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思阮默了默, 凑上前细细欣赏了会少年修长冷白的手,用指甲尖戳了戳:“你主人说你断了——嗯嗯我知道他真的很不尊重你,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走?”

  “.....”顾向野眉心一跳, 抬手抵着她的额间拉开距离, 冷漠看她, “问林扬干什么?”

  “不是吧兄弟,”南思阮笑得眉眼弯弯, 胡掐道, “我就随口一提——小肚鸡肠的男人在古代是要浸猪笼的。”

  “浸猪笼是婚后偷情的女性,”顾向野瞥她一眼, 缓缓道, “男性一般乱棍打死。”

  “......”南思阮沉默半秒, 抬眸问他,“你怎么这么清楚...”

  她还未及对方的回答,梁南风拉上教室的总闸徐徐走出。

  “你们相处的还挺好。”他似是随口一提,唇边蓄笑道,“走吧。”

  -

  那天夜里颇有点妖风阵阵的意味——远处的云淡紫翻滚移动的极快, 两侧凤凰木哗啦作响,卷起一地枯枝落叶和红色塑料袋子, 旋转着上升又下降。

  南思阮慢慢走在前面, 看着路灯下自己脚边两侧拉长的两个男人的影子, 眉眼间难言地,透露出满腔的无奈。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走着就变成了自己走在前面, 另外两人跟在后面的走位。

  她身后那俩男的, 她颇为绝望地想,简直尴尬到让她头皮发麻,听他们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更是让她尴尬到脚趾抠出布达拉宫——

  “你是参加了数学联赛吗?”

  “嗯。”

  “也快比赛了吧。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行。”

  “好的, 好好加油。”

  “嗯。”

  .........

  .....

  离南中校外宿舍还有一条马路的距离,红灯小人站在指示牌上忽明忽暗,来往车流飞窜而过。

  南思阮决定说点儿什么挽救一下。

  她斟酌想了想,还是选择能说点大家都有参与感的话题,歪头问梁南风:“梁老师,我想问一下,浸猪笼在古代——一般是给什么人的刑罚?”

  梁南风眉间微愣,抿唇半晌缓缓道:“这个,应该是封建社会偏远地区处理偷情女子的私刑,算不上正规刑罚。怎么了?”

  南思阮挠头啊了一声,又问:“那男子一般怎么处理?”

  梁南风看着她,说:“男子一般不会处理吧。怎么问到这个了?”

  南思阮心下一喜,简直觉得自己就是找话题小能手,挤眉弄眼示意顾向野——你不是说男子会被乱棍打死吗?怎么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然后那少年懒散扫了她一眼,选择性屏蔽,偏开了脑袋。

  南思阮:“......”

  南思阮咳了两声道胡扯道:“我怕考试古文文化常识题会考到...谢谢老师。”

  顾向野像是才接收到她的示意,淡淡接话道:“高考不可能考浸猪笼。”

  南思阮:“......”

  南思阮捏了捏拳头:“哦。”

  红灯转绿,南思阮没再犹豫抬脚飞快往前走,晚风掀起少女的马尾和鬓边的碎发,藕段似的一截白皙皮肤在路灯下泛着暖光。

  她在宿舍门前那段有点儿发霉长青苔的花坛边停住,转过身乖巧对着梁南风说道,“谢谢老师,那我先回去了。老师早点休息呀。”

  接着她又把目光稍稍偏向那个眉宇间透露着自己欠他一个亿的少年,勉强道:“...你也是。早点休息。”

  顾向野微微挑眉:“什么态度?重新说。”

  那姑娘压根懒得理他,冲梁南风再笑着地点点头,拍拍屁股就一溜烟进了女生宿舍,半晌身影飞快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路灯下青苔开出点点孢子,米粒大小的花摇曳在晚风,剩下两人的影子覆盖在点点霉斑上。

  梁南风面色依旧平和亲善,款款问少年:“还需要老师送你回家吗?”

  顾向野目光送少女身影上楼,淡淡道:“不用,谢谢老师。”

  梁南风微颔首,沉寂几秒慢慢开口:“顾同学,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会。”

  少年没有搭话,男人又慢条斯理平缓道:“其实我也并不太在乎——但最近我想了想,你和阮阮的关系也逐渐变好,我担心误会不解开会对她学业造成影响。”

  梁南风的话术一向漂亮,完美将中心由自己转向了南思阮,终于引起对方的眉间蹙起,目光移至他的身上,淡漠问:“你想说什么?”

  梁南风微笑,语气轻柔,“我只是想解释,我和阮阮的关系,和她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高二我接到她所在的班级,读到她写的文章。”梁南风话像书卷般展开,“我读到的不是千篇一律的刻板,而是文字背后浪漫不羁的灵魂。”

  “她热爱文学,可是她被束缚着。”他说,“我找到了她,花了极大的时间和精力了解她的情况,和她的家人沟通。”

  “后来她在我的鼓励下依旧坚持着文学创作,她的母亲也不再□□地希望她泯然众人,然后她才是你今天见到的这副模样。”

  “阮阮认为是我拉了她一把——”梁南风笑道,“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找到了一个文字上的知己。”

  会讲故事的人煽动性极强,那几乎是一个催人心暖的老师帮助学生寻回梦想的完美故事,甚至被他圆上了一个互为知己的结局。

  顾向野听着,眉眼仍淡。

  “老师觉得,”他语调未变,漆黑瞳仁看向他,“我误会了什么?”

  少年鼻梁骨高挺,侧脸棱角分明,眉目轻挑不驯,像是完全未曾被他的话打动零星半点。

  梁南风笑笑,平静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一个老师的本能——我只知道顾同学不太喜欢我。”

  顾向野抿唇不语,微微思考了会儿和他谈下去的必要,结论是没有,平淡移开视线:“您想多了。我先回去了。”

  梁南风也未再多说什么,宽容似的颔首,“老师也要回去了。早些休息,明天见。”

  男人背脊挺直,没再过多逗留转身离开。斜影拉长在路灯之下,又被风吹散消失殆尽。

  少年在暖黄灯光下微微眯眼,伫立原地停顿了片刻,抬脚离开。

  -

  南思阮回到宿舍一气呵成洗完澡又搓完了衣服,借了许露的手机给顾向野转账晚饭钱,拎着高考必背小本子走到宿舍外的阳台。

  外面风声作响,她披着湿润的发站在走廊上,一口气背了遍《逍遥游》,默默夸了句南思阮你真的很牛逼,奖励自己偷瞄了眼手机。

  对面发来了一段语音,她有些做贼心虚似的调小了音量,放在耳畔。

  少年沉缓懒散的嗓音伴着风声入耳,撩的人耳廓发麻。

  她耳尖有些发红,就听到对方嗓音动听地说——

  “——你转少了两块钱。”

  南思阮几乎听到了心碎成渣渣的声音,艰难把手机从耳边放下,就见到少年又发来一条。

  她冷漠点开,对方嗓音低沉带笑,像诗句里漫漫烟雨画卷般舒展地指责道——

  “阮阮,你是不是又想占我便宜。”

  “.......”

  南思阮愤愤按下转账点了数字2又回删,想了想按了个3后输了支付密码,觉得和对方沟通简直就是件消耗寿命的事情,把手机塞进裤兜垂头翻到化学方程式一栏苦兮兮开始硬背。

  裤兜的手机震动两下,少女忍了忍,叹了口气又伸手拿起,看着对方发来的语音通话按了接通。

  “我转了你三块——”她先发制人哼道,“你别想讹我。”

  少年那边默了一秒,随即低低笑了句,问:“你在干什么?”

  南思阮愁眉苦脸看向那侯氏制碱法,歪头想了想恶意道:“我说完你马上给我答,接不上你就是个弟弟——侯氏制碱法的最后一步是什么?”

  顾向野几乎没有间隔停顿:“碳酸氢钠加热分解。”

  南思阮眯眼又飞快的道:“先通氨气还是二氧化碳?侯氏制碱法食盐利用率达到了多少?”

  “氨气,百分之九十六。”顾向野说,“珍惜和年级第一的聊天时间,问点有价值的。”

  “.......”南思阮默了默,“挂了。”

  “等等。”顾向野尾音带点笑意的懒,说,“你背你的,别挂电话。”

  南思阮也不知道对面什么毛病,想想也没阻碍到自己什么事儿,乖乖边通着电话边碎碎叨叨地念。

  “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她念叨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其实我觉得陶渊明还挺渣的...说出这种狗话让他那十几个没饭吃的孩子怎么办...”

  少年尾音微倦,半晌缓缓应道:“嗯。”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说起来我一直觉得这段是《蜀道难》的败笔来着...有强行升华那味儿了...”

  “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

  ....

  她续续边背诵边穿插一两句吐槽,对方在那边有一句没一句应着,到最后少年那边声音渐小,归于平静,呼吸略浅。

  她渐渐意识到少年的回应被呼吸声取代,缓慢放轻音量,继续埋头背着。

  晚风温柔不少,一轮蛋黄明月挂在深邃夜空之上,南思阮背的有些困倦,稍稍停顿了会儿,试探道:“顾向野....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晚风轻柔撩起她耳廓的发。

  少女微微抿唇,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挂断电话,又就着晚风稍稍默背了一会儿,合上小册子,看向那一抹被风吹散的云月,原地停住,歪头想了想,开嗓说话。

  “顾向野,你很过分欸,”她轻声说着,又没忍住笑出声,“你南姐姐在走廊站到腿断,背书背到头晕脑胀——你居然听睡着了。”

  语音的界面小话筒声量上下浮动,少年呼吸在她耳畔微响。

  少女终究还是个话唠,没有听众依旧忍不住叭叭地讲:“——你今晚也很过分,我都努力找话题活跃气氛了,你还拆我台。”

  “我在晚上培训时认识了一个妹子,”她指责道,“她说她粉了你很久了,买了你每本教辅,可是你居然不给人家签名。”

  “你还老言语上噎我,”南思阮丝毫不愧疚地给对方瞎几把扣帽子,“给我打的饭量连我妈都被吓到,我证据确凿地怀疑你想把我喂成猪头。”

  她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想着少年如果是装睡此刻应该气的跳脚,有些忐忑地等了半晌。

  那边依旧气息平缓,南思阮微悬着的心落下。

  “顾向野,”少女被晚风吹得舒服眯起眼,哼哼总结道,“你就是个坏蛋。”

  她伴着对方的呼吸又赏了会儿月亮——那一轮月简直过于皎洁,拨开云层泛着暖意的黄,将光全数毫无保留地洒落在树林大地上。

  她惬意沐浴着月色,蓦然想起了以前读到的一则故事。

  一位日本学者,在面临学生询问他如何翻译文中月色下漫步的男女主说出的“我爱你”时,沉思片刻缓缓道:

  “——今天的月色真美。”

  今晚的月色也是美的,她想。那位学者的隐喻和烂漫藏在话里的小心思不言而喻,可如果此刻让她执笔翻译那句月色下情愫翻涌的话,她莫名想要直白又坦然地说道。

  “你是真的很坏——”

  “连我看月亮的时候都要让我想你。”

  天际风卷夜色,云层迭起,有飞鸟栖息枝头,目光缱绻看向她的山林。

  “顾向野,”南思阮念他的名字时唇边不经意翘起,嗓音软甜带笑轻声道。

  “——那就,晚安啦。”

  作者有话要说:  顾:...? 要命。

  *文中“今晚月色真美”出自夏目漱石在教授学生英语的时候,学生将“我爱你”直译为日文的我爱你,他认为这样翻译不好,改成了日文的“今晚月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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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噶!!!谢谢谢谢!!!看着大家讨论情节我也好开心!!!!!开心到不靠竹蜻蜓就能起飞!!(不你不能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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