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3

　　原木看着不再出声的小溪有些担心，拿掉他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抱着人去了床上。

　　“小溪，你还好吧？”

　　“木头，你知道曲冉是谁吧？”

　　“恩，曲亦封当时说过，是他的姑姑，是你的……母亲。”

　　“是啊，是母亲。”

　　“木头，你要听这个故事吗？很长，很狗血哦。”杨曦笑着问他。

　　察觉出他的强颜欢笑，原木亲了亲杨曦的眼睛，“小溪，不想笑就不要笑。我说过，只要你哪天想说了，我就听。”

　　“恩。”

　　杨曦是在育儿院长大的，却不是个孤儿。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有一把锁和一个名字，杨曦。

　　院长妈妈说这个锁是送他来的人留的，那个人说每一年会打抚养费给院里，他可以一直上学，而不是像其他孩子一样，没有人领养，就早早辍学去打工。

　　小时候他经常无缘无故的哭，却不知道为什么。院长妈妈看着这个小人儿总是哭的伤心，就忍不住总是关照些，所以他和院长妈妈的关系最好。

　　他从来没有问过那个送他来的人是谁。

　　因为有院长妈妈，他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孩子。幸福到不需要再多些什么，比如亲人，比如朋友。

　　长大了一些的时候，他总是帮着院长妈妈照顾比他还要小的孩子，但是因为他总也不笑，小孩子时常不肯让他抱。

　　院长妈妈看着杨曦无可奈何的样子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那么小的人怎么就像已经懂得了很多，清冷的像个看透了世事的人。小时候倒还知道哭，稍微大一些，连哭都不肯了，这样下去也不知是好是坏。

　　杨曦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懂事，偶尔也会有点笑容。只是从来不带朋友回来，也不去同别人玩。他几乎就是把自己隔绝起来，只允许院长妈妈窥探亲近一二。

　　等到上了大学，杨曦才从育儿院搬了出来，住到学校。

　　早在他上高一时，院长妈妈就把那个人打的钱交给了杨曦，她知道这孩子懂事，不会拿着钱学坏。倒是总是不主动要这要那，她还担心自己有时候想不周全，委屈了孩子。索性直接把钱交予他，由他处置。

　　杨曦自己掌管了财政大权，也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是时不时的跑到城南蛋糕店，买一堆蛋糕回来分给院里的小孩子吃。

　　他问过院长妈妈能不能让他继续住在育儿院，闲时还可以帮着院长妈妈照顾照顾小孩，教他们学习。院长妈妈满口答应，于是他就一直在院里住着，当自己是一个有人要的人。

　　杨曦学习一直优秀，似乎是天生学习的苗子，又兼之性格稳重内敛，总是得到班里老师的器重。只是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初中高中都是，要是大学没有碰到原木，估计也就像以前那么过来了。

　　院长妈妈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肯交朋友，他只回了一句：有您就够了。

　　没有遇到原木之前的杨曦是清冷孤独的，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能与别人笑着相处，但总是隔着距离，像是随时准备离开，或者是，避免被抛弃。

　　他从不想拥有什么，所以可以从不在意会被什么抛弃。

　　一次就够了不是吗？

　　杨曦没有想过找生他但不愿养他的那个人，自己靠着那个人平平安安富富足足的长大，已经比许多人都幸运了，他知道。

　　只是那股被弃感，却像是刻在灵魂里一样，夜夜搅得他不安。

　　每个梦里的自己都在哭着问：为什么不要我？

　　梦里问多少遍，醒来就告诉自己多少遍：有院长妈妈，还有院长妈妈。

　　大学他选的是本地的，离育儿院近，方便他随时回去探望。院长妈妈已经年龄大了，自己不能在这个时间离的太远。

　　他一个人去学校报到，本来打算看看宿舍再决定搬不搬，但是在和院长妈妈通完电话后遇到的男生，让他头一次生出：和这个人能近一些就好了的感觉。

　　他返回育儿院，告诉了院长妈妈自己的决定，搬离了自己住了一十九年的地方。走的时候院长妈妈想去送他，被杨曦笑着婉拒了。

　　他抱着院长妈妈久久不肯松开，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个经常跟在院长妈妈身后的小男孩。

　　只是终究是长大的青年，还有许多的路等着他一个人走。

　　那是院长妈妈无法陪伴的未来。

　　当走进宿舍的杨曦发现舍友是那个偶遇的男生时，他再一次实实切切的笑了出来。这就是缘分吗？

　　和原木住在一个屋檐下，看他帅气的打球，神采飞扬的辩论，意气风发的上台领奖，自觉平凡的杨曦自卑又骄傲的爱上了这个男孩。

　　私下对着自己就像是另一个人的原木，总让他生出一种也被喜欢的错觉，只是他从不敢去确认，或者争取什么，能够这样近距离的呆在这个人身边，就够了。

　　与院长妈妈的电话里，也渐渐多了一个人名：木头。

　　院长妈妈对他终于有了朋友而高兴，总叫杨曦有空带那个叫木头的好孩子来育儿院看看，只是杨曦一直没有对原木提起。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将木头带到院长妈妈面前，他怕自己就再也忍不住，忍不住假装什么都没有的过下去。

　　喜欢是掩藏不了的东西。

　　直到一个自称是他表哥的人来找他，这种平实的生活才被打破，才有了新的可能。

　　曲亦封，这个不同系不同级的风云人物，有一天挡住了独自一人散步的杨曦的脚步，说他是他表哥。

　　原木消息灵通，认识的人多，自然知道这位曲亦封是何许人也，但是杨曦不认识。

　　杨曦愣了愣，笑了起来，然后呢？

　　他温声的问到，“然后呢？”

　　曲亦封没想到得到这么个回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停了下来。自己接到姑姑的电话还有些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大的表弟，他还真不知道。

　　姑姑让他照顾同校的表弟，所以他找了过来，想看看这个表弟是什么人。

　　只是一般人听到这话会这样回吗？然后呢？

　　有什么然后？

　　于是他只朗声扔下一句“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姑姑说让我照顾你，你不用客气。”就走了。

　　杨曦望了望走远的人，然后回了宿舍。

　　原木还没回来，最近他们系忙着搞晚会，他被推荐为了主持人，所以一直再忙。就算自己和他同一间宿舍，也是只有早上能见到一面。

　　杨曦想，真想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