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骚气包好像有哪里不对。

　　感觉变得更骚气了。

　　特别是那双眼睛, 比以往多了一点柔软、一些忐忑、一丝羞还有毫不遮掩的喜悦。

　　“简直就像是初次承欢后的小媳妇一样。”李婉清喃喃道。

　　如果用他侦探小说家的语言来形容, 那就是今日的楚易寒就是一个以绝妙犯罪手法犯罪成功的犯人，十分志得意满。

　　一个晚上而已，能发生什么好事让他露出这种情绪？

　　李婉清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的苏袖水也有哪里不对。

　　李婉清看着正抱着剑在闭目养神的苏袖水：“喂，你师弟又在看你了。”

　　那目光，就像是拉丝的麦芽糖，缠缠绵绵。

　　闻言, 苏袖水张开眼睛, 冷冷淡淡地往楚易寒方向看了一眼：“不用管他。”

　　“你今天一直在躲着你师弟，为什么啊？”李婉清道，“饭吃到一半，看见你师弟, 你连饭都不吃了，放下筷子就走；和我父亲说几句话，看见你师弟, 也是马上就告辞了。你是在和你师弟单方面冷战吗？”

　　“如果是他做错什么, 你也得说清楚啊。”李婉清看着面带疑虑与委屈的楚易寒，“我看你师弟根本不知道自己犯错了。教孩子也得好好教啊, 让他改错，不能单方面冷暴力，这般很伤人的。”难得的, 李婉清如此严肃与苏袖水说话。

　　苏袖水瞟了一眼楚易寒，有些郁闷地转头，苦恼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在族中年纪小, 以往所做的任务也很简单，第一次碰到这么复杂的任务世界，第一次碰见这么不走寻常路的男主。她也从来没有拒绝一个人的经验。

　　“我不知道不伤人的办法呀……”苏袖水沮丧道。

　　自认识苏袖水以来，李婉清头一次见如此沮丧茫然的苏袖水，安慰道：“你就好好告诉他哪里做错了，就可以了。”

　　我觉得他哪里都做错了！

　　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根本无法回应自己的人呢？

　　苏袖水痛苦地挠挠头。

　　李婉清见势转移话题：“都要上场了，你还不把你的剑取出？也不知我爹在想什么，为什么你临走前要你与我大师兄比试一番呢？”

　　明明按苏袖水的修为，分分钟碾压李瑞泽。至于苏袖水的剑，她从未见过那剑的真面目，一直都是黑色布料缠裹。

　　苏袖水层层解开布带，一边向李婉清解释：“你爹说，让我与你师兄比上一场，他们就会死心了。”

　　随着布料被层层揭开，苏袖水佩剑的真貌展现在李婉清眼前。

　　这是一把银白色的剑，但是令李婉清惊讶的是，此件没有刃。

　　剑背上刻着“问情”二字。

　　“你这剑，与你师弟的剑，倒是有些相似之处。”李婉清道。她见过楚易寒的剑，那也是一把无刃之剑。

　　她伸手去摸，苏袖水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李婉清雪白如玉的手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滴滴答答低落在剑上。

　　“你没事吧？”苏袖水有些心疼，灵力一动，止住了血，“忘了和你说，虽然它是无刃剑，但是却会割伤人。”

　　李婉清问：“这剑也是在天工派的剑山上取得的吗？”

　　苏袖水点点头：“是的。汤大师告诉我，此剑之所以无刃，是因为情剑无锋。”

　　李婉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剑，又看了一会低垂着头的苏袖水。

　　她好像明白父亲为何要请苏袖水与师兄比试了。

　　大概因为，苏袖水此时的剑意，是无情剑意吧。

　　她是真的不明白男女情爱，也无意去明白。

　　她的道，就是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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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袖水有些尴尬地与楚易寒打招呼：“那个，我有事找你。”

　　楚易寒沉默地打开房门，侧身请她进去，在苏袖水落座后，还替她倒茶。

　　苏袖水：“谢谢。”

　　楚易寒一时没有回答，片刻后道：“不用谢。”

　　苏袖水有些恍惚，好半晌她才想起来心中的怪异感源于何处，以前她道谢的时候，楚易寒从来都不回“不用谢”，而是各种撒娇怪她与他太过生疏见外，一点小事也谢来谢去。

　　她组织措辞好半晌，都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楚易寒，见她面上各种纠结，开口道：“师姐是打算拒绝我吗？”

　　苏袖水愣在原地。

　　“昨天我……”楚易寒顿了一下，“我知道师姐那时候是醒着的。”

　　正是因为醒着，他才更加难以克制妖性中的强烈欲望。

　　妖，性贪婪，阴险、狡诈、想要的不择手段争取。

　　人时的楚易寒，有欲望，却会克制；但是当妖性占据上风时，妖类从不克制。

　　昨天是欲望催动下的一个试探。

　　“如果师姐想拒绝我，为什么昨天不推开我？”

　　正因为她没有推开他，他以为二人之间并不是他单方面有意。

　　苏袖水有些尴尬，原来你知道她是醒着的啊。

　　至于为什么不推开他……

　　这个问题问的好。当然是因为比起推开他，她当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疯狂吸收当时莫名出现在身周的爱意。

　　“我……”苏袖水也不知怎么回他，起了个话头，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楚易寒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没想到师姐在这种地方都这么温柔。”

　　是怕当时他尴尬，权作不知？

　　苏袖水茫然地看着楚易寒，他在说啥？她在啥地方温柔了？

　　“算了。”楚易寒叹息一声，“师姐既然修的是无情道，就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苏袖水：？啥？她修的是无情道？她怎么不知道？

　　“但凡你修的不是绝情绝爱的无情道，我都……”楚易寒止住，露出一个微笑，“师姐不必为此烦恼了，就当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事终会留痕，是根本做不到无事发生过的。

　　苏袖水修的是无情道，如果他强求，只会坏她道心，毁她道意，生生折断她修仙之途。

　　为了一己私欲，只为自己一腔情义能有回应，就让她付出这么大代价，他舍不得。

　　苏袖水：虽然到现在我为什么修的是无情道…….但是你好像为此放弃了的样子，那就当我修的是这个叭。

　　唯一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楚易寒昨天在亲她的时候，她会感受到“爱意”呢？

　　如果说，是因为他喜欢她，可她平日又没有感觉。

　　还是说昨晚时的他，有什么不同？

　　此情此景，她也不敢问，这件事能早早揭过去越好。

　　她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

　　走到门槛处，她回头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她体会不到这种感情，也没有办法回应这种感情。

　　各种意义上，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啊。

　　走在长长的回廊上，苏袖水难得生出些许惆怅。

　　她望了望不知何时阴沉的天空，在心中悄悄和系统对话：“系统，我是不是很渣。”

　　系统的声音机械又刻板，在这种情境下有种难言的冷酷：“从物质角度说，主人付出比得到的多，主人有难过吗？”

　　苏袖水摇摇头。

　　虽然对楚易寒好是希望他能好好谈场恋爱，但是她倒也没有想过如果楚易寒失败了，就要他悉数偿还。对李婉清等人也是这样，她对她们好，也没有想过获得多大的回报。

　　系统：“感情这种事比物质更难衡量，更没有付出越多就越应该得到回应的说法。”

　　但是，苏袖水道：“我感觉，他最后，好像快哭了的样子。”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好难啊。人心好复杂啊。”苏袖水喃喃道，“难怪是高级世界……”

　　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她曾经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想起楚易寒的神色，苏袖水的心头有点沉重。

　　直到她口中弥漫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个味道特别酸，又十分苦，随着一场大雨降下，更是咸涩咸涩的。

　　“有点像眼泪的味道……”

　　但是，苏袖水左右望望，长廊中就她一个人，这股爱意又是从哪来的？

　　“该不会是他吧……”

　　可是楚易寒并不在她身边啊。

　　她闭上眼睛，细细的雨丝飘向她，沾湿了她的睫毛与脸庞。

　　苏袖水没在意这些，神识在此处盘旋，渐渐飘摇着向上，在某个高度被阻挡。

　　是妖力。

　　是楚易寒的妖力吗？

　　她之所以能吸收感受到爱意，是因为他使用了妖力吗？

　　苏袖水睁开眼，倚着柱子，又开始认真吸收起爱意来。

　　真的好咸，真的好涩。

　　对不起。

　　苏袖水在心中再次道歉。

　　等她攒够时空跃迁的能量，她马上离开这个世界。

　　万里高空之上，一条小黑龙呆呆地趴在云朵之上。

　　它觉得好难过啊。

　　难过地眼泪止不住。

　　明明没有打算哭的。

　　但是眼睛就是不听话。即使它闭上了眼睛，争取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泪水就是能冲破这道阀门，滴滴哒哒在身下汇聚成小小水泊。

　　对不起，它真的努力了，眼睛闭上了，还拼命用爪子捂住、堵着泪珠，连尾巴都用上了，但是，但是……

　　但是眼泪还是在流嘛！

　　强作坚强的小黑龙终于克制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随着它的哭声，天空随之响起惊雷，刚刚只是缠绵悱恻的小雨瞬间变成瓢泼大雨。

　　蓬莱岛各处。

　　楚易寒淡漠地看着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水。

　　李婉清惊讶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道：“蓬莱岛几百年没下过雨，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

　　李杨雨合上窗，看着手中的簪子。簪头处的小猫仍然憨态可掬。他叹息一声，将它放在了收纳不用的旧物的木盒中，“咔哒”一声落了锁。

　　蓬莱岛主捋了捋雪白长须：“司风雨，掌雷霆，名不虚传。只是还年幼呢……”他微笑着在面前的棋盘下落下一子，“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这样的话，他所作的批命是否还会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