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Sunshine
花宝无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挨着申莽坐在沙发上,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蹭向斜后方, 直到她的大半个身子都被申莽挡住。
慢吞吞的,放在膝盖上的一只大手被一只小爪子挤了进去。
申莽的眼底藏满了笑意。
脏兮兮的桌布, 布满窗棱的灰尘, 随处可见的细节暴露了这栋朴素的别墅里是没有女主人的。
这就是花宝被所有人注目的原因,稀罕。
排除花宝对这里的小不安, 申莽对这里的观感很好,从桌子上水果的摆放和他们选择的位置都能看出克里家的这几个孩子都在潜意识里谦让着花宝。
小辫子大叔克里解释家里的生活习惯:“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 如果觉的吵,在房间里吼两声就能安静一会。”这是小辫子大叔的经验之谈, 他也是去年刚收养的这四个孩子, 都是别人决绝收养的大孩子,一切都还在摸索学习中。
“家里没人做饭, 饿了自己解决。”小辫子大叔有点不好意思, 十年前他被女人骗的倾家荡产几乎要锒铛入狱后, 他就一直一个人住。
“开车十分钟左右的小镇上有酒吧,酒吧老板是我老朋友, 很安全,你们可以在那里解决吃喝。”小辫子大叔每天都有那么一顿饭是在这里解决的,其他吃饭点,要么饿着, 要么吃从酒吧里带回来的三明治。
花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四个怪人, 回忆起她老妈陪着老爸在南方的小半年, 她亲身验证了那句话:零食不能当饭吃的。
可怜的四人组,怪不得都那么憔悴。
现在已经进入秋季,正是农田和果田忙碌的时候,小辫子大叔克里简单地介绍了下生活习惯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走前,从车上抱下来六个大袋子,里面是二十多个小面包和一瓶果酱。每一个发了一个,包括花宝和申莽。
四人组拿到自己的大袋子,连看客人都不看,转身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都还没有自我介绍,不礼貌。”花宝马后炮。
申莽把袋子放到花宝怀里全让她抱着,听了她的马后炮,笑道:“也不知刚才谁怕的像个缩头乌龟。”
花宝跳脚:“不是怕,是瘆得慌。”她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人?笑话!
申莽敲了敲她的脑瓜,调侃:“你的属性栏了又了多了一种动物,螃蟹,典型的窝里横。”
“我老爸说了,在外行走要谨慎。”花宝又习惯性地让她老爸背黑锅。
申莽到底还是更喜欢花宝肆意撒欢嚣张的小样子,说道:“懂事的时候被遗弃在孤儿院,容易产生心理负担。况且,去年孤儿院里被查出许多肮脏交易。孤儿院被封后,半大的孩子的存留就像踢皮球一样被丢来丢去,克里看这四个孩子实在可怜才收养了他们。”
申莽拍了拍花宝脑门:“他们跟你差不多大,最小的那个比你还小两岁。”
花宝怀疑地看向申莽:“老哥,你描述他们描述的这么凄惨,是想让我的母性光辉普度众生?”
申莽笑喷,给了花宝一个脑嘣。
花宝把袋子放到餐桌上,大笑着跳到申莽的背上。
无论如何,听了老哥这么一通话,她忐忑的心突然平稳了下来。
花宝虚张声势地想着,扒了他们的皮,就是一群弱崽,她一脚就能踢飞三丈。
别墅里静悄悄,那四个怪崽不存在一般,花宝打开袋子,拿着面包,勉强啃了一个就不想再委屈自己的嘴巴。
“哥,不想吃。”花宝委屈兮兮地看向申莽。
“那就饿着。”申莽吃下一个又一个干巴巴的面包。
提前邮寄过来的食物没有打包好,下雨后被水一泡早已经臭的隔着纸箱都能闻见。花宝对这事儿保持沉默,她亲自打包的,这黑锅没办法往老哥身上砸。
花宝把小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捡着形状顺眼的往嘴里扔。
花宝:“光吃面包,没有满足感。胃吃饱了,心却吃不饱。”
申莽打开果酱,沾着吃,不搭理她。
花宝眼神呆滞,脑子放空了片刻,听见别墅外的鸟叫声后,眼神乍亮。她把手上吃了一半的面包扔到袋子里,拍拍手跑到门口,垫着脚尖眺望了片刻,回头看向申莽,笑的谄媚。
“哥,有牧场。”
“所以?”申莽从容不迫。
“有牧场就代表有鸡有鸭有牛有羊,别管哪个,都有肉。”
申莽招招手,花宝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腮不疼了?”申莽用手压了下花宝的腮。
“不疼了。”花宝说的认真诚恳。
“那腮上的肿块是什么?腮炎没好前,禁吃肉。”申莽重复着出发前方书梅对花宝的训斥。
“唉……”花宝声情并茂地表达了她心中的“哀怨”。
申莽笑着把花宝的脸推到远处。
“干吃面包很容易上火。我腮炎的起因就是上火,要想败火就需要好好地吃饭,不能将就。”花宝说的铿锵有力。
申莽妥协:“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宝笑容可掬:“咱去酒吧吃饭吧。”酒吧夜里一定集结众多的妖魔鬼怪,肯定很热闹,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走吧。”申莽拿起外套。
花宝一声欢呼,飞向门外。
小辫子大叔克里早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申莽一套,申莽从别墅后面找到车库,试了几个钥匙打开铁门,从里面推出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
花宝前前后后绕着转了几圈后,
拖着下巴下了判定:“咱两会把它压垮。”
花宝跟在申莽身后进了车库,车库里面空间很大,只在正对着铁门的位置留下能装进一辆车的地方,其他地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落满灰尘的地方对花宝来说,就像个藏宝山的,等待着她去发现宝藏。
申莽站在一边,笑看着花宝兴致勃勃地翻腾。
很快地,花宝冒了一身的汗,劳动成果很显著,她找到了滑板。
要知道,她玩滑板和轮滑玩了三年,技术一流。
连蹦带跳地来到别墅前的水泥路上,花宝踩着滑板在申莽面前花样炫技,拍着胸口,嘚瑟道:“资深滑板专家。”
申莽走过去,站在滑板上找了下平衡,不皱眉头地照着花宝的刚才的动作来了一套。
“很好,不错,继续保持。”花宝不走心拍了两下巴掌。当被打击的习惯后,花宝对她老哥这种超能力应对自如了。
申莽把滑板交给花宝,眼神从别墅二楼一扫而过。
花宝从手机上翻出来滑板比赛视频,指着其中的一个动作让申莽看:“哥,这个动作怎么用力?我学了很长时间,也带不起来滑板。”
申莽放大视频仔细观察了三次,站在滑板上试了两次,第三次成功。
这种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成功,突如其来地打破了花宝对这个比赛冠军的崇拜,还是她老哥厉害。
“前脚掌用力,腰向右扭十五度,胳膊掌握平衡。”申莽指点着花宝不合适的地方。
花宝专注地练习,滑板拍在她裤子上的痕迹越来越多,天渐渐地黑下来,她早忘了她晚饭还没有吃。
第二天七点二十分,花宝被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就看见那四只怪崽抱着装干面包的袋子向外冲。
花宝梳好头发编着小辫问:“他们赶校车吗?”
克里大叔也在编自己的小辫,回答:“校车七点三十分发车,速度够快的话就能赶上。”
“他们早点起来,就不用这么慌乱了。”花宝站在客观立场上分析此事。
“我也这么认为,但年轻人总爱睡懒觉,可以理解。”克里大叔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准时过,他那个时候老师管的松,只要不出去干坏事就行,现在的孩子可没他那个时候自在了,迟到和早退都会被叫家长。
“睡觉能长个还能美容,一天里头一件开心事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你今天睡到自然醒了吗?”
“恩,我每天的睡觉时间都是固定的七个半小时,昨天玩的太累了,今天才晚起了半个小时。”
花宝和克里坐在沙发上聊天,后脑勺扎着同款小辫。
申莽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正对上恰恰好露在沙发上的同款小辫,噗嗤……。
模特大赛总决赛中最重要一项“硬照”比拼将在这片牧场上拍摄,花宝需要在这里居住十天才能与她公司职员碰面。
花宝问小辫子:“克里大叔,模特大赛为什么挑选了你的牧场?是他们给你钱,还是你给他们钱?”当初宣传部就想让模特比赛拍摄团队来公司取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没有给钱,负责拍照的是我们这个小地方的人,他就想顺道回趟家看看。”
花宝补充:“大概拍摄主题也跟牧场相符。”
小辫子大叔把果酱抹在小面包上,一口一个小面包,一眨眼,一袋子的面包吃完了,“车钥匙还在车上,你们缺什么东西可以去镇上超市里买。”
说完,小辫子大叔就骑着马离开,花宝确定了牧场中除了羊还有马。
申莽单手开着车,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花宝问:“你觉的会有交警拦住咱们吗?咱们没有驾照。”
申莽:“不会。”
“咱们下一次再来超市,可以骑着马来。”花宝想起暑假档经典画面,五音不全地哼唱着“你是风儿……我是沙……。”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蔬菜,满满一车的东西。
把东西搬到别墅后,又把车开到牧场,远远地看到小辫子大叔。
花宝把头伸向窗外,两只手喇叭状,喊话:“克里大叔~下午早点回来~~我们要请客吃饭。”
申莽把车停在牧场,与花宝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我记的你除了炒饭和泡面就没别的了。”
“网上菜谱多的很,凭我的学习能力,小意思。”
申莽点头,在吃的方面,花宝总能无师自通。
花宝搜索网页信息,拿着笔在白纸上记录下操作过程。把准备工作全部交给申莽。
第一次正式下厨,谨慎为主,花宝用了快四个小时的时间才做完十道菜。
十道菜,申莽负责切菜,负责翻炒,负责颠勺,花宝只负责指挥。
最后一道可乐鸡翅端到餐桌上,克里和四个怪崽已经整整齐齐地坐下。
为了自己接下来的十多天能有个高质量的生活环境,花宝在开饭前提了要求:“明天星期天,咱们一块大扫除。”
克里笑呵呵地点头,眼神一直留在饭菜上。
其他四个还是跟平时一样暮气沉沉,对花宝的话无动于衷。
一大早,捂得严严实实地花宝挨个敲门,最后跟着她大扫除的,除了她老哥,只来了个“抑郁症患者”小四。
花宝把沾水抹布递给小四,让他跟她一块擦窗户。
“我比你大两岁,你该叫我姐姐的。你看过丧尸片没有,你现在的样子不用化妆就能出演。脸色憔悴和病态一部分是营养没跟上,另一部分是缺觉。”
“克里大叔喂不好你们,你就自己喂自己。我昨天去牧场溜达了一圈,里面奶牛还有羊,每天喝点羊奶或者牛奶,既能补充营养还有助于睡眠。”
“做饭,你不会吧,我会。今天中午,你跟在我后面学做饭,学会了就能自己做给自己吃,我们国家领导人有句话说的特别有道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继续忽悠:“我们昨天吃的晚饭就是从超市买的菜,有点小贵,你要是学会了做饭,就在别墅周围种点菜,即搞了绿化又省了钱,一举两得。”
“调料一类的没办法,只能去超市买了,咱这里距离超市不远,开车的话只需要十五分钟。但你未成年,不能开车,跑着去的话大概四十多分钟左右。这里没有化工厂没有污染,空气清晰。跑着去能开阔心胸也能锻炼身体,你这身板太弱了,容易被人欺负,……”
“抑郁症患者”不吭声,花宝一个人撑住了场子。
申莽举着水管对着高处的窗户冲水,听着花宝颠三倒四的英语中强势追加的国语,想着这孩子不吭声的原因也许有很多种,其中的一条定是听不懂。
不能指望一个爱玩爱闹的人会持续干重复性的枯燥劳动。在花宝从他手上抢过水管,自己一个人玩的兴奋尖叫时,申莽很淡定。
小辫子大叔赶早从牧场回来,加入这个一个玩闹两个干活的队伍中。
“FloBaby,来点水。”小辫子大叔大声说道。
“Yes ,Sir!”花宝配合着把水管冲向窗户。
故意地从申莽身上喷过。
申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二楼阳台上跳下来,接通水管,半堵着水管,水急速呲向半空。
一个彩虹在水雾中挂在了花宝的上空。
震惊于这突入而来的美丽,花宝扔下手上的水管,扬着头像个小疯子一样不停地转圈圈。
“咻——”清脆尖利的口哨声从克里大叔的嘴里发出,“哈哈哈哈,好小子。”
德戈转头看看站在阳光下的两人,又看了看笑容灿烂的克里,继续擦玻璃。
在花宝充满感染力的欢笑中,他对着倒影在窗户里的自己抿了抿嘴,有点怪异,有点丑。
窗户擦的明亮,整个客厅都敞亮了。外面的工作完工,室内的工作正在进行。
在欢快的音乐和花宝不着调的哼唱里,克里大叔滑着舞步把桌布和沙发罩扔到洗衣机中。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见小德戈的手指也在随着音乐用力。
“小四,来做饭。”花宝站在厨房门口对着趴在桌子地下擦地的小德戈喊话。
这一次,小德戈洗菜切菜,小德戈翻炒颠勺,花宝负责教导。
餐桌前,劳动过的四个人坐齐,其他三个不劳动的人还在自个的屋子里长蘑菇。
“有慧根!”花宝拍了拍小德戈的头。
花宝的动作太快,德戈没能躲开。
“好好吃饭!”申莽拍了拍花宝的头,动作极快。
德戈低头吃饭,他只吃摆在自己前面菜,不碰也不看其他的菜。
花宝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对德戈说道:“人如果长久地不说话,人的语言表达能力是会退化的。”
克里大叔附和着花宝的话:“我也听人这么说过。”
附和的不成功,被花宝瞪了一眼。
花宝努力扭转乾坤:“不是道听途说,而是有科学依据的。”她的科学依据就是那部“狼孩”电影。
德戈低着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申莽给花宝碗里夹菜,花宝把筷子换成勺子一大口一大口地吃,想象着她嘴里的是红烧牛排。
德戈与花宝同时吃完同时上楼午休,花宝不忘告诫:“你一个人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找两本书念上一念。如果学中文的话,可以来找我,免费的家教。”
餐桌上剩下克里和申莽。
克里:“Your girl is sunshine。”
申莽摇头,笑:“在公司,她是大宝贝。在家里,她是惹事精。”
克里:“在我心里,她是阳光。”
申莽看向远处的花宝:“在我心里,她是一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