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赏赐
祁衍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他没有说话,直接过去俯身捡起那金钗,递到了沈问歌的手里。
他修剪得干净的指甲指向金钗的钗头,那里刻着很小的两个字。
不是秦月, 是她沈问歌的名。
那字刻的歪扭却也一笔一画看得出用心。
沈问歌一时间觉得自己昨夜被烧的糊涂了, 有点分不清现实幻境。
“送我的?”
“当然。”
祁衍对沈问歌的怀疑而感到惊诧。虽然没有亲手给谁送过礼物, 但是他也见过其他姑娘收礼物的时候眉眼间都带着笑意,怎么到沈问歌这儿就不灵了?
那本是散发着富贵光芒的金钗它突然就不那么闪了。
脑子里被纷沓思绪占满的祁衍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真对不起京中流传中他的名号, 这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祁衍偏头后, 伸手:“不喜欢可以还给我。”
沈问歌手心里被金器特有的冰凉触感所占据, 神识终是回到原位,将钗放在一旁,对着铜镜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金钗插在发间, 回头问祁衍:“好看吗?”
祁衍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嘴上倒是恢复平日里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头, 梗着脖子说;“不好看。”哪怕这样说着,还是伸手去将她因着动作而歪掉的金钗重新整理好,“这样才好看。”
沈问歌觉得祁衍昨晚上喝的水多了, 连带着脑子里都进水了。
不过,她唇边的笑意未泯,这算是第二次收到他的礼物, 上次那把匕首......
在上次救谢承的时候,遗失在护国寺后山的那片水池当中。她也派人会去找过,但都没有消息。
“上次......”
话刚开口,便被敲门声所打断, 是福伯。
“公子,夫人,外面有一队官爷来敲门,说是京中派人来的。”
来寻的还真快。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屋门大敞,正好可以看到来人。
是祁老将军军中的手下,李统领。军中的人,除了圣上,唯一所听令的就是祁将军了。李统领在见到祁衍之后,恭敬的行了礼。
能动用军中的人来找他们,这定是有急事。果不其然,李统领在行过礼之后,看向福伯,福伯很识相的进自己的屋内回避。
李统领这才说明了来意:“京郊的土匪已经全部清剿完毕,圣上听闻此事龙颜大悦,定要重赏此次立功之臣。
“祁将军已经入宫,还望公子快些上马,随我速速回京,面见圣上。”
“全部清剿完毕?”祁衍重复一遍,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看向沈问歌。
而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祁衍的动作,此事发生的太突然,让她有点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思考。
进宫面圣?还要赏赐祁衍?虽然是好事一桩,但沈问歌总有一种这一切来的太快太不真实之感。不过时小小的一个剿匪,怎么会惊动圣上?
但祁衍显然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对这一切并不感到意外,颔首道:“走吧。”
“是。”李统领看了一眼祁衍身后的沈问歌,欲言又止,“不过,这次来得急,只备了一匹马......”
“无事,”祁衍淡淡道,“反正她也不会骑马。”
“你怎么知道?”
“直觉。”祁衍出了门,去牵院外那匹马的缰绳,他说这话时,走路生风,头也不回。
沈问歌轻轻笑了一下,她还真的不会骑马。
李统领见马的事情解决好,也想去牵自己的马,还未转身,便听得沈问歌叫住他:“李统领,既然剿匪已经结束,那通缉令上的人可是抓到了?”
“昨晚在那望月楼的画舫上抓到的。”李统领只当她是在担心祁衍的功绩,全部如实禀告,“说来奇怪,被抓时那人还穿着丫鬟的衣裳,看来像是混进哪家府里做掩护。”
“是吗。”沈问歌说这话时,自己也能感觉干巴巴的。她低垂着眼,心中一片乱麻。
没想到这次的事,还有圣上参与进来。那谢若卿怎么办?
沈问歌的指甲掐进肉中,一时也想不出办法。谢若卿绝对,绝对,不能死。
她抬头,看向篱笆栏外,正利落的翻身上马,衣袂翻飞划过一道利落弧线的祁衍,手无意识的抬起,摸了摸那触感冰凉的金钗。
怕是要消耗掉这来之不易的好感了。
沈问歌一步一顿的挪向祁衍的马,看着他伸出手,犹豫着才搭上他的手,借他的力翻身上马。
马在祁衍的鞭下快速而平稳的奔驰着,周遭还有村民见到祁衍,和他亲切的打招呼,祁衍也都一一回应。沈问歌一直坐在前头,不敢说话。
“害怕?”祁衍在同最后一个村民打完招呼之后,问沈问歌。
他的呼吸不仅不会被风吹散,反而如一团火似的,聚集在她的耳畔,让她心猿意马。沈问歌将下唇咬得泛白,才狠心说:“我想留谢若卿一命。”
“谁?”祁衍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明明没有什么语气,却有着危险感。
“谢若卿。”沈问歌低头看马脖子上的鬃毛,不赶回头看祁衍的神色,又重复一遍。
沈问歌只觉得胯下的马越来越急,几乎要将她甩出去。
不过,她想说的还是要说——
“还记得之前我陪娘去护国寺吗,我在后山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脚被水草缠住,是谢若卿救了我。”
“那你告诉我,你把他留在身边,是为了报恩?”
还是把他送她的匕首给了谢若卿,谢若卿还用那匕首划伤了他,这也算是报恩的一种?
是或不是两个答案,明明都挂在嘴边,她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可她说不出口。
说是,她明知谢若卿是什么身份,还将他带在身边。
说不是,她单纯的是不想骗祁衍罢了。
马越发的急,沈问歌烧方退,被这一路颠簸弄的头昏脑胀,她甚至感觉自己转瞬间就回到了京中祁衍的府邸内。
祁衍沉默的将她放下马,在府中收拾仪容后才离开。
这期间,沈问歌始终没有告诉祁衍那个答案。她沉默的看着祁衍整顿好后进了宫。
沈问歌的额发被风吹乱,也根本顾不得管。她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也顾不得仪态之类的束缚。这期间锦书来过,王管家来过,但看她的神色都没有打扰她。
倒是不知道谁给头上两个啾啾绑了缎带的谢承一蹦一跳的不顾锦书的阻拦推门而进,看只有沈问歌坐在这空荡荡的前厅里后,开始四处搜寻他哥哥的影子。可是前厅就那么大,小小的他把整间房颠倒过来也不会找到他哥哥。
“我哥哥呢?”谢承眨巴着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沈问歌问。
沈问歌摸了摸他的细发,安慰着说:“应该快回来了。”
小孩子都是极为敏感的,谢承感知到不对,扁了嘴巴,立刻哭起来。
“我想找哥哥,我想找哥哥!”
他越哭越厉害,无论沈问歌怎么劝也劝不住。锦书闻声,也赶紧过来帮忙,她拿出昨日谢承拿出来玩的玩具,也止不住他的哭。
谢承呜呜的哭着,小手攥成拳头,肉嘟嘟的擦着眼泪,然而这情形没有维持一会儿,谢承很快喘不过气来,小脸通红,也渐渐的哭不出来声音。
像是被人扼住脖子一样。
“这是怎么了!”沈问歌被震慑住,但也反应极快,“快去找大夫!”
谢承表现的越来越难受,但还是用哭哑的嗓子,叫着哥哥。
沈问歌这时候也终于明白,谢若卿要珍贵药材是有何用了。病的根本就不是看起来瘦弱的谢若卿,而是眼前这个被保护的好好的人参娃娃。
沈问歌看着谢承,心不由得揪紧:“你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
御书房内,角落雕花香炉中升起袅袅白烟,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飘散在屋内。
正中的主位上,皇帝穿着一身暗色龙纹符的长袍,面目威严,盯着御书房其余两人身上,一柄折扇放在手中若有似无的敲打。
这御书房内能听得的也只有那轻悄的击打声。
屋内只有三个人,甚至连宫人都未曾有。
在底下落座的祁老将军和祁衍也皆是一副严肃的神情。自从他们进了这御书房,坐在上头的那位,只说了一句爱卿坐后,再没有说过其他的话。
好在祁老将军坐得住。不过,令他惊讶的是,祁衍今日竟也老实的坐着,没有造次。
想来,这孩子在大场合下,还不至于让他丢脸。祁老将军在心中叹一口气。毕竟,祁衍幼时,也是面过圣的。
“你可是叫祁衍?”终是停下敲打手中折扇的皇帝忽的开口。
“是。”祁衍也不惧,站起身来,再次行过礼。
“不必多礼。”皇上点点头,将折扇放在一旁,翻阅着岸上的奏折,状似不经意间的提问:“你可知道,先帝在时,曾派兵马出征西越?”
“记得。”祁衍说的不紧不慢,吐字清晰,他脑中在快速思索着圣上的意图。
“那你可还记得,第一次出征之时,为何会败?”稳坐台上之人,继续问道。
祁老将军不由得捏了把汗,他只求祁衍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就好。
没想到,祁衍一字一句说的甚是紧密,“第一次出征时,行军急迫,将士们疲惫,加之不了解当地的草原大漠地势,导致损失惨重,加之粮草运输不及时,才导致失败。”
“哦?你这小辈了解的倒是很清楚。”皇帝来了兴致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不出意外,都是关于西越行兵之事。祁衍没有什么表情,回答的虽有瑕疵,但也流利。反倒是祁老将军紧张到不行。
在敌人刀下也不会害怕的祁印,现在是真的恐惧,不仅是因为祁衍。
在问题全部问完,都得到满意答案后的皇帝,终是将话题牵引到这次的剿匪。
“这次剿匪任务完成的不错。”
“多谢圣上夸奖。”
“想要什么赏赐?”
祁衍站起来,行了大礼,“微臣不过是做了些微小的贡献,赏赐不敢提,只是斗胆,求圣上能够网开一面,饶过谢若卿一命。”
“为何?”皇上语调平稳,听不出喜怒。他也看过卷宗,知道谢若卿是那群土匪其中的一员。
祁老将军看这情况不妙,护子心切,也跟着跪下来,想要请圣上饶过祁衍。
“祁将军若无事便退下吧。”
“这......”祁老将军面色犹豫,但皇命难违,没有办法,只得退出御书房。他走时还回望祁衍一眼,只希望这孩子不要有事才好。
“现在说罢。”
御书房内静谧只能听得祁衍万分坚定之声,“他曾救过臣妻一命。”
没想到皇帝只是看着祁衍,威严注视着跪着的祁衍,看他低头的模样,缓缓的道,
“倒是个重情义之人。”
“可若朕不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祁衍:我 开 窍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