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封赏
朝堂上, 薛昶大大封赏了此番接待扶桑使团的各级官员,尤其是此次主要负责接待的礼部和鸿胪寺。
接下来是在应对扶桑使者各项挑战中有精彩表现,为大齐大大争光的各人。在这些人中, 唯有慕远因为品级不够并未出现在大殿上。
于是,在封赏了其他所有人之后, 薛昶才道:“此番扶桑使团有备而来, 尤其在弈棋上。据朕所知, 这折也王子在扶桑非但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反而是扶桑国手小林雅之的得意门生, 甚至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围棋乃是源自于我中原大地, 盛行了上千年,我大齐更是自开国以来,举国上下,皆擅此道。若是在此项上败于小小岛国,可不仅仅是颜面尽失而已。可恨扶桑使团,处处设陷,致使情况危怠,幸而有备选棋待诏慕云直,力挽狂澜,既保住了颜面,更大挫扶桑,简直居功至伟。各位爱卿,以为然否?”
“陛下所言甚是。”
“慕备选确实有功。”
“功劳确实极大。”
……
众臣纷纷附和,一通褒扬,甚至还有大臣把马屁拍到了言尚书面前,称他有伯乐之能。言阙面上笑呵呵地受着,眼角悄悄瞥向了信王。
薛昶等殿上的嘈杂渐渐安静下来, 才笑眯眯地继续道:“既然众位爱卿也认为慕云直功劳甚大,有功自然当赏。朕预赐慕云直为‘大国手’,同时擢升他为首席棋待诏。数日前,前首席刘玄度向朕告老,朕已经准了。”
一语惊四座。
众大臣面上的笑意都僵住了,言尚书心里也“咯噔”了一声。
并未沉默很久,只一会儿的功夫,殿上又热闹了起来,只不过此番俱是反对之声。
率先发难的是御史中丞应海图:“陛下,恕臣直言,此赏不妥。慕云直确实有功,当赏,却不宜赏得太过。慕云直进入备选所尚不足两月,资历尚浅;再则当日应战,只在备选中选择,并未给正选棋待诏们机会,若当日应战的是另一位棋待诏,也未必不能胜。强行擢升,只怕众人不服。”
“应中丞言之有理。何况一局棋的胜负并不能完全判断一位棋手的棋力,首席棋待诏关乎整个待诏所,甚至是翰林院,不可儿戏。”
“臣附议!”
“臣附议!”
……
殿上几乎所有的臣子都出言反对。只有言阙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薛昶面色有些不虞:“那众位爱卿,有何高见呢?”
这一问,又让众臣默契地闭上了嘴。这说高了,自然不可;说低了,又怕陛下怪罪。不如让他人先说,说得合意,便附议;不合意,便反对就是。
众人都打得一手好算盘,殿上一时鸦雀无声。
薛昶面色愈发难看。
待酝酿得差不多了,纪谨便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衣摆,起身款款道:“依本王之见,不如先擢升慕云直为正选棋待诏。至于首席之位,让有能者居之。可办个赛事,让待诏们两两捉对厮杀,三局两胜,亦或五局三胜。败者淘汰胜者进,直至最后一人,便为首席棋待诏,同时赐封‘大国手’。自先帝嘉和七年为天下棋士评定品级之后,待诏所从未举办过赛事。棋待诏中,若未为陛下诏,亦未曾让备选挑战过,如今棋力几何无从得知,尸位素餐者恐有之。正好趁此机会,整顿厘清一番。再说,自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国力日隆,却少有与民同乐之时。京师,也该热闹热闹了!”
只是一个正选棋待诏而已,比之首席棋待诏和“大国手”之名来说,众臣自然不会再反对。
至于首席的选拔,倒是有人想提出异议,可是信王这一番话滴水不漏,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国舅爷甚至道:“既然如此,不如也给备选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也能参与首席的选拔。至于如何参与,胜如何败如何,再议便是。”
此提议又得一部分大臣支持。
至此薛昶也可满意:“那便由翰林院主办此赛事吧,礼部户部协办,十日内拿出一个章程来。擢升慕云直为正选棋待诏,即日起,归入正选待诏所,另赐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上下俱安。
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言尚书在心里说了一句,陛下与王爷这双簧唱得可真好呀!
内侍到备选所宣了圣旨,让慕远收拾一下,到正选所报道。
备选所到正选所,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实际所代表的却大大不同。
众备选们纷纷上前恭喜慕远,慕远一一回礼。
有人开玩笑地说,慕兄这一走,备选所以后又要冷清了。
慕远正色道:“咱们既然食着朝廷的俸禄,就当尽己之职,棋士的责任第一便是要精进自己的棋艺。天道酬勤,不可怠惰。备选所里有志同道合的同僚,相互探讨学习岂非比自己独自琢磨来得有效?”
玩笑之人有些惭愧:“慕兄所言甚是,在下失言。”
慕远复笑道:“正选所与备选所几步之遥,大家日后若有需要慕某之时,唤一声便可。”
进了正选所,换了名牌,慕远再一次遭受了惨无人道的目光洗礼。好在正选所虽然没有卢子俊,还有楚子洲和何平山这两个相识之人。
正所选的气氛比备选所凝肃得多,若是不相熟,彼此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相互不过点头之交,更不用说一起对弈复盘讨论。
慕远也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程时远。之前在金銮殿上应战扶桑王子时,慕远一心只在棋盘上,并未留心当时殿上的其他人。
程时远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看起来高傲冷漠,格外不好亲近。也许是因为身高的原因,看人时都是垂着眼,愈发显得淡漠。他几乎不怎么主动与人说话,不过若有人想向他讨教一局,要是确实得闲,倒是也会应下。只不过他得闲的时候不多,有勇气主动向他讨教的人更是不多。
慕远尚未有机会与程时远对上一局,不过他并不着急。纪谨私下已经告诉过他选拔首席之事,并且告诉他已经有人暗示翰林院不要在最终赛之前让他与程时远对上。虽然纪谨也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既然已经有人做了,他就不用多此一举了。恐怕也有人告诉过程时远同样的事,程时远应当也会避免与他在赛前对局。
殿前定议一个月之后,翰林院才公开了举办围棋赛事之事。
不论是正选棋待诏还是备选,早就私下得到了消息,自然没有什么意外。惊喜的是整个京师的百姓,大家奔走相告,议论纷纷,热烈的气氛比之扶桑使团进京有过之而无不及。
翰林院很快又公告了赛事的细则。
整场赛事前后预计历时三个月。
赛事采用五局三胜制。
没有分组,直接一对一厮杀,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直接淘汰。
对手由抽签决定。
正选棋待诏全员必须参与。
备选棋待诏可报名参与。备选若在赛事中战胜正选,同样可以将之替换。
规则简单粗暴,一目了然。
这样的规则相当于给备选们多一个挑战正选的机会,只不过这一回不能自己选择对手,而是需要抽签决定。能够多一次机会,这样的瑕疵自然无伤大雅,备选们自然也是全员报名参与。
前首席刘玄度告老后,慕远又被擢升为正选,是以正选棋待诏依旧是二十人。备选所走了个慕远,是以只余十一人。两者相加,一共三十一人。
赛事便分为五轮,第一轮有一人轮空。
前两轮每局隔一日,第三四轮每局隔两日,最后一轮每局隔四日,每轮之间有五日的休息时间。前后正好三个月。
赛事十日之后开始,赛前五日抽签。
这几日,京师的百姓们都在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打听所有棋待诏们的信息,身世,年龄,籍贯,甚至婚否,最重要的当然是棋力。各大茶馆棋楼,只要说有各棋待诏们的消息,立刻人满为患。书肆里售卖的各棋待诏们的棋谱几乎被炒到了天价,依然一上架便卖空。
京师百姓们这般的热情,除了闲得没事凑热闹之外,更重要的,当然是因为赌彩。
由官府主办的围棋赛事,自大齐建国以来,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而由官府坐庄的赌彩,更是前所未闻。以往民间的赛事再多,赌彩再频繁,那都是民间的,哪有官府主持的来得气派。
最初提出由官方坐庄的是户部尚书。
礼部尚书拿着户部尚书的议书目瞪口呆。
“这,这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户部尚书吹胡子瞪眼,“官府主办的赛事,由官府来坐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即便朝廷不坐庄,外头坐庄的还少么?白花花的银子没道理往外推的。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旁的不说,就说上回扶桑使团来访,你从我这儿支走了多少银两你知道么?你算过么?半个户部都快给你搬空了。不找补一些回来,冬日闹雪灾了怎么办?来年南方发洪水了怎么办?处处都是钱啊,钱!”
礼部尚书被户部尚书的唾沫星子喷得一张俊脸煞白,一面躲一面道:“罢罢罢,我不管你。你自个儿跟陛下说去,看陛下能不能任你这样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