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万物有灵
因着晚上有事,招平安吃过饭也忘记把礼物拿出来,她东翻翻西翻翻挑了好多家伙,抱着必胜的决心,和阿择到隔壁去。
马婆子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立马拉开门,招平安的手还作叩击样,直到急促的话音响起,她才回神。
“平安,怎么办啊!这......这这开始说糊话了都!”
招平安跨进门来,边走边问清情况,“国兴叔吗?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马婆子一直留神儿子的状态,忙回:“他一直念念叨叨重复说好臭。”
“臭?”招平安微微放慢脚步等老人回答。
马婆子自始至终脸上不见轻松,“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安,这......严重吗?”
招平安也不知具体情况,只说:“别担心,我去看看,您就留在外面等着吧。”
“好。”马婆子也心知自己帮不上忙,也就不去添乱。
进到马国兴的房间,先听到无意识“嗐呦”难受的呻‘吟。白天那种怪味也变得浓烈,越来越像牛棚里粪便潮湿的味道,让招平安有点反胃。
视线转了一圈,她发觉窗户竟然是关起的,于是憋着气去推开,连着呼吸几下,才去把马国兴身上的被子扯开。
老一辈或许觉得发烧不能吹风,才给捂得严严实实的,连阿择都知道要散热,不然会让病情更严重。
不行了!憋气已经上限,招平安又跑去窗户那,室内空气不流通,开着窗也没多大效果。
“怎么了?”阿择走过去问。
“你没看到吗?”
床上的男人只是时运走低,撞了阴气生病,所以才面罩暗影,连带着外面的老人也带点秽气,但都不严重,好好休息晒晒太阳就可。
阿择摇了下头,并没有察出危急的问题。
招平安回头看了眼围在床四周的一团团,形状酷似某种动物的死灵,排排坐地头部一直垂下盯着床上的人,连床顶都漂着几只,臭味就是从这散发的。
难道因为鬼魂和死灵是不同的物种,所以阿择才感知不到吗?
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赶紧让阿择吹点风,好让呼吸道不要长期处在受虐阶段。
既然已经跟到家里来了,那就可以用禳家宅灾患符驱逐。招平安精准地夹出一张光符,踏步欲念咒。
阿择不知现在情势,心有忧虑地抓住她胳膊,“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刚一说话,风势由及微,臭味霎时逼仄地挤压过来。
招平安拉着他一起趴到窗台躲避毒气,语噎地翻了一眼,“阿择,你说话风可不可以不要停?”
鬼术遭嫌弃了,阿择顿时哭笑不得,“好,我道歉。但是你得跟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微风又起。
招平安舒服多了,解释道:“国兴叔被死灵缠身,就是动物死后残存的灵,因为没有自我意识,只能依靠一点点怨气驱使,人久而久之被缠着,轻则睡眠不安,重则精神失常。倒也不算难驱,费点劲而已。”
阿择不管其他,只在乎一点,“危险吗?”
因为自己对于这个奇怪的物种,如同睁眼瞎,无法帮她。
这傻子,原来是担心她啊!
招平安弯起眼睛一笑,心口像被投了蜜糖,“不危险,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怨气死气影响人神魂而已。”
阿择安定下来,放开手,“那有需要我做的事吗?”
轻佻地摸了把他俊秀的脸,招平安不正经地抛个媚眼,“等着!今天也让你也瞧瞧我的本事。”
说完食指曲起,叠于拇指下,她捏诀踏步诵咒,“阳明之精,收摄其灵,速现原形,缚!”
手势身法利落,一气呵成。
望着她认真的样子,阿择不禁扬起笑,他一直知道她的本事,哪哪儿都让他欲罢不能。
慢慢地符篆升至半空,风声从耳边过去,似乎绕着又回来,形成一个漩涡。死灵混着阴风,被无形的吸力叠压在一起,往着相同的方向而去。
不料死灵数量太多,有一两只已经要挣脱出漩涡的轨迹,眼看着就要得逞。招平安左掌托起右拳,沉气喝道:“缚!”
符篆中朱砂敕令竟微微泛着很淡的金光,阿择也被这力量影响,抬手挡住眼睛,后退到墙壁。
一瞬间漩涡的转速加快了,将反抗不止的死灵全部吸进符篆里,然后重重地落到地上。
阴风霎时停了,房间的味道也已消失,马国兴像是睡沉了一样,没再发出痛苦的声音。
阿择上前,“解决了吗?”
招平安还处在惊愕中,刚刚那微弱到几乎没有的金光,真的是因为自己默咒的念力吗?
“平安?”他低腰将脸凑近。
“呵呵~”招平安蓦然笑起,眸光闪了闪,她开心地捧住眼前的那张脸,炫耀道:“我真的太厉害了!对不对?阿择。”
她虽答非所问,阿择也被这乐呵感染,温煦地笑着应:“嗯,平安最厉害!”
发射可爱的魅力最厉害。
听了这样诚恳的夸赞,招平安垂下手有点丢脸的无措。因为死灵不会攻击的原因,所以她的能力才比以往强,这好像不是扑街的人值得显摆的。
“没呢......等会儿还要折花盘送走死灵。”
还知道回他的问题啊,她羞怯怯的神态真的可爱爆了!阿择啵了一口那红艳艳的唇,“那需要我做什么?”
“哈?”这亲亲太突然了,招平安被两边的情绪一夹攻,呆住了。
阿择正当行使权力,抱住她,搓粉嫩的小脸蛋,“就亲了一下就懵了,往后可怎么办啊......”
掌中热度直速飙升,他非常满意这样的反应,证明平安此时想的和他脑中浮现的画面,一样火热。
正事当前,且有别人在场,阿择歇了逗弄的心,“走吧,外面人还等着呢。”
招平安顶着张大红脸,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他们一出来马婆子便紧张地问:“好没好。”
“好了!”招平安轻快道,
马婆子立马松了口气,身子有些摇晃地扶着墙壁,声线还崩着,“那是因为什么才生病?”
“骡子的死灵缠着,时间长了神智会混乱。”
“造孽啊!”马婆子枯竭的手拍打墙壁,“那个混账......骡子都累死了,怎么、怎么能忍心吃下去呢!这下好了,也是该让他长长记性。”
原本她这次回来也是因为这事闹的矛盾,老一辈对辛苦劳作和看家护院的动物都有感情,而儿子不听劝,不肯将其好好埋葬,这才出的事。
等老人平复下来,招平安才开始交待另一件事,“骡子生前的驮架要叫人烧了去,而且一边烧一边还要道歉,化了怨气,接受花盘,死灵才算真正送走了。”
马婆子毕竟阅历在这,擦擦眼角,马不停蹄去给城里的儿媳妇打电话去了。
招平安则回家用白纸叠了花盘,上面立着五个小人,寓意五鬼邪祟,花盘里供着瓜果,上面插三支香一对烛。
红白巷是个T字路口,她和阿择就只能到更前面靠近崇德巷的十字路口。
时间快到九点,恰逢学生们晚自习下课,有认识的同学看到招平安托着一个奇怪诡异的东西,行走在夜街上,都害怕躲得远远的,甚至是绕远路回家。
十字路口到了,待到路上没人时,花盘摆在大路中间,点上香烛。接下来便是等着就行,只要香烛能好好地燃尽,死灵就算接受离去。
一人一鬼并肩蹲在沿街商店前的台阶上,百无聊赖起来。
这么大的蜡烛烧完起码得三小时,等待总是乏味枯燥的,招平安开始跟阿择胡扯八扯地聊天。
“阿择,你会感觉到饿吗?”
“不会。”
“阿择,你这衣服都穿腻了吧。”
“没有啊。”
“阿择,你一身的白色我都看腻了。”
“......”某鬼暗戳戳地皱眉,“我只有这套衣服。”
“那要不......”招平安差点说漏嘴礼物的事,她打哈哈收回话,又天马行空地说起别的胡话了。
阿择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就在她眼神转过来,需要回应的时候,他笑笑,或者点个头,她又满意地接续话题。
初秋露水已经有些微寒意,等得久了,身子又僵又凉,好在香烛终于安全地燃到尽头。
招平安走过去,花盘上堆一坨香灰烛泪。她点火烧花盘,红红的火光单是看着身上就多出一丝温暖来。
事情终于解决了,任劳任怨的家畜本都不是烈性子,散了怨气,也到该去的地方了。
人站在生物链的顶端,能决策许多动物的命运。你可以吃它,这是世道使然,但你不能虐它,这是人道,也视为因果。
即便是牛马骡这样一生劳累的动物,结束生命后,也该好好地送一程。
香灰纸灰随风吹散,夜空中飘浮的鬼影躲着到处窜,他们怕香灰。
十二点了,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再碰到什么鬼,路灯下招平安走着,一只手前后微微摆动,似是牵着什么东西似的,而地上却只有一个影子。
纸扎铺早已经关门,红灯笼还在散发亮得过分的刺眼灯光。
阿择送她到门口,说自己有事就先不进去。招平安习惯了他常常夜里不在家,还以为他只是有别的事要做,不觉什么便回屋睡觉了。
直到岑西那位阴阳先生来曲樟镇拜访,她才恍觉,在很早的时候,阿择的魂体已经悄然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