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春天的雨下得淅淅沥沥,我躺在沙发上往最里塞着水果，看着电视剧，我妈走过来将电视机的电源啪一声给关了。我大叫：“干嘛啊！还让不让人过了！连电视都不让看！”
我家老娘将我吃的提子，吐出来的核儿给倒了，说：“看什么看！伤眼睛！”有吗？都说产妇不能看，说过孕妇不能看吗？我就看看宫斗剧，算个毛事儿啊？她怎么搞得自己像太后一样蛮横。
这个时候陈宇轩电话过来,他跟我说他干爸干妈要过来了，他已经去机场接机了。相较于我公婆，他的干爸干妈从内心里我更为敬重。在自己经济也不宽裕的情况下，他们能给予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帮助，是他们给了陈宇轩第一次命运的改变。
我妈听说他们来，也很高兴，毕竟S市不是她的大本营，她连牌友都没有，只能每天看着我，不许我做这，不许我动那个。她赶忙和张阿姨一起去买菜做饭，我千叮万嘱叫她记得，千万要多买些肉食，被让干妈觉得咱们轻慢她，另外带两瓶酒回来。出门前，问了我N句的你行吗？能不行吗？离预产期还早呢！
等我一个午觉起来，老娘已经在酸枝木的圆餐台上将冷菜铺了开来。三荤三素，她见我起来说：“你来看看行不？”
她拉着我进厨房，砂锅里炖着鸡汤，牛肉已经腌在那里等待下锅。另外她还是以沿海人的标准，准备了小鲍、鲥鱼、老鼠斑、膏蟹和两只波士顿龙虾，她说：“我走了一趟海鲜市场，今天的澳龙都不怎么样，这两只美国龙虾倒是活灵地不得了！烧点泡饭不错啊！”我只能说她已经好久不待客了手痒了，波龙的两只大钳最有肉，我也喜欢。
她和张阿姨配合良好，一如回到了当年我爸带着朋友回来吃饭的状态，五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暗了起来，钥匙孔有转动的声音，我站起来到门口，宇轩在那里说：“干爸、干妈到家里！妮妮！快来，干妈干爸到了！”
“我不是候着吗？干爸、干妈！快进来！”我热情的将他们迎接进来，他们手里也拿了礼品，是他们本地出产的猕猴桃。
“干妈！我们这里口味偏甜偏淡，你们就凑合吃啊！”虽然我对张阿姨的手艺有信心，但是还是打了个招呼。
“这还叫凑合！？小高就是客气！”
我妈也是个待客好手，她坐在干妈身边，一直帮她夹菜，好吧！上次她怎么对我的，我妈就怎么对她了。我妈说：“他干妈，你尝尝，这螺片，张姐炒的刚刚好！”又是一筷子。
吃饭的时候，他干爸和干妈说起了此行的目的，原来莹莹辞去了当地中学的老师的职位，跑到S市来，要出来闯闯。闯闯是没关系，但是闯出了问题，这次春节没有回家，老两口就急了，问她为什么不回来，她说忙！但是没想到前两天一个女人打电话到他们家，叫他们管好女儿，别缠着她儿子。
这么一句话差点把干爸气得脑溢血，干妈电话打过来才知道，莹莹在N区找了份文员的工作和办公室里的一个本地男孩谈起了朋友。但是那个男孩家里要求男孩子找本地女孩子，不要外地姑娘。那家的母亲怎么劝儿子都不成，就通过在他们公司的熟人查了莹莹入职的资料，打电话到他们家来。
这件事情在我妈听下来之后她就分析说：“不要外地媳妇的缘故，一个是觉得外地媳妇家里没资产。本地姑娘多数都是独生子女，要是城里，多少一套房子总是有的，要是乡下，现在S市这么多的拆迁，像咱们老家拆迁的话，三套是跑不了的。这些资产，说难听点，很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另外一个是觉得外地媳妇亲戚多，一会儿叔叔伯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都会上门，以后小夫妻俩负担重。我这是有什么说什么，今天在自家女婿在我也这么说。你们也别介意啊！”
这些话其实说的在理，我们泵阀厂几个小伙和小姑娘都制定要本地的，他们的说法和我妈一致。干妈说：“小高妈妈，你说的对！咱们明白这个道理！可孩子不明白，说自己喜欢那个男孩子！而且人家男孩子也喜欢她，所以我们也想过来看看！能劝回去最好！实在劝不成，也要跟人家男方妈妈商量一下，她爸是老师，我在病虫害防治研究所工作，咱们家也算不错！要是人家能接受也好！”
我觉得干妈有些奇怪，问道：“干妈，为什么我们不能争取一下，跟人家小伙子家谈一下呢？如果能做一下他妈妈的工作不好吗？那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小高，他妈妈那天说话真的很不客气，这样的婆婆，莹莹嫁过去，尤其是这么远地嫁，我担心咱们夫妻俩不在身边，她会受欺负。他妈妈要是勉勉强强答应了两个孩子的婚事，到时候对莹莹不会好。所以我跟你干爸商量，这是下策！莹莹如果回去，继续回他爸爸的学校里教书，以后在咱们哪儿找个公务员也不难，日子肯定过得不会差！”干妈说的话真是有道理。
干爸眉头一直皱在那里，闷闷不乐，我劝宇轩：“闷酒喝不得！”宇轩也同意，没有了酒一顿饭就吃得快了。到了七点多，干爸干妈站起来说要走了。
宇轩忙说他来送，我很奇怪他们怎么不住我们这里？等宇轩送了他们回来，我问他，干爸干妈住哪里？他说用了康鑫的协议，住在了附近的一个大酒店，挂我们公司的帐上。我这才放心，又问他为什么不让干爸干妈住咱家？
他将我搂着说：“我和他们有感情，但是你和他们不过是因为我的关系而有的好感！距离产生美，适当就好！这样咱们也很热情。倒是帮帮他们解决莹莹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靠着他说：“你说的对！但是怎么帮她呢？”
第二日中午，我去了酒店，莹莹也已经赶到了。当干娘开门的时候，小姑娘坐在床边一个劲儿地哭。
我在沙发上坐下，干妈在那里气得不行说：“孩子打掉！跟我们回家！”啥？都有孩子了？这也太不注意了，不过细想下来我却没有什么立场去说她。当初我和宇轩在一起，我也觉得因为和他早晚都要结婚，所以也无所谓措施，万一要是宇轩真不做措施，等我怀上了将我抛弃了，我估计也只能哭了。所以我只能表示理解！
“我不要！”莹莹大声说道。
干爸火大了说道：“你跟我们发什么脾气，是人家不要你！”
这话一出，小姑娘大声地哭了起来。我走过去跟两老说：“干爸干妈你们约了男方的爸妈出来谈谈吗？”
“我们昨晚让她约，对方根本不出来，还在电话里说话说得很难听，说看多了这样的外地女人，就是想要在S市搭一只脚，把全家都拖出来！他们家不上当！”干妈说完就坐旁边抹眼泪说：“这孩子这么不懂事，现在怀了孩子，唉！”
“他父母是干什么的？”我问莹莹。
“他爸是村委会主任！”
“一个村委会主任怎么就这么牛气？说自己家是有身份的，不就是一个村官吗？我的编制还在市里呢！”干妈在那里气呼呼地说。
我笑了笑说：“干妈！你可以不把S市的村官当干部，但是不能不把S市的村官不当有钱人。他们这里的村官，账面年收入就十几万，底下的收入可能是这个的几倍！几年村官一当，一辈子的钱财都有了！”
“这么有钱？”
莹莹在那里点头说：“他们家商品房有三套！“
干爸干妈瞠目结舌，干爸说：“咱不贪，咱回去！”
“咱是不贪，但是我要问问，莹莹，那个男孩子对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分辨得清楚吗？”我问莹莹，莹莹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
“他爸那个村的？”
“XX镇新联村！”
我掏出电话翻看着，这个地方是老张的大本营，我打电话给老张寒暄过后说：“老张，认识XX镇的领导吗？”
毋庸置疑，老张肯定和他们熟识，别说镇长，就是区长也成天在一起吃饭。我说想见新联村的杜主任。老张在那里笑着说：“一个村主任，要你亲自去见？分分秒秒让他过去见你！对了，你孩子生了没有，我们都等着吃满月呢！”
“还有三个月，哪能少了老朋友啊！礼物可以考虑起来啊！”我笑着打完电话。
“等下男孩子的爸爸会过来！我们一起跟他谈谈，如果有可能，晚上约他妈妈和他一起过来！”
个把小时之后，我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问：“是高总吗？”
“杜主任到了，您先到咖啡厅等我们一下，我们立刻下去！”我跟干爸干妈一起下了楼。
一个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坐等在了那里，他看见我们一群人，尤其是身后的莹莹，一下子愣住了，我笑着说：“杜主任坐啊！”含笑看着他坐下，我才扶着腰缓缓坐下。
“我通过印镇长约杜主任过来，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了点私事！”我盯着他浅浅地笑着，多半我用这种表情的时候，我那些下属现在都会紧张。
“是为了两孩子的事情吧？这事都是他妈妈在办，我平时工作忙，不太管这事儿！”
“我想也是，不过，我只能找到您，就约您过来了！”我缓缓开口介绍起来，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我只讲真话，我把自己先生和他干爸干妈的故事说了出来，最后总结说：“我们家这个妹子倔，家里都帮他安排好了中学老师的工作！偏偏要出来自己闯闯，不过也是缘分，要不然遇不到小杜，您说呢？”
杜主任干笑了两声之后说：“我们家那个也是啊！我已经通了关系把他安排在经济城负责招商引资，也算旱涝保收。这孩子非要去什么外资企业，拿个三四千块钱，还说什么自己的本事。”
他干爸就说了：“年纪轻，都不懂父母的苦心！”
“可不是吗！”
我转头跟莹莹说：“你看看，杜叔叔也不是反对你们！纯粹是你们不懂事儿！”
“杜叔叔，晚上叫上阿姨和小杜，咱俩两家吃个饭？我和我先生劝劝小杜，再做做莹莹的工作。让小杜回经济城，莹莹也回学校！你们那里那家中学比较好？我找人去办！”
“太好了！你们年轻人之间能谈得拢！你们劝劝他们！”接着杜主任开始和干爸干妈聊了起来。
这个世道啊！等回楼上的时候，我长长叹息了一声。
晚上，老杜在市区的一家酒店摆了一桌，宇轩开车，带着我和他们一家几口一起过去。我见到了小杜，倒是个斯文的小伙子，难怪人家爸妈一定要本地小姑娘了，他这个条件，又是在剩女横行的S市，真的可以挑挑拣拣。
他妈妈是个精明的农村妇女，有鲁迅笔下圆规西施的样子。在干妈和干爸嘴里很势利不客气的女人，这个时候态度非常好，一个劲儿埋怨自己的儿子，说他不懂事。我和宇轩一口一句：“阿姨！叔叔！”给足了面子。两个小的，我们也站他们父母的角度教育他们说：“爸妈都是为了孩子好，现在的外企是那么好混的吗……”
送莹莹回去的路上，莹莹委屈地说：“嫂子，才不是那样的呢！她妈之前一个劲儿的说我是外地人，根本不是像她现在说的那样，说我们不听话，不肯安安分分地工作。她就说我不配进他们家！”
“莹莹！你还小，不明白世情！你未来公婆都是精明人，之前他们不要你，是因为你是外地人，在S市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今天他们态度转变，一路就责怪小杜，是因为有你嫂子给你撑腰了。他们想的都是未来，他们已经从财产转移到了小杜的前途。有你嫂子家的关系，到时候通过你嫂子攀上镇长，乃至区长。小杜如果在经济城的话，靠着你嫂子一句两句话就能让镇长偶尔留意一下，下面那么多人，谁能有幸让上面的老大留意？所以他出头的概率就高了。要是做人做事讨巧些，很容易往上！明白吗？”我没想到干妈看的会如此透彻。
我汗颜，从头到尾我也就是这个意思。的确一句两句话，对于我来说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而且，老杜现在也五十不到，他已经混到村委会主任的级别，一般情况下如他这种以后退下来，可能就安排到某个居委做个办事员，但是有我们这层关系，很可能养老的话，都调入镇里，这个关系到的切实利益就是退休后的福利待遇问题。
“哦！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莹莹原本已经转变的脸色，又低落了下去。
宇轩开着车对她说道：“莹莹事情不能这么看，至少他们父母那关已经过了就好了！有些东西心里明白就行，不需要太过于计较。你嫂子在我那里吃了多少亏了？我妈有些跟她说还说不明白，她不照样就这么过来了吗？让小杜有些明白，但是别成天将一些事挂在嘴上！比如你爸妈是因为这些才接受你们目前的关系，这些看似邀功求赏，在他看来可能就是驳面子的事情，知道不？”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干妈戳着莹莹的脑袋说：“以后长点心眼，有什么多问问哥哥嫂子！听见没有，爸妈不在你身边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放了莹莹到她自己住的地方。我们带着两老回市中心。
干妈说：“小高，真的谢谢你了！这样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干妈你说什么啊！如果没有你们俩位，可能我未必能遇见宇轩！以后千万别那么见外了！”我笑着说。
电梯里宇轩问我：“妮妮，今天累不累？”
“嗯，的确有些累！”我嘟着嘴说，“脚涨得慌！”。
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宇轩抱着我的腿一点点地给我按摩，我说：“干妈真是明理的人！希望莹莹能过得好，小杜的妈妈不太好相处呢！”
他抬头看了我说：“其实小杜的妈妈跟干妈的想法还是比较一致的，干妈当初不想让莹莹跟我谈，是为了什么？也是因为我家穷，有可能连累到莹莹，小杜的妈妈也是同样考虑的。放心吧！一旦这些问题解决了，小杜的妈妈那么精明，怎么会把一个能帮夫的儿媳妇往外推？”
“嗯，是的！这个我怎么没想到！”
“不是你没想到，是你不说而已！”他捏了捏我鼻子说：“换做别的女人要是听我说了那番话，必然会来一句，‘那你妈怎么就想把我往外推？’但是你从来不讲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