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嘉树本身就是清冷的性格, 这些年淬炼得越发沉郁，他什么都没有做，但在场人都接受到他不悦的信号。
容纯熟视无睹, 戳着三文鱼。
半晌, 旁边轻飘飘地说了句：“等过几天牙疼，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容纯动作一顿：“……”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 容纯突然觉得牙根隐隐作痛。
以前吃柑橘吃太多, 某天牙齿突然钻痛，那之后她就对过酸的东西克制很多。
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
当初, 在牙医诊所，她惨兮兮地发了个朋友圈求安慰。
但她记得那时候没有加林嘉树的微信。
他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想来，林嘉树对她的很多习惯都了如指掌。
也可能是误打误撞吧。
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让她吃薛焕给的东西。
但容纯也没有继续碰那杯金桔柠檬。
薛焕又给她倒了杯水。
这次林嘉树没有说什么。
席间, 他没动什么食物，手机上电话不断, 他起身去人少的走廊接电话。
身型顷长，靠在墙上, 和他以前工作状态没什么不同。
这个时候, 容纯眼前有一只手晃了晃。
“叫你呢, 没听见啊, 想什么呢？”
容纯忽然惊醒。
只见容彦双手插兜, 上半身前倾, 眼睛敏锐地盯着她。
容纯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在这？”
容彦揉着眉心, 闭眼忍耐了片刻，瞪着容纯：“什么叫‘我怎么在这’，这家店你开的？我就不能来了？”
容彦最近比赛终于结束, 才得知网上的腥风血雨，问了问姜知愈，了解到容纯打算出道，这会儿刚录完节目，正和投资商和导演吃饭。
容纯什么时候需要陪人吃饭了？天王老子都不行。经过上一次被陈恺灌酒，容彦心下一咯噔，赶紧飙车过来了。
本以为经历网上的事，容纯心情会不太好。他打算想安慰一下这个血缘上的亲妹妹，却没想到见她第一句话就是在赶人。
容纯还在拍胸口：“不是，你突然出现，连个声都没吭，想吓死我啊。”
“……我叫你多少遍。谁让你这么花痴，这回看上哪个男的了……”
容纯一听就炸毛了，“什么看上哪个男的……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她刚刚在看林嘉树，却被容彦这个不长眼的说成花痴？？
“这么激动做什……”容彦顺着她刚才的方向看去，这才认清刚刚的背影是林嘉树。
脸色顿时沉下来。
站起身，往林嘉树那个方向走。
容纯一怔，也小步跟上去：“哥……哥你要干嘛。”
容彦的步伐迈得大，没几步就走到林嘉树面前，正好这时林嘉树已经收起手机，看到来人，也怔了下。
容彦笑了笑，伸出右手：“林先生，久仰大名啊。”
林嘉树也挂上商业微笑，握了上去。
容纯刚要松一口气——看来容彦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然而下一秒，容彦松开手，以极快的速度给了林嘉树一拳。
“你少找容纯。你见她一次，我打你一次。”
林嘉树头一侧，颧骨迅速泛红，他笑容不减：“那你趁现在多补几拳。我不仅今天要见她，以后每一天都要见。你每天过来打我，挺麻烦的。”
容彦眯起眼睛：“……”
容纯反应过来，赶紧抱住容彦的胳膊：“哥！”
容彦垂眸看她：“怎么，心疼了？容纯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林嘉树忽而看着她。
容纯：“我没心疼！”
但她却看到林嘉树右手臂的衬衫上已经被渗透了丝丝血迹。是他撞到墙上之后，伤口又裂开了。
“他受伤了，你这样打他不太光彩吧？”
容彦这时才注意到林嘉树右臂的白衬衫下，好像被包扎了一块。他喉结滚动，没再动手。
容彦：“以后再和他纠缠不清，别怪我把你脑袋敲失忆了。”
容纯想把容彦的嘴堵上：“我没和他怎么样。”
“那你刚才看一直看他？”
“……”
看来堵嘴还是不够，她想把容彦塞进棺材里然后扔进深海喂鱼。
容纯眼神胡乱游移，随便指了指某个背影：“我刚刚看的是他。”
薛焕只是去洗手间，看到他们都在这里，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拐了个弯。
看到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自己，“怎么了？”
容彦点了点容纯：“我妹说她看上你了。”
薛焕：“……”
容纯：“？？？”
林嘉树：“…………”
容彦手肘搭在薛焕的肩膀上：“你呢？”
***
这顿饭在无比诡异的氛围中继续。
期间。容彦跟调查户口似的，把薛焕从小到大的学校和经历问了个遍。
容纯忍不住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他哼了声，闭嘴吃饭。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饭，大家分别坐自己的车回去。
薛焕离开前跟容纯打了个招呼：“明天见。”
容纯尬笑着跟他挥挥手。
容彦送她回家，车上，容纯打他胳膊：“容彦，你怎么这么多事啊！”
“我帮你一把。”容彦一想起林嘉树的脸色，就觉得上次被他骂一顿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了。
“我还用你帮？”
“难道你还想让林嘉树以为你很在意他？”
容彦全身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玩手机：“那个薛焕，你喜欢的话就趁机在一起，不喜欢就跟他说清楚。这有什么可纠结的……不过你的审美真是千篇一律，那小子长得和林嘉树有点像。”
“……”
见容纯不说话，他也不再说什么。
把容纯送到容汇时代小区，容彦没忍住又叹了口气：“悠悠，你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能有，只在林嘉树这栽了跟头。你对他这么念念不忘的，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属于你？可能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
容纯这次没有急着反驳，过了会儿才说：“你呢？如果你和露露在一起了，也会腻了吗？”
容彦一怔，盯着她，想要发火，最后只是戳了戳容纯的额头，“再管你的事，我就诅咒自己下辈子还当你哥！”
然后他摔门走了。
耳边没了叨逼叨，容纯泄气，把包扔在地上。越想容彦的话越烦躁。
——她看起来真的对林嘉树放不下的样子吗？
开什么玩笑。
容彦不仅脑袋进水，眼睛也瞎了。自己追不到白露，就唱衰别人。
这个时候，地上的手机震动一下。
她弯腰捡起，是薛焕发来的短信：【到家了？】
容纯：【我替我哥跟你道个歉。】
薛焕：【没事，毕竟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容纯看着后面那几个字，手指停顿。没过几秒，他又发来。
薛焕：【明天见一面可以吗？】
容纯刚要回他“不了”，然后再解释一下今晚的混乱，另一个短信进来了。
依旧是银行进账，附言：【我在你家门外。】
容纯去玄关接起视频通话，“有事？”
门外的走廊上，林嘉树说：“没事。”
“那我挂了。”
他这才说：“明天有时间吗？”
容纯硬生生道：“没有。我要约会。”
接下来，话筒那边漫长的沉默，视频中，林嘉树垂着脑袋，也不知道什么表情。
容纯把话筒按断。
她拿起手机，继续回薛焕的短信，把之前打的大段字删掉，打字：【好呀^o^去哪里？不如去我们上次去的俱乐部吧～那边好玩的比较多。】
容纯扔掉手机，去浴室洗澡。
她要让别人知道，她真的不是非林嘉树不可。
***
心里装着事，容纯一晚上睡得不太好，加了个回笼觉才稍微补回精力。
虽然下了节目，但歌还没有写完，她仍然处于无网络状态。
姜知愈自称没有那么魔鬼，让她在上完节目后的今天放松一下，然后以更好的状态投入创作。
她显然也听方圆说了昨晚的情况。
和下属艺人谈恋爱虽然很麻烦，但在这个圈子也不是那么严格。大不了做好公关就是。
“就算你俩最后分了，尴尬的也是他。”
容纯一边梳头发一边夹着手机道：“我俩要是真在一起，被粉丝发现了，会不会对公司有什么损失啊？”
姜知愈在电话里笑：“行啊小纯，真有大局观念，放心吧，虽然我签了他，但没了薛焕，不至于倒闭。演员么，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作品说话。他愿意追你，后果自负。”
容纯换了身横条纹吊带白色连衣裙，在穿衣镜中转了一圈。
***
薛焕已经先到，他们是公众人物，又有事情要谈，需要私人的空间，便约在一个包间里。
容纯进入包间门时，正好踩着约定的时间点。和别人以为的不一样，她不喜欢迟到。
薛焕赶紧站起身，看到她白色连衣裙，腰线完美，换了一种香水，闻一下就要让人沉迷。
薛焕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容纯。一开始是在秀展上，女孩坐在台下最醒目的位置，和今天相比，光芒更甚。
身边的同事都知道她，说她是容绍辉的女儿，只要榜上她，这辈子就算衣食无忧了。
但可惜的是，她有男朋友。
即使现在，容氏破产重整过，容纯收敛了锋芒，但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如果不是签约了星图，他也很难能直接和她搭上话。
容纯笑了笑，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杯红粉佳人。
趁服务生调酒的时候，容纯也没寒暄的意思，直接说明来意：“薛焕，嗯，首先我要解释一下昨晚的事。”
对面，薛焕点点头。
“昨天我哥说我看上你了，其实只是和林嘉树赌气而已。你别当真。”容纯左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桌子上的魔方，“这么说吧，我不喜欢你，也没有讨厌你，就当你是我同事。”
闻言，薛焕眼中的光芒消失，垂眸片刻：“但我喜欢你是真的。”
容纯被人表白的次数太多了，只是到了大学的时候才少了许多，因为周围人都知道她喜欢林嘉树。
几个不信邪的男生过来示好时，全都被容纯毫无情面地挡了回去：“如果你整成林嘉树那么帅，我倒是可以考虑。”
说实话，她对各种告白都免疫了，也就对薛焕没有任何感觉。他失落，他开心，在容纯心里，都和她无关——又不是她的错。
容纯：“谢谢。”
薛焕：“你现在还有喜欢的人？”
容纯立刻否定：“当然没有。”
薛焕：“为什么不让我试试？我这个人优点很多，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说不定你以后就会喜欢我了。”
容纯心里忽然猛地一揪，这和她之前和林嘉树告白时的样子差不多。
她放下手里的魔方：“你怎么确定？我们就能试出结果？”
“我也不知道，但毕竟要有个过程。”薛焕说，“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了。你让我追你一段时间，和其他人一起竞争，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放弃。”
这时，服务生送上酒，容纯抿了一口，轻声道：“好。”
***
薛焕的事业还在上升期，已经有了一大批粉丝，出门时做了点变装，带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
他们路过一家电影院，薛焕提议道：“我们去看个电影？”
“最新的电影都在家里看完了。”
“去打保龄球？”
“累。”容纯望着商场里的衣服和包包，想着自己还是省着点花钱吧。
薛焕耐心说：“你想去哪？”
容纯：“去酒店。”
薛焕眉毛一挑：“酒店？”
容纯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不是不是，我断网好多天了。再不冲个浪就要死掉。”
“……要不我给你买个手机？”
“不用。”容纯不习惯要别人的东西。“你要是不方便就回去。”
薛焕笑道：“方便啊。”
为了避免有人跟姜知愈打小报告，容纯特意跳过自己家酒店。最后停在一家闲庭院酒店。
刚进大厅。
薛焕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接了电话，应了几声，抱歉地对容纯说：“我经纪人说有个试镜突然让我去，对不起，我先走了。”
容纯借了他的身份证交给前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薛焕：“……”
他怀疑她今天见他，只是为了借用身份证而已。他没有立刻走，刚要说什么，却见容纯没有继续聊的想法。
容纯没走几步，又回头：“别跟姜总说啊。”
“……好。”
容纯的手机被收得突然，上次她断掉的动画片正看到剧情正是精彩之处，这会儿赶紧进入房间打开电脑。
跳过主题曲。容纯一边吃零食一边正襟危坐，主角马上就要和大boss碰面，老年机的来电铃声响起。
是薛焕。
“有事？”
“我的身份证在你那里吧？”
容纯看了看桌子上的身份证：“哦，忘了还你。”
“我现在去取。”
刚挂了电话，门口立即响起敲门声，容纯心想他速度够快的，跑去开门：“薛焕，你还挺……”
容纯还没看清人，就撞进一个人的胸膛里。鼻腔内是熟悉的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