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30
方少灼暗恨一声,还是急步追了上去。
他没有直接上前,而是默默隔着几米远跟在了白楚后面。
方少灼心底有种莫名而来的感觉,感觉白楚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庆祝与陪伴,而是留他独自一人放空思绪。
这个点街上已经没有人了,白天的闹区繁华仿佛就是张虚伪的面具,夜深人静时它才蛰伏回空冷的死城。
他们两人沿着安静的街道一直走啊走,灰黄的路灯斜斜拖长两个人的影子。方少灼没想过去记路,只一心看着不远处的那道背影。也许是那人真的醉了吧,自己没有特意放轻脚步,白楚却也一直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突然的,方少灼便油然生出一股难过。还有一点点委屈。
也不知走了多久,方少灼恍恍惚惚听到水浪的声音,侧头一看,才发现他们来到了江边。
方少灼不由停下来了。
这条路上的风更大了些,空气中的湿气更加浓郁,黑夜里看不清江面被吹皱了多少涟漪,江水流动的声音却让人的心更加宁静。
方少灼很喜欢黑色。眼前深沉的夜空与黑色的江水融为一体,令他有一种被黑暗所包裹住的安心。他仿佛被蛊惑着般,想要朝那走过去,更靠近那儿一点,内心也许便会更安宁一些……
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
方少灼转头,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白楚的脸。
他还在愣愣的看着,白楚已经松开他手,将臂上的衣服一扬,披在了方少灼的肩上。
“江边风大。”白楚说。
其实此时的方少灼本应该恼羞成怒地大声反问:“难道我有这么弱不禁风吗?!”好歹我也是一大男人,还是你老总!
可是一对上白楚这样沉沉看过来的视线,他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真是糟糕……这次是彻底栽了啊。
白楚给他披上外套后便转身离开,方少灼反应了一会儿,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这回白楚直接走到了酒店,正是白楚下榻的那家。
跟到酒店大堂的方少灼有些犹豫,因他比白楚先到这座城市,所以定的不是同一家酒店。那么现在自己是要叫住白楚把衣服还他?可是白楚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让还,那便继续穿着回自己的酒店?……所以自己是喝糊涂了吗,到底是为什么要跟着他?
就在他踌躇不决时,原本已走向电梯那边的白楚身形一顿,又走回了方少灼身边,朝他伸出手。
果然还是要交出衣服吗。方少灼心下不舍又叹气,表面还撑着一张满不在乎的脸,手上却乖乖将肩上的衣服给扯下来,塞在了白楚伸来的手上。
白楚看着他这举动却是挑挑眉,忍笑了半晌才道:“给我你的身份证。”
“嗯?”方少灼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一次,“身份证?”
只听白楚悠悠地说:“给你在这里开个房间。还是,让我帮忙叫辆车送你回去?”
方少灼精神一振,背都挺直了些,直朝着白楚点头:“开房!开房!”
这个时候整个酒店大堂已经是夜深人静万籁无声了,便显得他这一扬声尤其的响亮。
但是五星级酒店前台小姐的素质还是在的,她们面不改色地接过白楚手中的身份证,为方少灼办理好住房手续后,再继续笑容满面着将房卡与证件双手递还到男人手上。
方少灼全程漠然着脸,视线朝上,似乎在细数大堂顶上到底吊着几盏水晶灯。
心中却是万马千军奔腾而过,扬起漫天沙尘,糊了他一脸。
方少灼暗暗起誓:他,绝不会再,光临这家酒店!
……
方少灼的房间和白楚的开在了同一楼层,两人互相道别后,白楚便开门进了自己房间。
回房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澡,白楚没开走廊和卧室的灯,而是摸黑直接走进了浴室。
关上门,浴室空气中有些淡淡的香气,如芬芳茉莉,舒适宜人,白楚揉了揉鼻子,想也许是酒店的清扫阿姨喷的空气清新剂,下次入住时要提醒他们不需要喷了。
强压下的密集水流从花洒喷出,溅湿了发顶,再蜿蜒漫过白楚结实的小腿肌肉。比起泡在浴缸里,他还是更喜欢淋浴。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愿太过惬意了。
今晚是值得他铭记的一夜。荣誉,掌声,期许,他统统揽入怀中。也许外界会认为他出道至今太过顺利,然而白楚也不觉得这一世的所有,是靠着前世才换来的。
他虽然不会再抱怨从前命运的不公。因为抱怨也不会改变任何,他所能做的,只是不断锤炼自己的内心,坚固自己,坚信自己。
可他也不感谢曾经历过的悲伤和疼痛,哪怕这些磨难的确会让他对人生的境况有更深的体会。
对于任何生命而言,经历苦痛都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十年前的这晚,自己又是在干什么呢?是否也是看着今晚明亮的月光,心中回忆着过往?
白楚苦笑着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那时的自己正在为着将来的生计而发愁,他埋头在音乐这条路上,做过许多首曲子,却都被爽了约放了鸽子。版权问题僵持不下,音乐市场迅速降温,他夺下最佳新人歌手的那次音乐盛宴,仿佛成了最后的狂欢。
他开始接触影视圈的人物,有求于人,便不得不学会说着违心的话,扬着肌肉酸痛的笑脸。
那时有人建议他去巴结曹总。那人告诉白楚,现在明星最重要的是学会包装宣传,学会推销自己,曹总是做广告媒体的,只要他愿意推你,好资源不就轻轻松松大把大把的来?
那人还告诉白楚,曹总有家室,却好男色,特别嘱咐他去见曹总时不要穿宝蓝色的衣服,因为曹总的太太喜欢这颜色,而曹总早就看腻了。
那人还告诉了白楚许多,年轻的白楚敷衍的听着,回头便全给抛在脑后,还决定再不要找些混账人听这些混账话。
白楚有些想笑那时自己的天真,可又觉得珍贵的很。
拿过毛巾擦拭滴着水的湿发,白楚仅在腰间围上了一条浴巾,便光着脚从浴室走出。他光裸的肌肉上还散发着热朦朦的水气,迎上外面微冷的空气,它们交替流动着,对撞着,如同产生着最激烈的化学反应。
白楚先前嗅到的那股香味更浓了,心中暗暗感觉不对,伸手往墙上摸开开关,瞬间偌大的房间灯火通明。
白楚一眼看见坐在自己床上的人,那人也正眼含秋水地望过来。
“你是谁?”白楚听到自己冷静地开口。
靠坐在白楚床上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女人长而飘逸的卷发垂落至腰,却因枯黄的发质减分不少。比起她脸上妩媚妖艳的妆容,她的身材更是惹火吸睛。那件黑色露肩紧身裙的长度堪堪及到她臀部,露出了一双能让男人们双眼充血的大白腿。
“我?”女人一双秋波盈盈的眼瞧着白楚,想要把他看穿了似的,声音酥媚入骨,“我是你的露水情缘啊。”
如此美色当前,白楚却神色冷淡,目光像是在注视一个死物,一张地毯,或是任何一件家具。
就在美女嘴边的笑容快要僵硬之时,白楚终于开口。
“哪儿来,哪儿去。”他语调缓慢,吐字清晰,“滚。”
美女却毫无被触怒冒犯的模样,她吃吃地笑着,长腿下地,千娇百媚地一步步朝白楚靠近,一双鲜红指甲的十指揽上了男人的脖子,低胸的衣料裹着那波涛汹涌的轮廓若隐若现。
“小哥哥别这么凶嘛,姐姐我会让你一夜快活的。”她嘴上柔柔弱弱地说着,表情如小白兔般无辜可人,揽在男人脖子上的纤细手指却开始沿着那光滑的肌肉线条迅速向下……
在即将碰到浴巾的边缘时,那只手却被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扣住了,顺带直接将她整个人也给甩到床上。
白楚眼神一凛,“谁派你来的?”
美女双手撑在柔软的床上,双腿依然摆着诱惑的姿势,闻言媚笑道:“小哥哥说什么呢?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人,还能有谁啊?”
白楚渐渐感到不对劲,这异样的感觉来自于他最为熟悉的、自己的身体。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一跳一跳着流向身体某处,甚至那处已经不由他控制地逐渐变得挺硬,蠢蠢欲动。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白楚的大脑神经正在向他传送着兴奋的信号,他的身体因此发生着改变,而他的意识却一片混乱。
他看到坐在床上的女人面目狰狞,灯光也灰暗下来,视线内的空间线条都变得形状扭曲而有拖影,甚至听觉也被剥夺!他耳边回响起许许多多的声音,女人的,小孩的,有风声,还有浴室的淋水声,一点点地都在放大。
白楚紧闭双眼,有些难以忍受地按住额头,妄图压下那几欲让他爆炸的嘈杂声音。
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即使闭上眼睛,眼前也闪过无数画面,蓝色的,红色的,光影缭乱。
这是……致幻剂的效果?!
是那股茉莉浓香!
但是此刻白楚也顾不得上哪去寻这香气的来源了,眼下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他猛地转身向门口l走去,女人这时却从后面冲上来抱住了他腰间,“别急着走嘛!姐姐我又不会吃人的,姐姐我只想吃你的,‘那里’~”
白楚忍无可忍挣开她的手,哪怕被那艳红指甲狠狠划破皮肤,他回头怒喝一声:“滚!”
女人却趁机又跑到了前面拦住白楚去路,往他身下一看,顿时讪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坐怀不乱柳下惠呢,身体不还是挺诚实的嘛?”
白楚现在已经不想骂她,他甚至想撕了她!
近乎是野蛮地推开女人的身体,不理她的尖叫,白楚几步急奔到了房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眼前。
“白楚,我正要……”方少灼惊诧地看着赤膊上身的白楚,一时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白楚却是猝然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支撑不住地倒在方少灼的肩上,直让方少灼也猝不及防地拥着他后退几步。
“白楚?你怎么了!”方少灼慌了神,急切地摇晃他,看他双眼紧闭眉心蹙起,自己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走……”白楚难忍般发出的声音里夹杂着某种渴望,却被他死死压下,他双手欲支撑起自己,然而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紧紧搂住了方少灼的肩膀,他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
鼻尖隐隐约约又是闻到一种清香,但那不是茉莉的味道,而是股沁人心脾的、并不浓烈的香味,记忆中他似乎也闻到过一次,如坠入绵柔梦乡,可以令他安神心静……
“白楚,白楚?”方少灼还在唤他的名字,可白楚的状态似乎在半醉半醒间,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
此时又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黑裙女人,看到站在房门口相拥的他们惊讶得捂上嘴:“原来他是那个……?难怪想方设法地要摆脱我,早知道就叫只moneyboy过来嘛,浪费老娘的感情。”
方少灼闻声看过去,几乎是瞬间便明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声音兀地便带上了冰冷的寒意,“谁叫你来的?”
黑裙女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急忙改口道:“啊?我没有说谁啊……”
还不待她说完,方少灼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一只手扶着白楚一只手拿出钱夹,扔出一沓红票子甩到女人身上。
“说不出是谁就马上给我滚。”方少灼冷眼看着女人,像是在藐看着脚下的蝼蚁,“今晚的事你敢向外透露出一个字,我保证你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女人被他这话吓得一哆嗦,能住这种酒店这样套房的想来应该也不是小人物,自己也只是拿钱办事,犯不着又去惹了哪个头头。于是立刻蹲着捡完地上的钱后,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跑。
“等等。”方少灼再次叫住她,看女人停住回头似乎在等着他的吩咐,命令道,“躲进这层楼的卫生间,锁门,明天天亮后再出来。”
女人听得一愣,“为什么?”
“照做,我会再给你笔钱,否则,我明天就能把你扒光扔到街上。”方少灼说得波澜不惊,几乎都不带任何暴戾的气息,似乎对他来说这样的事不值一提。
说完他不屑再看女人一眼,扶着白楚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方少灼之所以要赶紧摆脱这个女人,又不准她离开这一层楼,是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个几乎能把白楚害死的可能……
嘭地关上门,方少灼直接将白楚带到了浴室,把人放进浴缸后,便打开喷头对着白楚的头上淋去。
没多久方少灼便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似乎有大批人马赶来,脚步杂乱地经过了他们房门前。
浴室内方少灼留神听着外面动静,白楚却在痛苦边缘忍受煎熬。方少灼特意调成的冷水,使他的身体一边被冰冷浸得透湿,一面却被狂烧的火舌炙烤。
他摸索着抓紧方少灼的手,如同抓住溺亡前的最后一根浮木。“冷……”他浑身都在发抖,像是从骨子里爬出来的寒冷,止也止不住。
这一声呻/吟瞬间让方少灼心疼得不行,立时将水调温许多,希望能让白楚好过些。
却想不到温度一升高竟然立刻刺激了白楚,他几乎是忠于了那股欲/火的本能,一把将方少灼拖进了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