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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苏母并不觉得受了亏欠,但对方一再坚持,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来劝苏俄。

  “所以,那位战友的儿子又生了儿子?”杨凌问。

  “嗯。”苏俄一脸绝望地点头。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包办婚姻呢?”

  “而且比你大八岁?那过了年不就三十了吗?男人三十还没找到对象,不会是个土肥圆吧?搞不好还是秃顶外加啤酒肚。”

  “八零后的老男人啊,怎么可能懂我们九零后的心思?这八年相隔的不是代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啊!”

  室友的脸走马灯似地在眼前转个不停,最后的结论是:

  “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苏俄渐渐开始不安,“那该怎么办?”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

  丁茜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有办法,一定让他知难而退。”

  相亲的时间约在晚上九点。

  苏俄换好衣服,化好妆,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头黑长直被卷成了斜分大波浪,海藻般地披散在肩背上,桃目黛眉,玉肌红唇,无不散露出一股眉宇间的青涩也难掩的性感。

  “我是不是化得太漂亮了?”站在身后的杨凌第一次嫌弃自己高超的化妆技术。

  苏俄完全不以为然,“为什么有股浓浓的夜店风?”再低头看看身上玫红色的紧身连衣短裙,她大叫,“这裙子也太短了吧?”

  听到声音,某个罪魁祸首赶忙凑了过来,“你忘了今晚的主题了?这样才能把人家吓跑啊!人家可是红三代,作风老派,思想古旧,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些!”

  苏俄简直无语,刚刚还说对方是猥琐大叔呢!她这么打扮不正好对了他的胃口?

  果然是交友不慎!

  转头看向时钟,已经快九点了。再卸妆换衣服可能会来不及,正犹豫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苏俄大概猜到是谁。

  “喂?”

  对方顿了一下,“苏小姐。我是封轶。”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温柔低沉,好听得如大提琴一般,苏俄的手心不自觉地起了一阵汗意,“你好。”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低柔,“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

  挂了电话,室友都瞪着眼睛看向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了?”

  “嗯。”苏俄点头,突然觉得一阵好笑。

  “快快快,咱们转移战场。”丁茜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出门前还不忘鼓励地朝苏俄看了一眼,“俄子,加油!我看好你!”

  苏俄从寝室出来的时候,一路都用手拿包挡着脸。还好没有遇到什么人,而且天色已黑,就算遇到也未必能认得出。

  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跑到校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休息了一会儿,她拿手擦汗,抬头才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路虎,车旁靠着一个男人。

  男人上身一件白色衬衫,下身黑色西裤,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了手臂上。身形颀长,面容俊雅,斑斓的霓虹灯光映照在他身上,莫名透出一股温暖和煦的气息。

  苏俄愣愣地看了许久。

  直到对方轻轻扯了下唇角,她才恍然回神,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后,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已经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等苏俄入座,仍是耐心地站在一旁。苏俄不禁诧异地抬头,手上没有动作。他也看了她一眼,随即弯腰替她系好安全带。

  “咔哒”一声,苏俄的心头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回神时他已经坐进驾驶室,目光注视着前方的交通状况。苏俄亦正襟危坐。

  车厢里一时沉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转过头来,“你是封轶吧?”

  她竟然想也没想就上了这个男人的车?

  封轶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然苏小姐以为呢?”

  苏俄尴尬地摸摸鼻子,不经意间瞥到放在后座的西装外套,他似乎是刚结束某个正式的工作会议。

  “听说你在银行工作?”她问。

  “嗯。”

  “柜员吗?”她随口一问。

  “行长。”

  苏俄一下子懵了。

  封轶笑着瞥了她一眼,“一个小银行而已。”

  等他转回视线,苏俄这才敢转头偷偷地打量他。果然颜好就是任性,随便一个侧脸都这么完美。这样温文尔雅的人,等下真得要这么设计他吗?

  苏俄几乎要发微信制止室友了,可刚拿起手机,脑海中猛地闪过秦末延的脸。她顿住,随即自嘲地笑笑,秦末延那样熟的人她都能看走眼,面前这个才刚见面的陌生人,她就敢断定是个好人?

  苏俄皱了下眉,随手将手机扔回包里。

  “想去哪儿?”他问。

  苏俄连忙做出轻浮的姿态,“就前面的酒吧一条街吧,随便哪家店,反正那一片我都很熟。”

  封轶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收回时,不经意地在她□□停顿了两秒。

  苏俄顿时一阵不自在,伸手去拉裙子,嘴上暗自低咒,“老流氓。”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她气得不行,一点儿没注意那边封轶微微扬起的唇角。

  车子很快在酒吧一条街前停下。

  苏俄自然不会真得让他挑选,未免出岔,下了车就急匆匆地走进了第一家酒吧。里面音乐声震耳欲聋,一群红男绿女坐在吧台前勾肩搭背地打闹。

  “俄子,这里!”丁茜抬手猛挥,拔高几度的声音在强烈震动的音响下仍是轻若蚊蝇。

  “不好意思,来晚了。”苏俄仔细地回忆着之前商定的台本。

  “这谁啊?”丁茜突然傻了眼,目光直勾勾地盯住她身后。

  苏俄一笑,回身勾住封轶的臂弯,身子整个儿贴向他,“我干爹呀。”

  一股温软的气息在封轶耳旁滑过,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眼底夜如泼墨,脸上却是神色不变。

  “新找的呀?”丁茜随口问道,目光痴痴地黏在封轶身上,“很帅哦……”

  见她一副花痴的模样,苏俄猛地在桌下踢了她一脚。丁茜痛得差点叫出来,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狠狠吸了口气,这才将目光从封轶身上移开。

  “对了,杨凌和珊珊呢?”苏俄找了一圈都没看见这俩人。

  “她们呀……”丁茜轻描淡写地说道,“钓了个不错的男人,一起开房去了。”

  苏俄简直一脸震惊。

  这死崽子,怎么突然不按台本来了?还说得跟真得一样,这演技也太好了吧!

  她镇定了两秒,扯嘴笑笑,“这才几点?这么急。”

  说完转头看向封轶,一脸热情地为他倒了一杯酒,“干爹,喝点嘛。第一次来这儿是不是不太习惯啊?没关系的,多来几次就好了。”

  “哟,别光顾着你的干爹呀。你几天没来,这儿可是有一帮男人在想你呢。”丁茜捏尖了嗓子,眼神虚无地滑过周围一圈毫不相干的男人。

  “知道了。”苏俄笑得有些妩媚,“老规矩吧。”

  丁茜比了OK的手势,起身走向音响师。

  过了一会儿,音乐停了下来,舞台中央的歌手已经下场。酒吧里的人也停止了打闹,有些好奇地望向空荡荡的舞台中央。

  “干爹,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苏俄今晚笑了很多次,但只有这次,笑容里带着一丝难掩的明艳。

  封轶有一瞬间的愣怔,再抬头时,视线里只剩她的背影。

  “各位,我又来了。”苏俄站在台上对着麦说话。

  尽管底下的人根本不认识她,但美女总是有人愿意捧场的,所以口哨声,鼓掌声,欢呼声一时齐响,气氛达到前所未有的热烈。

  苏俄跳了一支爵士舞,原本开放的动作因为贴身的连衣裙而收了不少。

  灵动的舞步,柔软的波浪,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一张一弛,既有女人的性感,又不乏少女的俏皮,举手投足间皆是一股撩人的气息。

  不愧是学校街舞社的主心骨啊!

  这舞跳得连一个女人看了都心痒痒的。丁茜偷偷地观察着那位干爹的表情,可惜那俊雅的脸上除了平静竟再无其它。

  不过在场的其他男人可并非如此。

  几乎苏俄刚下台,身后就有男人跟了过来,“美女,能请你喝一杯吗?”

  “当然。”苏俄娇笑着举起酒杯,并没有马上喝,而是俯身贴到封轶耳旁,声音轻盈地问,“干爹,你不会介意吧?”

  封轶看着她,没有动作,就在苏俄倾杯欲饮时,他忽然站了起来。

  “你说呢?”他俯身逼近她,右手夺下她手中的酒杯,左手揽上她的腰,一下将她扣入怀中。

  苏俄愣愣地听到他说,“她不会喝酒,这杯我敬你。”

  那男人见他们如此亲密,也没再多纠缠,喝完酒便悻悻地离开了。

  “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回家。”封轶转头看向苏俄,没等她回答,便径自拿起了手边的外套。他对着丁茜弯了下腰,“抱歉,我们先走一步。”

  说完直接拉着苏俄走出酒吧。

  初秋的夜晚,起风时仍会有阵阵凉意。可手心是温暖的,一种久违了的温暖。一瞬间让她想起了曾经的秦末延。

  苏俄停住脚,慢慢地挣开他的手。

  封轶回头看她,察觉到她情绪里的异样,却始终都没说什么。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良久,他说。

  已经快十一点,街道上车辆行人不多,本就宽阔的马路显得愈加空旷。

  封轶喝了酒,苏俄不会开车,本想打的回去,不料她临时改了主意。她家就在附近,步行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一路她都不时地观察着他。

  其实不难看出,封轶是个涵养极好的人,这么被她挑衅都没有生气。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笨到看不出她的蓄意。可就是这种不愠不火的态度,让苏俄有些摸不清头脑。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这场相亲。

  但有一点苏俄很清楚。

  秦末延给她的伤害虽然不会是永久性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想再触碰爱情这个东西,哪怕是面对比秦末延优秀很多很多的人。

  “封先生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苏俄放慢了脚步。

  封轶一顿,眼底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苏小姐也是。”

  苏俄也跟着笑,“我大概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封轶没有回答,眸色慢慢深了起来。

  “我的生活圈子比较单一,除了逛逛夜店,喝喝酒,跳跳钢管舞,也没什么其它爱好了。”苏俄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两抹毫不掩饰的挑衅,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顿了一下,“哦,还有……介不介意我抽根烟?”

  没等他回答,苏俄已经从包里翻出了烟和打火机。

  可燧火轮滑了几次都没有点起来,正有些懊恼,封轶伸了手过来。

  “第一次用?”他轻松地点了火。

  苏俄咳了一声,“之前的用旧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她学着偶像剧里的男主角眯了眯眼,结果烟刚叼到嘴里就被呛了一大口。

  “咳咳……”苏俄忍不住地剧烈咳嗽。

  “烟不是这么抽的。”他似乎叹了口气,从她手里取下烟,放到唇边吸了一口,微一张嘴,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苏俄红了脸,愤愤地从他嘴里夺下烟,紧紧掐在指尖。但一路都没再吸一口,直到那根烟随风燃尽。

  “你在这等我一下。”路过一家百货商场时,他突然说。

  苏俄等在门口,扔了烟蒂后,狠狠地碾了两脚。转身走了几步,她一顿,叹了口气,又回去捡起烟蒂扔入了垃圾桶。

  封轶从百货商场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双平底的女士单鞋。

  苏俄愣愣地看着他将鞋子放到她的脚边,好一会儿,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脚疼?”

  其实从寝室出来时,脚就开始不舒服,但还没到痛的地步。在酒吧坐了一会儿又开始走路时,已经痛得不行。估计是磨破皮了。可为了争取多些说话的时间,她一直强忍着。

  “以后少穿这种鞋子。”他说。

  苏俄是真得被感动了,一路都没再作妖。

  很快到了小区单元楼下。

  她停住脚,转身从他的手里取下自己的高跟鞋。心底已经为今晚的行为反省了一路,她的脸上再没之前的刻意表情。酝酿了一会儿,她努力把送客语说得尽量委婉,“谢谢你送我回来,不如你……”

  早点回去这四个字还没出口,封轶已经绕到她身后,“嗯,我正准备上去坐坐。”

  苏俄愣在原地,直到他走上楼梯,这才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沉沉的防盗门前,苏俄不情不愿地转动着钥匙。

  咔啦,咔啦,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随便坐吧。”门开后,苏俄径自抱着高跟鞋走向玄关。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

  她不禁有些奇怪,正想转身,忽然感觉有道黑影从背后压了上来。苏俄愣了一下,手臂上一痛,等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被抵在了墙上。封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苏俄警觉地纵起眉头,手上的高跟鞋一扔,手拿包紧紧挡在胸前。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封轶的眼底蕴起了一丝笑意。他缓缓俯下身,薄唇贴近她的耳垂,“不过想提醒你一句。穿成这样就想把我吓跑,你也不怕引狼入室?”

  话音刚落,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地抚上了她的大腿内侧。

  苏俄一下子涨红了脸,身子紧紧绷了起来。她的脚后放着半腿高的鞋柜,后背却被抵在墙上,这样的姿势本就站立不稳。如今又莫名受了刺激,她再坚持不住,猛地跌坐在了鞋柜上。

  封轶收回了手。

  苏俄平稳了下呼吸,抬头恨恨地盯住他。

  封轶没有动作,任由她瞪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揉揉她的头顶,黝黑的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苏小姐,真得很不巧,你恰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相亲(2)

  苏俄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时,苏母已经坐在客厅吃早餐。

  “昨晚怎么样?”她问。

  苏俄有些哑巴吃黄连,顿了一会儿,“还好吧。”

  苏母看了她一眼,“封老爷子一早来了电话,说是想请我们去封家做客。”

  她有些出神,“什么时候?”

  “这周末。”

  等她从浴室出来,苏母已经出门上班去了。苏俄坐在客厅,一边吃早餐,一边冥思苦想。

  经过昨晚这一战,她算是暂时败了下来。这个封轶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如果暂时不能从他这里下手,那就只能……深入封家内部。

  其实她现在连苏母的态度都有些估摸不清,虽然苏母不会逼她,但对于封家这门亲事,苏母似乎并不反感。这不禁让她更加好奇封家那边的情况。

  也许又是一场大战!

  但这次她宁可孤军奋战,也不想再要那几个猪队友了。

  一连几天,苏俄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忙了一整天社团的事情后,苏俄接到了封轶的电话。

  “晚上没有回家吗?”他问。

  苏俄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刚刚跟阿姨打了电话。”听筒里传出温柔的解释。

  其实接电话前,苏俄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的,可听了封轶的声音,想象着他现在接电话的样子,苏俄的气竟莫名消失了。

  “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他问。

  “不要。”她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在撒娇呢?苏俄连忙清清嗓子,硬邦邦地说,“我起不来。”

  电话那端顿了一会儿,“现在就去睡觉。”

  “才九点多啊……”苏俄暗自嘀咕,还真是个老古董。

  “你要是不想睡,我不介意陪你聊到天亮。”

  什么啊。

  苏俄简直怀疑自己听错,手机拉离耳朵,好一会儿,才又拉回来,“知道了,我等下就睡。”说完猛地按下挂机键,抬手将手机扔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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