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保护

　　潮湿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飘来的阵阵凉风中还夹杂着咸湿的海风气息，耳边簌簌作响，还有海浪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刘小悠颤了颤睫毛，虚弱地睁开眼睛。

　　透过老旧的玻璃窗，霞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她不知道这是她被关在这里之后，第几次浑身剧痛地醒来。

　　修爷带走她之后，便一直逼问她数据芯的下落。她硬是倔到了极致，不管他怎么问，她一个字也没说。

　　直到最后修爷似乎耗尽了全部的耐性，将她两眼一蒙，带到了这个地方。他冷冷的声音还残留在她的耳边。

　　“你在这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到数据芯在哪里了，什么时候送你离开这里。”

　　临走之前，修爷还不忘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希望刘小姐尽快想，在此期间，我的人会好好招待你的。”

　　她的确被招待了。

　　每一天，都会有人粗鲁地逼问她，紧接着就是暴风骤雨般的拳脚。她现在只要轻轻一牵动身体，就疼的厉害。

　　白色的裙子已经变得肮脏不堪，裙角下，纤细的小腿青一块紫一块。其他的地方，还有更多。

　　纵使身上带了满身淤青，但是刘小悠知道，这些人的手下是留了力道的。他们每一次的拳脚都避开了她的要害部位，若说是巧合却不不可能次次都有这样的巧合。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不敢，也不会杀她。

　　他们还没有从她的口里得到数据芯的下落，怎么轻易杀了她？

　　想到这里，她苦涩地笑了，笑容牵动淤青的嘴角，疼得她轻轻皱了眉。

　　她仰躺在硬床上，眼睛在这个狭窄的屋子里慢慢扫视了一圈。

　　这个屋子很小，而且墙壁都是水泥浇砌，摸上去都能在手上留下一层灰。屋子的另一侧，是一道生锈的铁门，被人从外面锁着。

　　她的手被镣铐勒得有些生疼，动了动手腕，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拷在这里几天了。

　　就在这时，铁门外发出声响，刘小悠身体下意识地颤抖起来。身体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她不自觉地咬紧嘴唇，等待又一次的殴打。

　　门缓缓被推开，来人却是修爷。

　　刘小悠别过脸不去看他，修爷推着轮椅慢慢靠近，倒是先开口说话了，“刘小姐这几天过的如何？可是想到数据芯在哪里了？”

　　她再一次重复：“我、不、知、道。”

　　“还嘴硬？”修爷抬了抬眼帘，“看来是招待地还不够？”

　　修爷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人立马拿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在修爷的点头示意下，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个黑色的项圈。

　　“这个项圈通电后，最高电压可达80毫安，项圈的设计线条很美，上面还有红色暗纹，这么漂亮的项圈，我想刘小姐一定会喜欢。”

　　修爷不疾不徐地说着，神色平静，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另一边的刘小悠却在他的话语里脸色越来越白，“你想干什么？”

　　修爷将她脸上的惊慌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只是在想，既然刘小姐记性这么不好……如果把它戴在刘小姐的脖子上，我想刘小姐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来数据芯在哪了吧。”

　　80毫安的电压，她可能会死。

　　刘小悠身侧的拳头不断收紧，手心里已经是一层薄薄的汗。她静了几秒钟，忽而淡然开口，带着笃定：“你不会杀我的。”

　　修爷微愣，抬头看她。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只有我知道数据芯在哪，你杀了我，怎么拿到数据芯？”

　　此时，修爷却轻轻地笑了：“用数据芯来要挟我？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从来就没想要数据芯，我宁可这个东西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刘小悠讽道：“不想要，却一直阻止陆严臻知道真相，这个父亲真的不够格。”

　　“还轮不到你来告诉我够不够格。”

　　半晌，修爷缓缓说道，“我是在保护他。”

　　“保护？”刘小悠脸色嘲讽的笑意越来越大，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反问：“这就是你的保护？阻止他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还一次次将他陷入危险的境地，几次都因你而死？”

　　“我从未真正想要了他的命，包括上次的游戏，我也并非真的想让他死。”他抬眸，眼里是淡淡的笑意，“就算最后你不跟我走，我也不会真正下手杀了他的，他是我的亲儿子啊，我怎么舍得呢？”

　　刘小悠觉得修爷就像是一个疯子，说的话也是自相矛盾。

　　修爷的目光忽然飘远，柔和地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悠悠开口。

　　“你不了解他，没有人比我作为一个父亲更了解他。”

　　“不让他知道真相，就是保护他的方式。”

　　刘小悠内心有些异样，也有些疑惑，她忍不住问：“真相到底是什么？他母亲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她停顿了一下说道，“你知不知道，恨会打碎所有的温情，甚至于亲情。”

　　修爷并未回答，只是兀自说道：“如果恨能让他好好活着，那就让他一直恨着我吧。”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眉目干净，眼角耸拉却仍显得精神奕奕。

　　不知道为什么，刘小悠在修爷沧桑老态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落寞和孤独。

　　门外忽然发出了一阵巨响。

　　所有人侧目而去。

　　未等修爷的人反应过来，铁门已经“嘭”地一声被猛地踹开。数十个人配着枪一拥而入，不出片刻，便将修爷他们一行人团团围住。随着砰砰砰几声，一个个应声倒地。

　　修爷看了一眼倒在他脚边的人，显得异常冷静。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平静地看着突然扭转的局势。

　　他静静地凝着门口，他在等一个人。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刘小悠的泪眼犹如断了线簌簌落下。下一刻，陆严臻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瞬间，周遭的喧嚣仿佛都成了背景，她的世界里只有陆严臻一个人，他深邃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还有她眷恋已久的拥抱。

　　这一刻，他在她的眼里异常清晰。

　　她恨不得马上扑进他的怀里。

　　身体向前，被手腕上的镣铐拉住。陆严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中百种情绪交集，在看到她的伤口时，心里猛地痛了一下。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冲过去，替她解开镣铐，随后紧紧抱住了她。

　　他用力地抱了她一下之后，马上松开了手，身体一个转身，已经将枪抵在了修爷的眉心。

　　陆严臻扫视了一圈，目光从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慢慢地移到了修爷的身上，“下一个，是你。”

　　修爷反而笑了。

　　他仿佛是早有预感一样，平静地说道：“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你现在开枪，我亦欣然接受。”他抬起眼眸，直视陆严臻，“但我只求你一件事。”

　　陆严臻眉眼一挑，极尽讽刺：“求？”

　　“我只求你放弃数据芯，就让过去的事过去吧。”修爷缓缓说道，“如果杀了我能让你放弃数据芯，那我死而无悔。开枪吧。”

　　陆严臻冷漠说道：“你的命还不值一个数据芯。”

　　话毕，□□已经抵近了一分，“这条命，是你欠我母亲的。”

　　“是时候该还了。”

　　修爷淡淡地笑了，笑的凄凉。

　　与此同时，陆严臻扣住扳机的手指，缓缓扣住。陆严臻紧抿嘴巴，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第一次觉得手里的枪这么沉重，倏而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绝望自杀的背影。

　　手上渐渐有了力气，他重新抬起枪。心下一横，就欲开枪。

　　下一秒，一手满是伤痕的手，极尽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枪口。

　　陆严臻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挡住枪口的刘小悠。

　　她缓缓将枪口推开，伸手拥抱住他。

　　“我不希望你有遗憾。”

　　——

　　昏黄的壁灯壁灯泛着幽幽的黄光，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

　　刘小悠动了动身体，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陈列，被子上是熟悉的味道。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被磨破的手腕也用纱布包扎整齐。

　　黑色的大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床上另一侧温度冰凉，回到别墅之后，陆严臻并没有陪她一起睡下。

　　几个小时前，陆严臻抱着她坐在床边，看着医生替她包扎伤口，涂好药膏。陆严臻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处理好伤口之后，佣人端上来一碗粥。闻到热粥的香甜气味，她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在修爷手里的那几天，她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严臻拿起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边。

　　其实她身上的伤多是皮外伤，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了一点，其实不严重。刘小悠自然也觉得她还没有虚弱到需要人喂，他大可不必如此。她眨了眨眼睛，说道：“其实我可以自己吃的……”

　　陆严臻不为所动：“张嘴。”

　　喂她的时候，陆严臻一直面沉如水，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在冗长的沉默中，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

　　放下碗具，陆严臻又用毛巾替她轻轻地擦着嘴。

　　刘小悠在他异常的的沉默中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总之，陆严臻现在情绪不对。

　　从他一直微微紧皱的眉心就可得知。

　　他手下力道很轻，但是在擦过嘴边一处破皮的地方时，刘小悠忍不住为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但是陆严臻依旧敏锐地看到了她细微的动作。他眉头皱地更紧了：“很疼？”

　　“不疼。”刘小悠甜甜地笑：“一点也不疼。”

　　“明明弱的一碰就会碎，却还要逞强。”

　　刘小悠怔怔看他，她听出了陆严臻话里的深意。他指的不仅是现在她故作轻松地说不疼，也在指当时她挡住他枪口的时的凛然。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去挡住指向修爷的枪口。那一刻，心里有个念头滋生疯长——修爷不能死。如果陆严臻开枪，真的杀了他的父亲，他这一生可能都会留有遗憾。

　　陆严臻最终还是没有开枪。

　　腰上一紧，她已经被按入他的胸膛。她回过神，在他的怀里抬头，轻松地笑着：“我真的没事。”

　　陆严臻的指腹一寸寸地划过她的身上的伤口，在划到她肩膀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那里是她第一次为陆严臻挡枪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但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肩膀一片柔软的温热。

　　刘小悠微微侧头，看着陆严臻轻轻吻在她肩膀的伤疤上，气息温热。

　　她听到他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