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秋节上来, 学校给四班派了个新的助教老师，姓陈, 长得挺可爱的女孩子, 性格比较开朗, 很快就和胡冰絮温皎皎两人自来熟了。

　　今日是胡冰絮的主班, 温皎皎上午一直在教室里帮忙, 偶尔还教一下陈老师该做些什么。她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工作节奏, 小朋友们也听她的话。

　　中午小朋友们午休, 胡冰絮和陈瑶去食堂吃饭了, 温皎皎在办公室接到门卫打来的内线电话, 说小太子的家长来看他了。

　　她马上联想到陆初阳, 又立即把他排除了, 他来学校从没通知过她。

　　那会是谁呢？

　　温皎皎有点好奇, 她很快就见到了那个人。出乎意料地是，来看六六的家长是个女人，身穿一袭白裙，嘴角挂着浅笑, 看上去是很温婉的人。

　　只是, 在看见她后，女人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笑容消失，表情一变再变，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扭曲。

　　温皎皎觉得奇怪，但没说什么。

　　隔了好一会, 盛清河收敛好情绪，又是一副浅笑温婉的模样，只是语气里忍不住透出几分敌意：“原来班主任是你。”

　　温皎皎多多少少猜到了她为何这样说，她已经习惯了，淡定自若地打招呼：“您好。”

　　盛清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搞什么把戏？”

　　温皎皎淡笑道：“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

　　认错人？

　　怎么可能？

　　盛清河嘴角扯过一抹冷笑，她就算是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若不是因为她，她和表哥也不会如此生分。

　　想到陆初阳如今对她的态度，她心里涌上一阵恼火。

　　她今日来学校本来只是想看看阿皓说的班主任长什么样，想警告班主任不要有非分之想，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温皎皎。

　　相比温皎皎的淡定，她反而有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出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莫名其妙的质问语气，温皎皎无语了。老是被当做别人，她也有些不耐烦了，皮笑肉不笑道：“您是六六的家长吧，六六正在午休，需要我去帮你叫他吗？”

　　盛清河突然反应过来，温皎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她若是温皎皎，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她去看六六？

　　她疑惑地看着温皎皎，难道真的认错人了？不应该啊，明明一模一样，不过是把头发留长了而已，再说她眼角那颗泪痣她是不会认错的。

　　可这态度......

　　盛清河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是温皎皎？”

　　“我是，”温皎皎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想到她是班主任，家长知道她的名字也很正常。她礼貌地反问道：“您贵姓？”

　　装不认识她？

　　盛清河冷笑道：“别装了，我不是来找六六的，我是来找你的。”

　　温皎皎一愣，找她？

　　“你当初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不应该再回来，至少不应该再出现在表哥面前。你现在接近他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忘了——”

　　声音戛然而止。

　　盛清河惊愕地看向温皎皎，见女生一脸茫然的神情，脑海中划过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你......不记得我了？”

　　温皎皎皱了皱眉，“我们应该不认识。”

　　或许是试探，也或许是有意为之，盛清河盯着温皎皎，故作娇羞的姿态，“我是陆初阳的未婚妻，盛清河。”

　　未婚妻？

　　温皎皎懵了懵，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原来您是陆先生的未婚妻啊，盛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盛清河看了她一眼，说：“没什么事，既然六六在午休我就不打扰他了。”

　　确定温皎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盛清河心里反而放下了戒备，起码现在看来，不是她主动有目的地接近表哥。

　　也是，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还会在一起。

　　说起来，盛清河对温皎皎是有些怨的。这个女人，五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夺走她喜欢的人。

　　她是盛家的养女，自初中那年养母告知她以后要将她嫁给陆初阳当妻子，她便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奋斗。她知道陆初阳很优秀，所以努力追上他的步子。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出去读大学，再回来时就带了位女朋友回来。

　　起初，她以为他是为了摆脱家里安排的婚姻，才随便找了个人回来应付，毕竟他和温皎皎没举办婚礼，而且他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

　　后来，温皎皎走了，他一直不再娶妻，她才知道他心里或许是有那个女人的，不见得多深情，但多多少少有点夫妻情分。

　　现在，温皎皎回来了，她都能看出温皎皎失忆了，表哥肯定早就发现了。

　　呵。

　　想重来么？

　　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盛清河眸底闪过冷意，好似无意提起，“对了，班主任，你知道六六妈妈长什么样吗？”

　　温皎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淡淡道：“可能和我长得像吧。”

　　“确实挺像的，阿初哥哥现在对你应该会有点兴趣，”她轻蔑地笑了笑，“不过你也别当真，替身就是替身，永远取代不了他心里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但温皎皎有一点是看清楚了的，来者不善。

　　“我一点也不关心他喜欢谁，”跟她又没关系，她就是有点好奇，“不过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不介意他心里只有别人吗？”

　　盛清河噎了噎，随即又无所谓地笑了：“他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他身边的人是我。”

　　温皎皎更好奇了，“外界都没传过的婚约，很重要吗？”

　　盛清河忍了忍，没忍住，朝温皎皎翻了个白眼：“婚约是两家自小就定下的，家中长辈心里都有数，外人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娃娃亲啊！”温皎皎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困惑地问：“那为什么六六母亲不是你？”

　　盛清河脸上刚露出来的得意瞬间消失无踪，她盯着温皎皎看了几秒，想到什么，嘴角又扯出一抹浅笑：“我是为你好才提醒你，你信不信我无所谓，反正最后痛苦的人不是我。”

　　当初崩溃的人也不是她。

　　温皎皎嘴角抽了抽，生硬地说：“您想多了，我和陆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盛清河笑了：“最好是如此。”

　　毕竟，她再怎么大度，也不想表哥一直分心。

　　......

　　今日来接六六放学的人是赵师傅，温皎皎将小朋友交给赵师傅，和小朋友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回家了。

　　中间路过一家理发店，不经意间看到橱窗上的自己，温皎皎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抬步走了进去，和理发师说：“剪个显年轻的短发吧。”

　　理发师点头答应，半小时后，给她剪了个波波头。

　　看着是年轻了，可这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温皎皎盯着镜中的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理发师以为她不满意，连忙拍马屁：“这个发型多显年轻啊，看着就像没毕业的大学生，又青春又靓丽。”

　　没毕业的大学生。

　　虽不知六六妈妈长什么样，可应该没人当妈了还是这副幼稚的模样。想到这，温皎皎对这个发型又满意了起来，付款后，心情很好地回了家。

　　家里只有温老爷子和几个佣人，温老爷子看她把头发剪得那么短，露出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但语气还算宠溺：“越活越回去了。”

　　佣人在旁边偷偷憋笑。

　　温皎皎走到温老爷子背后替他捏肩，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心微微酸了下，面上却轻笑道：“爷爷，要不你也去染个发，满头黑丝看着多精神啊！”

　　温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报纸，拍了拍她的手，“你早点把婚事定下来我就精神了，要不然心里总记挂着这事，吃不好也睡不踏实。”

　　温皎皎手下动作微微停滞，随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正在找呢，这事还真不能急，我要找个孝顺的人回来，日后同我和哥哥一起孝敬你。”

　　温老爷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感慨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讲究恋爱自由，可你眼光不好，爷爷帮你选的肯定是最好的。”

　　“哥哥肯定是最好的，可我只把他当哥哥，他也只把我当妹妹，你在我面前唠叨这事我还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可别再逼他了。”

　　“我逼他？”温老爷子冷哼一声，“他若自己心里不愿意，你以为我能替他做决定？”

　　谁说不能。

　　温皎皎不再顶嘴，安静地替老人按摩捶背。

　　她安静了，温老爷子脸色也缓和了些，“罢了罢了，反正你只有半年的时间，我也不再同你废话了。”

　　温皎皎笑了笑，随口转移话题：“爷爷，你现在看着我饱了没？”

　　温老爷子：“哼。”

　　过了一会，温皎皎突然语出惊人地问道：“爷爷，我是不是有一位遗落在外的双胞胎姐妹啊？”

　　温老爷子说：“我倒是想有，也不至于看着你头疼。”

　　温皎皎：“......”

　　她本就是随口一问，看来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次日，温皎皎顶着新发型去学校，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胡冰絮，胡冰絮看着她的眼睛都亮了，“温老师，你换新发型了啊，好好看，就是.......怎么感觉这么幼？”

　　温皎皎问：“像不像当了妈妈的人？”

　　胡冰絮：“？？”

　　这是什么问题？

　　两人没聊多久，校门口渐渐出现学生的身影，温皎皎看着远处慢慢开来的黑色轿车，嘴角扬起适当的微笑。

　　车停下，小朋友从车上跳下来，走到温皎皎面前，抬头看向温皎皎，呆住，很久才迟钝地打招呼：“温老师。”

　　温皎皎笑了：“六六早啊。”感觉有点效果。

　　车窗摇下，陆初阳目光直直对上温皎皎，微微怔住。

　　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她。

　　又好像，昨日重现。

　　认识她是在大二那年。

　　那年部门招新，招了个很漂亮的学妹进来，非常受大家欢迎。作为学生会会长的陆初阳也听说了一二，但只是一笑而过。

　　后来几次接触，他隐隐察觉出她心里似乎对他有意见。可他大学时为人谦和低调，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好相处，他实在想不出来，他哪里得罪了她。

　　这种直觉持续了很久，直到某次，他意外听到她和别人的对话。

　　“你说陆初阳啊，你不觉得他就是个笑面虎吗？你见过他发脾气吗？哪有人没脾气的，又不是假人。这种情绪不外露的人很恐怖的，不能惹。”

　　他那时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不能惹，你还敢在背后说我闲话，嗯？”

　　温皎皎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映入眼底的便是他温柔的眉眼。他笑得太好看，眼底荡着浅浅的笑意，她看失了神。

　　他却以为她被他吓住了，轻笑了下：“这么怕我，难不成我真能吃了你？”

　　她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低头连连道歉，随后飞快地转身跑了。

　　陆初阳低头失笑，他真有那么恐怖？

　　后来莫名其妙地，她似乎跟他杠上了，经常跟在他身后说：“笑面虎，你真的不会生气吗？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吗？”

　　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是缠上了他。

　　肆无忌惮地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把他撞得猝不及防，频频失控。然后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说：“我以后不叫你笑面虎了，叫你笑脸猫。”

　　“笑脸猫......小脸猫......小小的猫。”

　　当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是小小的猫，只是见她笑颜如花，一时失神便忘记反驳了。

　　后来更是随着她闹了。

　　谈恋爱这件事，在遇见温皎皎以前，陆初阳是没想过的，但爱情不期而遇地来了，他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即使没想过永恒，也想过要一直对她好，只是人生，总是有料想不到的意外发生。

　　“陆爸爸，我怎么觉得，我跟温老师更像了？”小朋友站在温皎皎身边，回头问陆初阳。

　　陆初阳收回思绪，目光却定在温皎皎身上不曾移开。

　　他的眼神过于专注，温皎皎下意识低头避开，有点不爽。但又不受控制地，慌了心神，几乎想拔腿就跑。

　　“六六，回教室了。”

　　“啊，好的。”

　　回教室的路上，小朋友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温妈咪是故意将头发剪成这样子吗？跟我是一样的短发，我现在更像你了。真好，这样大家就都能看出来你是我妈咪了。”

　　温皎皎：“......”失策了。

　　事实上，还真像小朋友说的那样，一向大大咧咧的胡冰絮都来问她了：“我怎么觉得你和小太子有点像？”

　　温皎皎淡定回复：“我说过的，我长得像他妈妈。”

　　胡冰絮记起来了，但依旧有些怀疑：“你不会真是他妈妈吧？”

　　温皎皎：“......不是。”

　　*

　　集团总部。

　　偌大的会议室里，坐在首位上的男人神色冷淡，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无形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这个时候该汇报结束了，偏偏刚来的陆向谦丝毫没有察觉，仍在那里激昂地发表他的主张：“我觉得这个项目就不错。堂哥，这个项目只需要投资三亿元，不到一个月就能收回十个亿，稳赚不赔，你不会不支持我吧”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几乎都是人精，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偷偷看戏，只有盛清皓直接怼了回去，“投资从来没有稳赚不赔的说法，你连这个都不懂，搞什么项目投资？”

　　被盛清皓如此不留情面地回怼，陆向谦脸上挂不住，直接拿身份说事，“我跟堂哥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陆初阳其实在走神，听到这句嚣张的叫嚣，他眉心微皱微蹙，敛了敛唇道，“他是你直系上司，这事他能做主。”

　　陆向谦撇撇嘴，将不服气的情绪写在脸上：“我和他一向不对付，万一他公报私仇，卡着我的方案不给过，我找谁说理？”

　　“那就凭本事说理，”陆初阳将笔立正，笔尖抵在桌面，抬眸看向旁边的白恒，“去看看今日是谁安排的会议人员，通知人事部，秉公处理。”

　　白恒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以陆向谦目前的级别，根本不够格参加今天的例会。能把他安排进来的人，公司养不熟。

　　也算是杀鸡儆猴。

　　“今天就到这。”

　　他的声音刚落下，陆向谦第一个起身走人，走之前还故意将椅子弄出声，仿佛在宣泄他的不满。

　　回办公室时，盛清皓跟着陆初阳进来，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哥，我费心费力为你赚钱，你就派这种人来折磨我？你没有心啊！”

　　陆初阳神色未变：“你以后要面对不少这种人。”

　　盛清皓自然知道，只是忍不住吐槽：“你说，都姓陆，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陆初阳没什么心情同他闲聊，思绪又渐渐飘远，想到今早温皎皎刻意躲避的态度。以前他那般低调，她都不想跟他打交道，如今他这样的身份，更是成了阻碍。

　　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疏远。

　　“对了，哥，你和六六班主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盛清皓将手收回来，一脸八卦地问，“追到了吗？”

　　陆初阳无奈道：“她在躲我。”

　　“啊？”盛清皓愣了愣，那个班主任这么难搞？他坐正身体，随即想到一个主意，拍了下大腿，说，“这个很容易解决，你让她躲无可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