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脑力活儿
那姑娘轻轻摇头:“未曾。”
庄舟盯着马车瞧了半天,似不肯相信顾放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公子不信?”那姑娘问。
“不,姑娘误会了。”庄舟忙道,准备离开时目光却依旧不肯收回,痴痴地望着人家。
那姑娘经不住他灼热的目光,垂下了眼皮不再与他对视。
庄舟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状,但是卡在马车边缘的手却不肯松开。
“敢问姑娘芳名?”
缩在车厢角落里的顾放忍不住在心里将庄舟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
呸!色胚。
“小女子名唤流烟。”流烟说完,便松了手,车帘落下隔断了庄舟的灼灼目光。
庄舟似乎已经把顾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目送着马车缓缓朝前驶去,直到消失。
马车驶出很远,顾放才从车厢的角落里坐直了身体,朝流烟拱手道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流烟眼里一晃而过的失落没让顾放看见:“应该是流烟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顾放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贵人多忘事,那日流烟初次挂牌,若不是顾公子仗义出手相救,流烟早已不知沦落到何种地步了。”流烟一双含情目,顾盼流转。
顾放这才惊觉,她正是那天挂牌的清倌。
这晚顾放没有回将军府,他猜的没错的话,庄舟必定会去任何一个自己可能留宿的地方找自己,索性便跟着流烟到了藏春楼。
流烟给他安排了一间雅间,让顾放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顾放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不过可能是择席,他起的有些早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放儿下厨房。”说完,忍不住吐槽竟然一点儿都不押韵。
顾放先回了一趟相府,一回去便钻进了厨房,把春婶儿和好的准备用来蒸馒头的面揪了一大坨用来做莲花酥。
神奇的是,这一回的莲花瓣竟然都立了起来,栩栩如生。
顾放忍不住赞叹自己,熟能生巧,天才少年。
看着手上被滚油烫出的泡,他还乐得问春婶儿:“春婶儿,我是不是挺有天分的?”
这些天大人日日不落地跑到厨房做点心,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想说吧又怕大人生气,不过今天既然大人问了,春婶儿便也不顾忌了。
“君子远庖厨,哪儿有堂堂一个将军整日围着灶台转的。”
“君子也得吃饭啊!”顾放浑不在意。
春婶儿却是不赞同:“您当年念书要是有研究做点心的这劲头,估计能超越苏丞相。”
“那算了,我还是给苏师兄留条活路吧!”顾放说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交代春婶儿把莲花酥温起来,等他回来。
顾放心情很好地到了演武场,不知是因为耍了庄舟还是因为他的莲花酥花瓣立了起来。
庄舟远远看见他恨不得跳着走进来的样子便忍不住上前试探,因为他拿不准这人是否早已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是否也发现了自己和皇上的关系。
“顾大哥,昨晚你去哪儿了啊,说是去个茅房,一眨眼人就没了。”
顾放笑的阴渗渗的,他就是想看看当面戳穿他的真面目,这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跑了呗!”
庄舟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今天没你什么事儿,你来干什么啊?”顾放抱臂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既然已经被戳穿了,他也不再掩饰:“跟那位一起来的。”
“皇上来了?”前一刻地嘚瑟样儿瞬间没了,换上一幅诚惶诚恐的表情。
不来的时候盼着人家来,人家来了他又忐忑不安的。
“把你弄丢了,昨晚又挨了一顿呲儿,还说我和你一样不靠谱。皇上今天放心不下,这不就自己坐镇来了。”庄舟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他明明比眼前这人要优秀的多,怎么就沦为跟他一样不靠谱了。
顾放搓搓手:“那个……皇上来坐镇的意思,我是赢还是……不赢啊?”
伴君如伴虎啊!
当官儿真是个脑力活儿。
“你说呢?”庄舟翻了个白眼,又转而道,“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皇上的人的?”
“天机不可泄露。”顾放摇头晃脑说了一句,便朝一边等待席走去。
昨日还十分放心的顾老将军,晚上听到消息说自己那个傻儿子进然打败了庄舟进到第四轮了,当场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抖着唇飘出几个字:“这么多年,莫非是我看错他了?”
今天顾桓便早早到了相府,让苏彦青捎着他一齐来观看今天的比试。
这轮比试允许用武器,可以自带也可以在掌鉴司的兵器库里挑选。
顾放在兵器这一块儿涉猎挺广,但没一个精通的,所以用什么都一样。不过要说中意的,那还得是剑。
刀太愚钝、棍太木讷,更别说什么斧、钺、锤这些看着就粗暴鲁莽之物了。
只有剑的轻灵、潇洒才能跟自己的气质相衬。
所以打从学武以来他用的最多的就是剑。
正准备去兵器库挑一把趁手的剑,便被什么东西拦下了。
顾放垂首一瞧,是一柄长剑。
剑鞘通体黑色,剑柄缠绕一金色龙形雕案。
庄舟执剑拦在他面前,特地用拇指推开了剑鞘,露出一截剑身,玄铁而铸透着寒光,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
只是,这剑看着……有些眼熟。
“这不是‘雪练’……”顾放想起来了,这种熟悉的冷淡风格,不就是自己那小师弟的剑吗?
“是,皇上说你若是用武器一定会选剑,便让我把‘雪练’给你带来。”庄舟把剑递给他。
“他怎么知道我会选剑?”顾放双手在身上蹭了蹭才接过剑,眼睛里都在放光,简直爱不释手。
虽然他不是什么兵器名家,收藏狂人,但是看到这种绝世好物,尤其是自己还能上手耍一耍的时候,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简直压抑不住。
“皇上说,剑跟你很配。”庄舟道。
顾放还在咧嘴乐,而后抬头看他:“我怎么听着他像是在骂我。”
庄舟在心里道:不用怀疑。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骚动,君若寒在柳修文和吴震的比试开始后才到。
这个时刻天子都没有擂台上正打的难分难舍的两人有吸引力,众人行过礼之后,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那二人身上。
吴震选的刀,柳修文则与顾放一样选的剑。
不过对战中显然能看出吴震的兵器并不趁手,好几次被柳修文逼的节节避让。
“不应该啊!”顾放皱眉。
吴震的表现像是第一次使刀,但是在这种场合难道不是选择自己最有把握用的最习惯的武器吗?
除非……
这人想故意输给柳修文,却又不能做的太刻意。
最好的理由便是自己选了一个不趁手的武器。
顾放恍然大悟,吴震是江陵留下的最后一颗棋,而这颗棋便是用来对付自己的。
视线从台上两人的身上挪到对面的江陵脸上,后者感受到了来自顾放的目光,不怀好意地朝他挑了挑眉。
如果柳修文赢了,下一组便是吴震对自己,如果自己赢了,便是他对柳修文决出第一名。可若是吴震把自己打败,他便没有机会与柳修文交手。
看来江陵对吴震十分有信心。
顾放评估的吴震的实力远不如庄舟,可如果江陵这么看重吴震,这个吴震对上自己的时候必会有出其不意的战术。
他开始有些忐忑不安,对未知的恐慌,对失败的恐惧……
当台上宣布胜者名字的时候,顾放握着剑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首轮完毕,中途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这个时间其实主要是留给吴震恢复体力的,否则对参选人不公平。
这半个时辰对顾放来说有些难熬,犹如等着悬在脖子上的大刀降落。
“你小子发什么呆?”后脑勺一痛,顾放回了魂,嘴里骂骂咧咧转过头,“爹……怎么是你啊!”
顾老爷子抖动着那满是褶子的脸道:“刚才那个傻大个用的兵器不趁手,你仔细着他换了兵器,实力绝不仅是刚才那样。”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顾放说,眼珠一转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爹……”
“滚,别这么叫我。”顾老将军挥开他凑近的脸,相当嫌弃。
“爹,我要是被那傻大个儿打败了,多丢您的脸啊。还有,要是再不小心被人打伤了,我娘她得心疼坏了。”顾放带着讨好的笑,“您有没有看出那傻大个儿的破绽啊,给儿子支几招呗。”
顾老将军睨他一眼,虽然很不情愿,可到底是自己的兔崽子。
“那人身壮体阔,不可硬拼,你若占据主动尚且好说,若是被他逼的被动只能硬抗的时候,切记攻下避上。这种人的优势是他的身高气力,劣势亦是如此,招式不够灵活。你可以你之长攻其之短。”顾老将军说的认真,顾放听的仔细。
“还有,我见他肩背宽厚,大臂肌肉偾张,人家一个臂膀抵你一条腿。我估摸着应该是惯使双武器的,不是斧就是锤,你可悠着点儿,不管是啥挨一下都不好受。”
“是,爹,儿子知道了。”顾放乖巧道。
顾老将军这会儿回过神,他就知道一给这兔崽子好脸色,他就要蹬鼻子上脸。
“烦人。”顾桓吹胡子瞪眼,背着手回到了苏彦青的顶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