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暗黑IF线?虫族崛起（3）

　　幽深的洞穴里, 冰冷的水珠从冻结的石钟乳上落下来。

　　这里是令虫族恐惧的寒冰地牢，位于【澜】的最底层，这里大气稀薄，来自宇宙的绝对零度在恒温系统被刻意关闭的情况下从外壳中渗透进来, 在地面上结起了厚厚的冰霜。仔细看去, 那些冰霜被分成了一个个六边形，好似蜂巢的图样。

　　此刻, 一双长靴踩在冰面上, 缓缓走来, 在其中一个六边形边上站定。

　　阿莱茵双手抱臂，依旧仅穿着一身骨质的虫族装甲, 大片的胸膛裸露在外，却似乎并没有感到寒冷, 他念随心动, 大地微震, 一根六边形的冰棱柱从地面上缓缓升起。

　　“你知错了吗？”

　　他对着那冰柱道。

　　澄清透明的冰柱可以令人清晰地看到里边禁锢的东西, 是个黑色的人形, 或者说, 被包裹在一件光滑的黑色紧身衣里的“蛹”。

　　那个“蛹”没有缝隙，浑然一体, 无比贴合着里面的内容物，很诚实地体现出其轮廓——那高挺的鼻梁，宽阔的肩膀、高大的身形和肌肉的线条, 虽然看不见五官，但就这样立在那里的样子就像是被放在橱窗里观赏的一座黑色雕塑,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悍又健美的气息。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 又或者是感觉到了, 冰柱中的黑色雕塑眼睛的位置忽然动了动，就像是里面有个人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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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因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多久，长时间的黑暗和寂静已经令他有些失去了时间的观念，姑且把它叫作几天前吧。

　　几天前，就在他的面前，自称阿莱茵的虫族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他曾经的向导，话语中似乎透露出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还没有等他问个究竟，这场对话就被贸然打断。

　　“王。”一个嘶哑的声音从盖因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见有一只浑身都是骨刺的蝎形生物半跪在他身后，不知道是什么虫族。

　　“前方发现了一个低级文明所在的星球，那里多火山，气候温热，也有大型湖泊，很适合我们生存。”

　　“军队已经提前清理了a19星球，您可以先去那儿休息。”

　　“很好。”阿莱茵放开了捏在哨兵脸上的手，脸色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原住民呢？”

　　“死光了。”那只骨蝎简短道。

　　“知道了，退下吧，自己去领赏。”

　　骨蝎颔了颔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盖因忽然叫住了对方，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他竟然在这艘充斥着虫子气息的飞船上，隐隐约约又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只虫子却没有听盖因的，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脚步就要离开。

　　“伊万诺夫！”

　　盖因迅速地从自己的记忆宫殿里找到了这个气味对应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这只骨蝎，为什么闻起来有一股向导艾德米尔?伊万诺夫的气息？

　　那不是哨兵玻曼的向导，赫赫有名的王牌战舰驾驶员吗？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应该在那场穆玛星战役中和玻曼一起牺牲了！

　　看着这个巨大的非人生物，盖因一瞬间不可控地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的双脚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只有脑袋缓缓扭过来，质问面前的混沌君主，语气说不出的僵硬。

　　阿莱茵似乎也没想到他能认出面前的人，短短一瞬的怔忪过后，他缓缓挑起了眉。

　　“我转变了他。”他没有否认哨兵的判断。

　　“这就是你说的[转变]？”

　　哨兵指着那一人高的蝎子，那紫黑色的螯肢和长长的尾巴，双目赤红。

　　阿莱茵循着他的手指望去，脸色平淡，没有一丝丝波动，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盖因内心的怒火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替代。

　　“乔伊尔，你怎么了，这不是你会做出的事……”他不禁说出口。

　　“你说对了，我不是乔伊尔，你认识的乔伊尔已经死了。”阿莱茵打断了他的说教，语气生冷，“他也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认识一下我的得力干将，收割者。”

　　那只巨大的骨蝎慢悠悠地转过身，重新来到殿中央。

　　“任凭王吩咐。”

　　“……”

　　盖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他像是恢复了冷静，这样说道。

　　“你的目的就是把我也变成这样？”

　　虫族没有回答，但哨兵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的心脏凉了半截。

　　“啧啧啧，看看你的眼睛，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他心中的反感，阿莱茵贴上他的脸，尖锐地指套从哨兵眼角划过，那双紫眸眨了眨，低磁的嗓音如同毒蛇嘶响，“我从不强迫人类转变——不管是你还是别人。正如我说的那样，直到你的身心都属于我，你才有资格接受洗礼，别害怕，你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因为你会从内而外地蜕变，你的躯壳会变得更加强壮，你的心会变得更加坚定，这是馈赠，不是惩罚。”

　　面对他的话，哨兵只是闭了闭眼，然后蓦地睁开。

　　他的眼瞳看起来比之前更深邃了，却似乎空洞了一些，好像失去了什么。

　　“既然如此，你赢了。”哨兵像收割者那样，单膝跪在地上，低下了他的头颅，“我只有一个请求。”

　　阿莱茵的眼神有些兴味，似乎没想到哨兵这么快就屈从了，“说。”

　　“我愿意留下来成为您的奴-隶，但我依然还爱着过去的你，所以不要像对待其他的虫族那样无时无刻地链接我的大脑，给我一点留恋过去的空间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阿莱茵笑着，“即便是我，也不会一直窥伺着每一只虫族的大脑。”

　　“你的请求我允许了，不仅如此，只要你展示你的忠诚，我就可以让你成为像收割者那样的将领，甚至更多，你会成为一虫之下万虫之上的存在，你会成为最特殊的存在，而不只是一个卑微的奴-隶。”

　　“感谢您的仁慈。”哨兵的语气毫无起伏，他弯下那根高傲的脊骨，要去吻阿莱茵的脚面。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虫族的那双紫瞳柔和下来，他正要伸手扶起对方，下一刻，异变陡生。

　　暴起的哨兵趁着他没有张开身后的蛛矛一把掀翻了他，用惊人的力道藉由一根尖锐的东西划开了他的脖颈。

　　干脆利落，一击必杀。

　　霎那紫红色的血呈喷射状飞溅，隔着血幕阿莱茵才看清他指缝中藏着的东西，那是一根细小的棘刺，是哨兵不知何时从阿普贝利尔的身上扳下来的。

　　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时机，等着他露出破绽。

　　胸膛中涌起一股浓重的负面情感，分不清是愠怒还是悲伤多一点，阿莱茵的双目中的紫光变得愈发明亮，大地开始震荡起来，是这艘飞船感受到了主人强烈的情绪，甚至产生了自毁的倾向，巢穴中休憩的虫族开始嗡嗡躁动。

　　“王。

　　”骨蝎从背后把偷袭的哨兵及时摁倒了，哨兵似乎也没有想要反抗，就这样趴在地上，怔怔望着面前的虫族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带着化不开的忧伤，可却又无比的坚定，像是要说一些什么。

　　阿莱茵下意识地打开了自己一直以来屏蔽的那条通道链接，顿时被排山倒海的情感给吞没。

　　可下一刻，他却又感到心底冰凉。

　　哨兵心中只有之前的向导【周愉】，他从未承认和接受过自己，他在否定【阿莱茵】的存在，对于他来说，【阿莱茵】只是需要剿灭的敌人，是他需要将爱人从中拯救出来，甚至不惜一同毁灭的牢笼罢了。

　　什么屈服，什么誓忠，哨兵心中有的念头只有同归于尽而已。

　　“哈哈哈哈哈……”

　　撕裂的笑声从混沌君主的喉中传出来。

　　黑色的菌毯从地面上爬上他的身躯，覆盖在脖颈上，那一瞬间被包裹住的虫族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恶魔，下一刻，菌群如浪潮般褪去，虫族放下覆在脖颈上的手，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道黑色的细长斑纹，从脖颈的左侧一直横亘到右侧，像是在提醒哨兵他曾经做过什么。

　　“你很好地惹怒了我，冯?盖因威尔。”

　　混沌君主的脸色沉下来。

　　哨兵脸色苍白，仿佛眼中所有的光芒都在一刹那淡去了，只余下一个空壳。

　　“我会让你知道真正的恐惧的滋味，而你，将不再有机会逃离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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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因被关进了寒冰地牢里。

　　他身上穿的那件严丝合缝的紧身连体服其实是某种可编程的**菌类形成的集合体，这种菌落似乎可以自由地在有弹性的固态和粘稠的液态中切换，可塑性很强而且具有高度治愈效果，不管是之前阿莱茵为他疗伤还是之后治愈自己的致命伤，都用到了这个东西。它们可以在低温当中保持生物体的正常机能，甚至在长时间的饥饿状态下还可以分泌出生物质液从皮肤直接渗入体内作为养分被吸收，令人不至于衰弱致死。它看上去密不透风，实际上却具有微小的空隙可以供人呼吸，只不过不会太容易罢了。

　　即便是战场上无敌的哨兵也有弱点，他的向导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知道他的弱点。

　　他害怕孤独。

　　哨兵不喜欢一个人独处，他觉醒之前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常常把他一个人关在地下的禁闭室里，在他因为觉醒而发起高烧的时候，院长甚至以为他得了传染病，将他丢在那儿不闻不问，他在那儿度过了一个十分压抑而又阴暗的童年。

　　人长期独自处于非正常的寂静环境当中很容易心灵奔溃，这是审讯课要学的常识，盖因接受过训练，很好地克服了这个弱点，甚至能表现得比正常人强一点，但有些知识不是知道了就能够违反常理去克服的。

　　一开始盖因还在心里数着心跳计数，但很快他的生物钟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长时间的寂静令他开始耳鸣，出现幻听，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黑暗，闭上眼还是，慢慢地，他开始出现幻觉，他陷入长时间的梦魇和臆想当中，一开始梦里出现最多的还是他的向导，还有那个虫族，后来那些梦已经超脱了可理解的范围，变成了无意义的乱码，像是老旧墙面上的斑点，代表着死亡的通知书上的签名笔的墨渍，飞船被燃烧后铁板弯曲的线条，一些令人无端焦虑和惊惧的图案和字符开始从潜意识浮现，亦或者是哨兵的意识逐渐下沉到那无序的意识之海当中了，他反反复复地惊醒和睡去，浑浑噩噩。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令他的身体无比不适，但他已经麻木了，更多的艰难是因为寒冷、缺氧、饥饿，即便是再强壮的身体也抵御不了这些东西的影响，更何况他只是重伤初愈，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完全恢复。

　　他开始思考，又或者只是浑浑噩噩地翻来覆去想一些念头，黑与白的边界在他心中被侵蚀，正义与邪恶的定义不再是那么的分明，生命的重量，宇宙的遥远，种族的对立，爱情的羁绊，军人的誓约，国家的忠诚，自由的憧憬……

　　如果我变成了虫族会怎么样，世界会毁灭了，世界毁灭了又怎么样，这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有时候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他只能狠狠咬自己的舌尖，但次数多了这招也不管用了，他知道……距离自己精神崩溃只在那么一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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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体周围传来震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开始有所期待。

　　不管是什么，或许这就意味着这一场令人窒息的禁闭要结束了。

　　“你知错了吗？”

　　阿莱茵的声音隐隐隔着菌衣和厚厚的冰块传来。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虚弱，哨兵，你的思绪在颤抖，你在害怕……”

　　“这里充斥着黑暗和寒冷，以及死亡一般的寂静，是不是比你待过的那家孤儿院还可怕？”

　　“记住这种恐惧，把它深深地刻到你的脑海中去，这是我给你的惩罚，只因你忤逆了你的主人。”

　　“然后记住接下来的感觉，你还活着，这是我对你的仁慈，你就把这当做是过去的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点残影吧。”

　　冰柱从中部开始融化了，但哨兵的四肢和头部还冻在里面。

　　隔着菌衣，他感受到了阿莱茵的触碰，他的手不知为何竟是滚烫的，隔着菌衣这层温度变得不再那么锐利，就像是寒风中的逆旅人忽然喝下去一碗热汤，热度均匀地在下腹扩散开，不过是从体外到体内。

　　被冰封了许久的身体瞬间复苏了知觉，盖因的指尖动了动，但他过于虚弱以至于无法反抗，只能被动沉浸其中。

　　长期幽闭的后遗症令他的思绪又开始飘忽不定，他怀疑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他想起那种遥远的感觉，几乎就像是孤儿院里院长在灌开水，开水被灌到定点了，红色热水瓶里开始发出愈发高亢的声音。

　　水要满了。

　　在到顶点之前，热水瓶的盖子被塞住，有一部分水溢出来，滚烫，几乎要顶起盖子，在软木塞边上发出挣扎的气泡声，像是哀鸣，开水把热水瓶的外壳都烫成了那种深紫红色的颜色。

　　但最终院长还是拎起了那一桶慢慢快要爆炸的热水瓶，冷冷看了站在寒风中的他一眼，露出嘲讽又嫌弃的眼神，然后走开了。

　　寒风中的少年不禁颤抖起来，他那眼眸中蕴藏着复杂的忍耐、急切、悲哀和孤独。

　　他只是想要一点点温暖的慰藉而已。

　　他太冷了。

　　[想要……]

　　[求求你……]

　　“现在知道服软了？你知道我想要听见什么。”

　　院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面前，可已经变了一副样子。

　　穿着一身挺括军装的向导戴着白手套，裤筒利落地扎进长靴里，提着那个和他格格不入的热水瓶，用手指抵着软木塞，像是抵着命脉。

　　银发少年双眼微红，他忘了自己是那个强大的哨兵，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最初的那个时候，像是稚嫩的幼犬，舔食着伤口可怜巴巴无处可去，他原本是打心底里把院长当做依靠的港湾的。

　　但现在这个依靠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错了……]

　　那座坚固的城墙已经在黑暗和寒冷的侵蚀下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此刻从墙外延伸进来的精神触丝如藤蔓般摧枯拉朽，却又带来了一股温暖的生意，直直扎进了那出现了裂痕的核心里。

　　[……主人。]

　　冰柱崩塌，菌衣褪去，一股劲儿从哨兵身上卸下，沉重的身躯直接往前俯去。

　　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踏实地接住。

　　精神的锚点崩塌又重新建立，只需要一个契机。

　　“下一次再犯错，我会把你关在这里一年，而不是短短的一个月。”

　　阿莱茵这样说着，松开另一只手，改为盖住他的眼睛。

　　“现在可以了。”

　　盖因抵着对方的肩膀，骤然被光刺激到的双眼有些湿润，他的喉中嘶哑地发出一声困兽濒死般的哀鸣，极近克制。

　　幻象中的风雪尽了，少年从指挥官手中接过已经拔开软木塞的热水瓶，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热水如涓涓细流般倒出来，不要溅到对方。

　　手中的份量越来越轻，他感觉自己也轻飘飘起来。

　　身体和心灵上积累的疲倦一次性爆发，这一次，他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