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卢嵇连忙道:“啊……我是说同房, 就是, 她到我这儿来住了。啊对对对,她早饭就吃红烧肉了?”

  鲁妈:“吃了。吃的裙子的束腰都快系不上了才出的门。”

  卢嵇:“那她有没有说要回去住的事儿,有没有说什么关于我的坏话……呃, 我是说什么我夜里打呼噜之类的,或者是我蹬了她一脚什么的?”

  坐在政厅内几十平米的办公室里,拿着政府部门的专线话机打电话,问的全都是这些屁事儿。鲁妈对卢老爷佩服不已,老实道:“没有。太太没说什么, 看起来睡的挺好的。”

  卢嵇:“哦那就好。鲁妈……那个你帮我分析分析——你看我身边也没什么靠谱的人, 其他人也不认识眠眠, 你说有没有可能眠眠其实……对我啊, 那个, 情根深种, 所以才来的天津……哎, 鲁妈, 你还听得见么鲁妈?”

  鲁妈把话筒拿的离脸三尺远,道:“什么?老爷你说什么?哎呀天津这电话局还能不能行了, 怎么又听不见了——老爷?老爷!”鲁妈叫唤了两声,就跟摁死一只虫子似的迅猛无比的把听筒摁回了电话座上。

  旁边没见识的丫鬟下人目瞪口呆。

  鲁妈冷笑:“看什么看啊, 你们要愿意接电话, 我真是让你们来干这些破事儿,我宁愿去厨房烧火!”

  被挂了电话,也不能阻止卢老爷从一大早就开始的思维发散和自作多情。

  虽然他自己曾多次吃了自作多情的亏, 但这一回,卢老爷觉得自己用了科学的基本演绎法进行推理,有理有据。

  虽然昨日还消沉无比,但今天再琢磨江水眠的一系列举动,他倒是品出不一样的内情来。

  当然,卢嵇大概没意识到这是恋爱中百分百出现的过山车心态,今天“她不爱我绝望的想自杀”,明天就是“她一定用情至深难以离开我”,当天深夜立刻又能咬着被子觉得“她一定没有那么爱我只是想上我”。

  卢嵇先想了想昨天夜里江水眠说的话。

  她说……来了就是为了保护他的。

  他这几年遇见的刺杀可没少过,需要谁保护了?

  可若是江水眠没有这种心态,怎么会去石园吃回家常饭都在裙子里藏着两把小刀,而那些来刺杀的人,比如那个阿沛怎么会认出她就跑了?

  而且鲁妈也说过,说她来住下第一件事就去查看了几处大门围墙篱笆,在窗口盯着外头换班的保镖看,显然就是在观察卢家的安保。

  当时鲁妈还紧张兮兮的,总觉得像是引狼入室,是江水眠想要找机会害他。卢嵇只能跟鲁妈说个明白:“那是阿眠。三四年前来家里住的阿眠。她要是真想杀我,我不如现在就去把脖子伸给她,让她下刀。”

  纵然在卢嵇眼里,江水眠想要保护他的行为,就跟家里有讨债的上门大吵大闹,八岁小女儿拿着旅游景区买的木头宝剑冲出来要杀坏人保护爸爸是一样的——又感动又心疼……又没什么威胁力。

  但卢嵇觉得,这好歹是江水眠挂念他的一个证明。

  而且,江水眠惦记着他做饭的手艺,跟他说话的时候也很亲昵,还主动说的要跟他同房。这可是十七岁啊!一个小丫头应该最敏感,最不说实话,最不想跟乱七八糟的陌生人接触的年纪啊!她都能那么主动——

  要不然就是她把他当成爹……或者是什么特别喜欢的邻家叔叔。

  要不然,就是江水眠特别喜欢他,所以才忍不住那颗青春期躁动的心,口是心非,不小心把那点澎湃的对他的爱意泄露了一点点出来。

  卢嵇越想,越觉得第二个才是正解。

  否则谁会想到邻家叔叔家里暂住的时候,写出那种疯狂暗示,含情脉脉的信来啊!

  卢嵇从西装内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封让他叠的整整齐齐随身携带的信来,又读了读。里面每一个字都好像在证实他的想法,每一句话都让他心潮澎湃——

  她肯定特别特别想跟他亲近。

  肯定也觉得他长得好有魅力厨艺好性格好有钱还有本事。

  反正就全是优点。

  虽然卢嵇现在觉得,江水眠这种肤浅小丫头,肯定先入为主先喜欢上他的脸,但都认识这么久了,她一定发现了他身上数不尽的优点,然后——

  越陷越深。

  反正就已经爱得不能自持了,才让她这个死鸭子嘴硬爱撒谎的小混蛋干出这么多主动亲近他的事儿。

  只是……这样一想。

  她装傻说什么同房——

  这、这不就是□□裸的……那叫啥来着!

  对!□□裸的勾引!

  他以前想给自己混一身浪名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识过所谓的勾引。只是江水眠看起来比较傻,比较会找理由,手段比较直接,像他这种风里来雨里去一眼看穿女人套路的高手,竟然马失前蹄,没有识别出来!

  江水眠!就是想勾引他!

  卢嵇一下子从凳子上蹦哒了起来,简直醍醐灌顶,大喜过望。

  对对对,这已经……这已经都暗示的多明显了!

  卢嵇搓搓手,简直要原地打转。这就是,爱的证明啊!

  想了想,卢嵇心里又凉了半截。

  不对,要是真的要勾引,那干嘛昨天都躺一块了,江水眠还恨不得把自己缩在床沿都不肯拧身到他怀里来躺一躺。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昨天那句娘炮的台词,还是因为他怕蟑螂的时候叫的跟踩了尾巴似的?

  不行不行,他必须要让江水眠的勾引计划成功。他——必须要装作上钩。

  这可是他长这么大最想被人勾的一回啊!

  回去,他就找借口跟她多说说话。

  让她学英语背单词,很有可能她会摔书。

  问她那天天津武林的事儿,她肯定会撒谎会含糊其辞。

  要不然还是让人拿把新出产的美国枪,俩人一起玩枪吧。

  然后,聊着聊着,他就说困了累了想睡觉。

  然后,嗯,然后就装自己睡的说梦话了,无知无觉,扔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去抢她的。以江水眠早上起来表现的那种没良心,很有可能让他就冻着。那他就使劲抢,抢不过这个力大如牛的丫头,他就抱着胳膊打寒战装可怜——

  反正就是倾尽一切无赖之能,动用沉浸派演技,给她一点破绽,帮她成功勾引。

  卢嵇越想越觉得靠谱,在屋里踱起步来。

  想着想着——终于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所以,江水眠勾引他,直接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难道……难道……

  卢嵇觉得自己脸都憋红了,答案就在脑子里了,他都不敢在脑子里说出来,心里念叨着她是个小丫头,啥也不懂的小丫头。可,可是还是很有可能她真的……

  他正这样想着,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卢嵇这才发现自己踩在屋里的沙发上,两手握拳正激动的乱蹦哒,他赶忙从沙发上跳下来,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外头,孙叔推开了门,躬身道:“老爷,听说徐老到石园了。”

  卢嵇赶紧把自己的脑袋拉回正事儿上来:“就这件事。”

  孙叔脸色为难:“您不去见?这事儿已经闹得很厉害了,玉帅似乎和徐老见了面,发生了不少冲突。您要是不拦着……”

  孙叔说着关上门走进来,低声道:“这边已经得到消息,说是徐老和美国驻华公使已经洽谈多次,不但英方同意,就连美方也坚决赞同徐老出任总统。说是美国那边的总统也有意支持统一中国。”

  卢嵇走到桌边:“他们当然同意,就包括卢家,也都巴不得徐老能当上总统。可京津十一年的风云证明了,只有黎段那样的光杆司令才能做上几年总统。他手里这样的兵权,做总统就会立刻被人其他几派视为必须先拔的眼中钉,到时候他们联手,徐老能对付的了?

  孙叔道:“从兵力上来说,阎百川缩在山西不出来,就算他倒戈也不会派大军参与什么行动。其他的几派,加起来也未必真能赢了徐老。当年袁能把控全国,靠的就是兵,而整个华北的精兵,还都是握在徐老手里的。”

  卢嵇笑着摆了摆手:“这年头,没有什么优势是能一直保持的。而且我不去石园,是因为如果周梓玉能说动他,那我就不必去,如果周梓玉都说不动他,那我去了又有什么用。徐老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据我所知,内阁支持黎的还是大多数吧。前一段时间,徐老派人拆内阁的台,不就是想把黎大总统逼走么。”

  孙叔叹气:“看来是下定决心了,派内一直说‘拥徐先倒黎’,黎这总统日子,怕也是到头了。”

  卢嵇坐在椅子上,往后一瘫:“所以说,不去。不过记得把消息递给我,我还是很好奇他和周梓玉要怎么说。哦,还有,我也很想知道徐士山会怎么样。”

  好奇徐士山会怎么样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此刻跪在地上挤出眼泪的王轩宣。

  徐金昆正坐在她对面。

  他名声在外,样貌上却显得很憨厚老实。年纪大了,他有些微胖,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脾气更好。圆鼻子圆脸圆眼睛,唯一不圆的就是他上嘴唇上横着的一字胡。也就因为这长相,还有被人坑了也只是嘿嘿一笑不在意的性格子,在徐金昆还只是小官的时候,就常被人叫做徐傻子。

  但要是谁真信了,那才是傻子。

  他手里的兵权,他解决事情的狠绝,虽然说不上恶,但至少不是能随意敷衍的那类人。

  只是徐金昆微微叹气,被大圆脸显得有点小的一双胖手,揉了揉眼睛。

  徐士山那天被大夫救走之后,很快的就醒了。不过醒了不代表清醒了,他睁大着眼,两只手无意识的摆在脸边抽搐着,口水顺着嘴角往外淌进脖子里,偶尔蹬一下被子哼哼两声,就算有飞虫落在了他鼻子上,他都不会动一下眼珠子。

  看来,大量吞服的大烟膏伤了他的脑子。

  她知道徐士山的痴傻怪罪到她头上,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就算是王轩宣觉得反胃,但这时候她也需要表现的柔弱和无助,这些眼泪对于一个丧失孩子的长辈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的大部分资金产业都还在徐家名下,她也需要徐家媳妇带来的钱与权利。

  徐金昆坐在沙发上,看她跪在地上哭了出来,站起身,走到她旁边,搀起她来,倒是和颜悦色道:“哭什么,这事情又不怪你。我知道士山一直对不住你,他作为丈夫总是失职的,这事情又是他糊涂。我都听卢嵇讲过了,这完全是他自己的蠢!”

  其实卢嵇当时说的是不是事实,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徐金昆想听的解释,他也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儿媳妇闹僵了关系。

  王轩宣抽泣道:“是我没能拦住他……要是我当时……”

  徐金昆摆了摆手:“你放宽了心,你是我们徐家的儿媳妇。他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是我疏于管教,总迁就着他胡来。说来,你三奶奶病的厉害,前一段时间在保定去了。”

  徐金昆说的是他的三姨太,徐士山的生母,管着徐家上下的女人。

  王轩宣睁大了眼睛,顿顿的想往后倒,眼里又涌出泪来:“怎么会,三奶奶去世了?从我进了这个家门,三奶奶待我如己出,怎么会……怎么会……”这眼泪里倒有几分真心。

  徐金昆看她的样子也安了心。

  他让丫鬟扶王轩宣坐下,低声道:“是啊,她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去世前还念叨着你呢。王家丫头,虽然你三奶奶不在了,士山也……也那个样子。可你该知道,在徐家,我是会为你做主了。石园一帮不争气的家伙离不开你,我在天津也不能没有你协助,士山不论怎样,在我心里,你还是徐家的媳妇啊。”

  王轩宣心道,可算聊到正题了,她一点眼泪都给榨的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来,含着泪道:“我当然是徐家的媳妇。您也知道,我爹那样一个清高的人,怎么会允许我回家呢。再说了,我回家又能怎样呢,守着那样一个不跟世俗来往的家门么?我不如在这里,我已经嫁来几年了,虽然士山与我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其他徐家兄弟姊妹,还有诸位太太和您,都已经是我家人了。”

  徐金昆显得很满意,王轩宣这话且不论真诚不真诚,她离开了徐家就没有了现在大部分的资源,她怕是不会舍得放手的。而且徐金昆也很相信她的能力。他开口道:“保定那边倒还好,只是你三奶奶手里还有不少天津和北京这边的事务,她撒了手,我竟找不到人来管。想来想去,只能找你。只是士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驳了你面子,我怕你记恨我,不肯帮我了。”

  大小两个聪明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王轩宣擦了眼泪道:“怎么会。我只是怕我接手不来,徐老这么信任我,可我年纪还不够,怕是做错了事,耽误了您的大事。”

  徐金昆笑:“你何必这样谦虚,整个徐家还能找出来比得上你的人么。只是,本来这些铺子是要做笔大生意的,我怕你觉得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刁难你了。”

  王轩宣听见徐金昆把那些海外银行和纺纱化工大厂之类的生意说作是铺子,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道:“要是这对您来说很重要,三奶奶也答应过要做的,那我拼了命,也要把事情给您办成。您说,我听着,这几日就去查一下帐,看看能不能做。”

  徐金昆笑:“说来说去,还总是钱的事情。我需要一些能活动的资金,也就是能随时取用的钱。这个数。”他比了四根短粗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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