黑衣人开了口,嗓子如刀片相割一般嘶哑。
“应该是。”
“鱼苗怎么会在他手里?”
“不知道,也许是他从商手里偷来的呢,也说不定。”姑娘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眼神阴翳:“怎么?先找鱼苗,还是先找商?”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显然这是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过了片刻:“公子也想要程骄。先管鱼苗吧,只要程骄不扔下鱼苗,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我们的手心的。”
姑娘咧着嘴笑了,舌头舔过上排牙齿,将自己的血舔净了:“就等你这句呢,公子没说不让动这个程骄吧?他眼睛长得好,我要他一只眼睛尝尝,肯定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