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依赖
老黄费了半天力气才把被挂在大厅半空中的乌鸦给救了下来。结果刚救下来没多久, 便有科技馆的工作人员带着几名警察赶来大厅。
“我们接到电话, 说有alpha试图强行标记omega。”领头的是个女警察,目光在大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老黄身上,“你见过吗?报警者声称那名alpha的本体是只乌鸦。”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在老黄的手心里蜷着一只被薅秃了毛的鸟。
女警官:“这是什么鸟?品种好稀有。”
谭谴:“……”
于是, 谭谴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从鸟变成人,就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九班一众人乌泱泱跟到了科技馆门口, 才后知后觉想起班里还有两个人在里面,顾木自告奋勇, 刚要进馆内把陆哥和沈野这俩人找出来,结果一转身, 就看见两个男生拖着步子从科技馆走了出来。
两个人的心情貌似都还不错。
“沈野沈野, 是你报的警吗?谭谴侵犯哪个o了?”顾木拽着他, 目光在他脸上溜了一圈,最后停在他耳根处,“这是被什么禽兽咬了?下口这么重。”
沈野嘴角轻微上扬,眸光不自觉扫去眼尾, 瞥了陆亦一眼,
“一个很可爱的小东西。”他说。
陆亦后背都是僵的。
“我跟你们去做笔录, 我这里有证据。”沈野对那名女警官说。
可能是长得好看有特权,女警官扫他一眼,点了点头,“行吧。”
于是警车便拖着一只乌鸦, 一个学生,还有满脸菜色的黄老师扬长而去。
九班在班长的组织下按照原路返回。
“陆哥,你跟沈野都去哪儿了,我跟路银天绕着科技馆找你们俩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顾木眼神担忧,“还有沈野耳朵后面的伤是什么东西?什么可爱的小东西?”
陆亦有些出神,低头回忆着刚才在杂物间里发生的画面。
他没有回答沈野的问题。
也可能是真的不舍得,他冲动的反抱住男生脖子,一口咬在了男生耳垂。牙尖用力又贪婪的啃咬着他耳后,又用舌尖将咬痕处透出的血舔干净。
血液里的信息素很浓郁,腥甜血味里浸透着清甜可口的薄荷香。
他算是用行动回答了沈野的问题。
“陆哥好像不太想理你。”路银天忍不住插嘴。
顾木小声咕哝,“看出来了。”
“不过我看陆哥这样子,有点像……”路银天把声音压得更低,吞吞吐吐半天,憋的顾木恨不得踹他一脚。
“有话就说!”顾木真的踹了他一脚。
“有点像是在想喜欢的人。”他歪头看了顾木一眼,又不大自在的转回目光,“我想他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是在发呆,可耳朵根总是莫名发红。”
他把话说完后,两个人便齐齐呆滞原地。
卧槽。
陆哥特么居然有了喜欢的人??
回校以后,距离放学也只剩下一节课的时间。
而明天便是令众位学生闻风丧胆的期中考试。
学委公布了各自的考场位置,又跟班长带着几个学生布置完考场,便擅自做主解散了九班一众。即使明天考试,这群完全没有考试概念的少年们还是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路银天伸长脖子问陆亦,“陆哥出去耍吗!”
陆亦:“不去。”
“明天考试,今天没作业,还不出去耍?!”
“不去。”陆亦冷冷扫他一眼,“我回去复习。”
路银天等人:“……”
这突如其来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算了,既然陆哥都说要学习,咱们也别出去了,回去看书吧。”一个男生调转方向,“这次期中考试好像还很重要,我前几天还看见老黄在办公室里揪头发来着。”
听听,这话多凄凉。
老黄都秃成那样了,居然还在办公室里揪头发。
路银天叹了口气,一摆手,“走!回去学习!”
陆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他也并不关心。
“情人节是不是快到了?”一个男生突然出声。
“情人节跟你有什么关系?天亮了!现在跟你有关系的是期中考试!”
“就你话多?”那男生气急,又把气憋了回去,“你们就没个喜欢的人?”
他这句像是问到了致命点。
一群人瞬间息了声,各自揣着自己的想法。
这段沉默也并未持续很久,某个瞬间,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小男生出声回怼道:“别人我不敢确认,陆哥肯定没有喜欢的人。连林暖暖都不喜欢。”
陆亦:“我有。”
众人:“……”
气氛变得更加凝固了。
这种问题,这种回答,按照套路的话,自己接下来该问陆哥喜欢的是谁。
男生打了个冷颤。他可不敢,他哪儿有这胆子。
最后还是路银天斗胆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情人节送礼物,就要看对方都有什么小习惯小爱好,你得留心观察。”他及时转了话题。
但某个不长眼的小男生又把烫手山芋扔了回来,
“陆哥喜欢的那个人都有什么习惯爱好?陆哥讲讲?”
讲个屁!
路银天心里暗骂。
陆哥要是能讲这东西,他当场表演一个脑瓜开瓢!
“哦。”陆亦停在校门口,“也行。”
路银天:“……”
男生顺手从花坛边捡来一根细长树枝,夹在手指中间,灵活转动三圈。又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每走八步,他都会把手里树枝掰掉一节。
众人:“???”
“这就是他的习惯。”陆亦说。
众人:“?????”
这算是哪门子的习惯?
这些都是星哥,哦不,沈野情绪低落时会做出的反应。
他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以前也没来得及问清楚,只知道每次看到沈野做这个动作,他都会觉得心尖被揪起似的疼。莫名其妙。
路银天觉出气氛尴尬,及时补话,
“你们看。”他说:“这种情况,就应该送棵树。”
陆亦走了一路,也掰了一路的树枝,只剩下最后一小节的时候,他走到了寝室楼下。
路银天那群人太吵,他下意识走远了些。
目光不自觉划过寝室楼前空旷的一片小操场,却瞥见一个熟悉身影。
沈野站在寝室楼边的一棵树下。
他半边身子藏在树后,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那男人像是问了什么,但没得到回应,暴怒似的吼了一声。
两人吼话时声音很大,陆亦即使没留意,也听得很清楚。
“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
这是男人吼的。
“滚!”
这是沈野吼的。
“陆哥,发什么呆呢?”路银天他们从后面追上来,想循着他目光去看。
陆亦及时挡住他的目光,“没什么。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
路银天狐疑看了他眼,“哦。”
目送路银天他们离开后,陆亦再回过身,却发现树边的那个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而沈野正径直向他走来。
“有时间吗?”他问。
陆亦:“嗯。”
“那陪我去个地方吧。”
沈野情绪有些低落,连说话语气都比平时更懒恹些,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沈野带他跑出了a校,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最后停在了一处……
荒村。
也不算是荒村,但村子里确实不剩几个人,唯一有活气的就是村子正中的一家孤儿院,时不时响起一阵童谣,衬着整个村子更加孤寂。
一见到这个村子,陆亦就感觉似曾相识。
他仔细回想片刻,也总算是记了起来。
上辈子第一次见沈野,就是在这个村子里。
当时他刚分化性别,总会在本体和人形之间来回切换。一只性别为a的小凤凰不肯老实呆在家里,便喜欢拖着自己漂亮的五彩尾巴,满世界乱飞。
无意间就飞到了这个村子。
当时的沈野也还是个小男孩,
“爷爷,我偷偷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是有凤凰的,我那天看见了!”屋里小男孩压低声音,仿佛怕这天大的秘密被别人偷听了去,“那小凤凰还啄我手指了!”
某小凤凰就躲在窗户底下,偷听屋里小男孩跟他爷爷的对话。
“别扯话题。”老人家没好气道:“你今天又打架了?”
某小凤凰探出头,试图拯救屋里那个即将挨打的小男孩。
“我没有,他们又想欺负你,我就……”
窗户边突然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小男孩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窜到窗户边,探着脑袋四处乱看,
最后也只在窗边发现一根树枝。
树枝上还长着片颜色鲜嫩的绿叶,带着灼灼生机。
眼前画面鲜活仿佛昨日,陆亦攥紧指尖,掩饰住眼里某些异常神色,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家就在这里啊。”沈野说着,又指了指远处那座孤儿院,
“我是在那里长大的。”
陆亦想起刚才在树边看到的男人,有些不解,“你没有父母?”
“八岁之前我的户口落在孤儿院,名义上,我没有任何亲人。”
沈野捡起路边一根树枝,
“我小时候性子很野,没人拴得住我,孤儿院容得下我的户口却容不下我,我基本上每个星期只回孤儿院一次。”他说:“其余时间,我都在跟着一个老人捡破烂。”
这还是陆亦第一次听沈野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很安静,眉眼低垂。
“八岁的时候,孤儿院的院长说有人愿意收留我,我不太情愿,因为我觉得我和那个老人过得很好。”夜色渐渐浓郁,沈野低下头,额前发梢挡住他紧蹙起的眉心,
“院长说,去看看吧,或许我会喜欢这个新的家庭。”
陆亦猜到什么。
他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沈野说:“新家里,有个孩子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我没见到女主人,但是看见了男主人,男主人对我很好,还给我糖吃。”他偏过头,“说实话,当时我还挺喜欢这个新家,因为干净。但是我仍然拒绝了院长,我想继续陪着老人。”
风声簌簌刮过树梢。夜风仿佛透过皮肤,直接刺进了骨子里。
冷得让人无处遁逃。
身边人的呼吸突然重了许多,
“但等我回去后,老人已经死了。”
“所有的人都告诉我,老人是病死的,我当时还小,也确实这样认为了。”沈野的嗓音越来越闷,“就这样,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我被接到了新的家庭。”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但在陆亦听来,却还是心疼的喘不过气。
他屏住呼吸,问“然后呢?”
“起初的几天,我过得还不错,只是被关在了一间小黑屋里,有吃有住,倒也饿不死。”沈野玩笑似的道:“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吧,我听说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小孩死了。”
“然后我就被接了出去。”
“这一个月里,房间里的投影仪一直在放有关这个孩子的视频,我不知不觉中学习这孩子日常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模仿他的动作,语气和神态,甚至笔迹。”沈野苦笑了下,“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