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五月, 已经快进入夏天，到处都热了起来。
洛周周坐在小鱼的床头，和她絮絮叨叨地讲着话。
“……所以那家甜品店的冰淇淋特别好吃, 等你下个月离开医院，我就带你去吃。”
“好的，谢谢周周。”
“不客气。”
小鱼笑眯了眼。
她现在虽然还带着病色，但容貌已经恢复成少女的模样。那些满布的皱纹都消失不见，人也慢慢胖了起来。
洛周周和齐汾已经将第四代苯非多研制出来, 药剂也在大量生产, 很快，联盟所有的夕颜病人，都会免费得到救治。
同时，药剂会瞬间提升能力的副作用也被解决，以后不管是正常人还是夕颜病人, 都不会再被激发出超常的潜能。
而第四代苯非多, 也多了个名字, 叫做智者之心。
洛周周看了看终端，站起身说：“那我走了，楚封要来接我了。”
今天本来是休息日, 但是新任总统刚就职不久, 楚封作为他的左膀右臂, 忙得脚不沾地, 就算是休息日，也是中午才能从总统府出来。
小鱼重重地点头，头上的粉红发夹跟随动作反射着阳光。
她笑着说：“那你快去吧，等会我哥哥也要来，别担心我。”
她已经转到了医院普通病房, 蓝鲨天天都来陪她。
两兄妹本以为今生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夕颜能治愈，终于得以相见。
洛周周刚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见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军用越野，停在路旁的大树下。
身着米色风衣的楚封，长腿交叠，斜斜靠在车门上。
见到洛周周的视线投来，他右手碰了碰额头，行了个军礼。
洛周周露出大大的笑容，对着他跑了过去。
“慢点，注意脚下。”楚封微笑着叮嘱，将旋风一样刮来的人搂住。
洛周周在他脸上亲了下，问道：“咱们现在去将军那里吗？”
楚封本是打算带洛周周去郊外玩一圈，但见他满眼希冀地望着自己，只得点头道：“好的，去将军那里。”
卡尔加被捕的第二天，洛佩就被释放，他刚走出监狱大门，洛佩夫人和洛周周就扑了上去。
不远处站着微笑的老朋友汤米和汤米夫人，还有依然不苟言笑的李管家。
在洛佩被捕的这段时间，洛佩夫人和李管家，全是由汤米夫妇照顾着的。
几人拥抱过后，楚封将车开了过来。
当他从驾驶室看出去，和洛佩视线撞上时，两人都假装没看见彼此，飞快地调开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洛佩在军部办理了退休，开始安心享受生活，每天陪洛佩夫人摆弄她的花草，或者开车去远方，在汤米家住上几天。
只是和楚封仍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经常在饭桌子上就开始冷言冷语，一顿饭吃得刀光剑影。
今天早上，洛周周刚刚起床，正在享用楚封出门前做好的早餐，洛佩的终端就来了。
“周周，你妈妈学了道新菜，让你中午回来尝尝。”
“好的，楚封去总统府了，我等他忙完后一起回去。”
洛佩那边沉默着没说话，隐约听到洛佩夫人的声音。
“周周，我还做了两道楚封爱吃的菜，你俩早点过来。”
“知道了妈妈。”
现在洛周周坐在车上，和楚封一起去埃内夏别墅区。
途径以往关卡的地方，他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
横在埃内夏和贝亚尔铎之间的这道伸缩门已经被拆了，以往是岗哨亭的地方，只在地面上留下个圆圆的深色印记。
新任总统是名很有魄力和远见的领导者，他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掉了这道关卡。
全联盟民众都沸腾了，虽然间或有反对的声音，但很快淹没在支持的滔天声浪里。
紧接着就是大刀阔斧的整顿，一边修改部分联盟纲领，一边围攻边境的残余真理教。
没有了卡尔加的暗中支持，真理教很快就四分五裂溃不成军，越退越后，已经退出了联盟边境线外。
自此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没法恢复之前的境况了。
越野很快到了星光别墅区，远远就看见洛家庭院的围栏里站了个人，正朝着这方向。
在越野驶入私家车道后，那人赶紧转身往屋里走。
“你看见了没？我好像看见将军了。”洛周周问楚封。
楚封笑了下，说：“没注意，应该是吧。”
到了大门外，洛周周跳下车就往屋子里跑，楚封把车开去了车库。
“爸爸。”洛周周兴冲冲地进了门。
洛佩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眼睛透过眼镜边缘看了眼他，说：“跑那么急干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可别还摔上一跤。”
李管家迎了上去，帮洛周周脱去外套。
他道了声谢，走到洛佩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外面有点热了，喝点水。”洛佩对着桌上放着的两杯水努了努嘴。
洛周周端起其中一杯，小口小口喝起来。
洛佩夫人在厨房，不时有陌生温和的声音传出来，“……下一个步骤是放盐，接下来呢，是放两量杯的水……”
“妈妈和谁在厨房里做菜？”洛周周好奇地问。
洛佩将报纸翻了个面，说：“那是视频在教做菜。”
停了两秒后，他又压低声音说：“这道新菜我觉得够呛，等会你少吃点，吃其他菜。”
“唔，好的。”洛周周也小声回答。
洛佩瞟了眼房门，状若无意地问洛周周，“楚封对你好吗？”
“爸爸，这个问题你都问了我好多次了。”洛周周说。
洛佩皱起眉头说：“我上次问的是前几天，现在问的是这几天。”
“他对我很好。”
“嗯，你要记得爸爸平常叮嘱你的话。”
洛周周说：“记得，不能对他太好，时刻要端着三分。”
洛佩满意地点点头。
一阵脚步声响起，楚封从门口走了进来，对着洛佩颔首道：“将军。”
洛佩矜持地嗯了一声。
李管家又迎上去接他外套，才走出两步，就见洛周周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飞快地超过他去脱楚封的风衣，嘴里说：“外面有点热了，快把外套脱下来再喝点水吧。”
洛佩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楚封来啦。”洛佩夫人走到厨房门口，笑着说：“菜马上好了，稍等片刻。”
楚封微笑着说：“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也是偶尔做一顿而已。”
洛周周将风衣递给李管家，牵着楚封在沙发上坐下。
“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下个月可就要举行了。”洛佩眼睛看着报纸，嘴里淡淡地问。
洛周周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说：“可好了，还给大乌小乌买了个新窝——”
“没问你。”洛佩靠向沙发背，继续翻着报纸。
楚封赶紧回道：“宾客都宴请好了，房子也重新装修了一遍，只是度蜜月的地点……”
“蜜月地点怎么了？”洛佩问。
“蜜月地点还没和周周商量好。”楚封说。
洛佩将报纸丢到茶几上，皱起眉说：“那肯定要依着周周的啊，他想去哪里度蜜月，那你们就去哪里。”
洛周周倏地睁大了眼睛，说：“爸爸你真好，我就想去卡普雪山的顶峰跑一圈，还想去边境外的荒漠里看看。听说那里有个深谷，下去的人都上不来，我也想去试试。”
洛佩哑然，片刻后说道：“蜜月地点由楚封定。”
“好的。”楚封飞快地回道。
“开饭了，都过来吃饭吧。”
洛佩夫人在李管家和女佣的帮助下，已经将菜都端上了桌。
“走吧，吃饭。”洛佩摘下眼镜，从沙发上站起身。
楚封和洛周周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饭桌前坐好，洛佩夫人给每人倒了杯酒，只不过洛周周面前那杯，只能算是果汁红酒。
“来，祝愿咱们全家都身体健康。”洛佩夫人先端起酒杯。
轻轻地碰杯，抿酒，放下酒杯后，洛周周看到洛佩把那盘新菜端到楚封面前。
“多吃点，这是琳达新学的菜式。”洛佩说。
楚封捧场地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眼睛陡然亮了，“好吃，夫人真是好手艺。”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洛佩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只要你喜欢，我经常给你做。”
“那就谢谢夫人了。”楚封又夹了一簇菜，放到洛周周碗里，说：“尝尝，很好吃。”
洛周周夹到嘴里，睁大了眼睛，“哇，真的很好吃。”
楚封又给他夹了一簇，说：“多吃点。”
“唔唔，你也吃。”
洛佩黑着脸说：“饭桌上就别讲话了。”
餐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听到杯盘偶尔碰响的声音。
洛佩用餐巾擦了擦嘴，问道：“楚封，最近军部的事情做得怎么样？”
楚封放下筷子，说：“还行。”
“还行？我可听说你跟着新总统在修改联盟纲领，天天和议政院那群人吵架。”
“算不上吵架，就是争论，很正常的争论。”
“议政院那群长老个个德高望重，满腹经纶。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看得都没有他们那么透彻，遇事多听听他们意见，不要去强行争辩。”洛佩说。
“是，明白。”
洛佩还要再说，洛佩夫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楚封又不是你手下，你们军衔还一样，还让不让他好好吃饭了。”
洛佩脸一沉，“我这是教他做人的道理，年轻人根本不懂得处世之道——”
“爸爸，饭桌上别讲话。”洛周周撅起嘴说。
“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
吃完饭，楚封去帮洛佩夫人清理花园里的杂草，洛佩端着杯咖啡就要回书房。
洛周周跟了上去，在楼梯上问：“爸爸，你不喜欢楚封吗？”
洛佩停下脚步，转身道：“为什么这么问？”
“每次你都不好好说话，老是教训他。”洛周周抠着扶栏小声说。
洛佩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洛周周有点愕然，“我和楚封很好，不需要你帮我出气呀。”
洛佩说：“你不懂，爸爸要硬气点，他以后才不敢欺负你，要时常敲打着，才不会慢待你。”
“那您以前被妈妈的爸爸敲打过吗？”
“是你外公。”
“外公也老教训您吗？”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洛周周斜睨着他不做声。
见洛佩端着咖啡继续往上走，他又追了上去，跟着一起进了书房。
洛佩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眼皮也不撩一下，打开了终端看资讯。
“爸爸。”洛周周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
洛佩瞥了他一眼，等着后面的话，洛周周却不做声了。
“爸爸。”他又叫了声。
“嗯？”
“爸爸。”洛周周抱住洛佩膝头，将下巴搁上去，继续仰头看着。
洛佩看了几段新闻后，终于无奈开口道：“行了，以后不教训他了，别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
齐汾已经给洛周周解除了那些被封闭住的记忆，他将所有事情都记起了，也记起了自己用来对付洛佩的这招。
凡是要糖果，想出门玩，做了坏事被抓住，用这招百试百灵。
洛周周听到这话，高兴得又在他膝头上亲了两下。
“你看你为了楚封，讨好成这个样，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洛佩有点酸酸地说。
想了想，他又问：“他平常有没有在你面前说我什么？”
“说了，全是好听的话。”
“都是些什么？你讲给我听听。”
洛周周说：“说您谨慎小心，聪明，心智城府都很厉害。说您很爱我，爱我和妈妈。说您其实是个好人。”
洛佩神情有点复杂，问道：“还有吗？”
“我想想……”洛周周盯着空中发呆，眼睛突然一亮，“对了，说您是一只老狐狸。”
洛佩脸黑了下来，洛周周又笑眯了眼，“我就是小狐狸。”
洛佩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没好气地憋出一句，“行了行了，出去吧。”
“那您可不能再教训他了。”
“知道，出去出去。”
别墅后面是个巨大的人工湖，荷叶碧绿，中间点缀着细嫩的花苞。
下午，一家人坐在湖畔草坪的太阳伞下，吃着甜品喝下午茶。
楚封和洛佩夫人说着话，洛佩半闭着眼睛似乎在听着。
见没人注意自己，洛周周悄悄把手伸向了盘子里剩下的那个甜甜圈。
“我知道艾科镇那一带的土很适合栽您的花种，下次休息日，我去装点给您送过来。”
楚封虽然面朝洛佩夫人讲着话，却精准地将洛周周的手腕捏住，从桌子上拿了下来。
“我再吃一个。”洛周周小声说。
“不行，你吃了三个了。”
楚封松开他的手，继续和洛佩夫人聊天。
洛周周看了眼那个甜甜圈，拿洛佩的报纸盖住，眼睛看不到就不会馋了。
洛佩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女佣送来冰激凌，因为洛佩和洛佩夫人不吃，就只端上两份。装在透明高脚杯里，香香软软的看着就很美味。
“哇，冰激凌。”
洛周周看向楚封，见他正在和洛佩夫人说话，赶紧端起一份，挖了一大勺送进嘴，幸福地眯起眼。
“你昨天不是喝多了冰果汁还肚子疼的吗？”楚封突然转头看向他。
“啊，这个啊，这个啊。”洛周周心虚地说：“那是果汁，这个是冰激凌，应该不一样的吧。”
楚封和他对视了片刻，说：“过来，我摸摸肚子。”
洛周周靠近他，楚封将手从他T恤的下摆伸进去，贴在柔软的肚皮上按了按。
“你吃得太多了，肚子都很鼓。”
“你再摸摸，再摸摸。”洛周周悄悄吸了口气，让肚子小下去。
楚封看了下他端着的冰激凌，问道：“给我吃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