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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当时怎么就色迷心窍了呢?

  大概瞥了一眼,没人注意自己,南书仪认真思考今天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婊。

  这个思考一直进行到吕修齐被陈治对象推上台唱歌。

  南书仪知道吕修齐的声音好听,但没想到他唱歌这么好听。

  那是一首《水星记》,吕修齐坐在角落里,长腿微屈,一只手轻轻握着身前的复古麦,有一束光落下来,打在他细碎的额发上,棱角分明的脸上被投射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垂着眼睛,唱过低缓的前半段,唱到副歌那句“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的时候,突然抬起眼,直直对上了坐在靠门角落的南书仪。

  心跳失控不过一瞬间的事,等她回过神来,吕修齐已经又垂下了眼睛,刚才那道近乎灼热的视线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南书仪:……

  这算勾引不?这算勾引吧?狗渣男也太犯规了吧?!!

  殊不知吕修齐攒了半首歌的蓝条,都被那一抬眼的大招放干净了,此刻他低着头味同嚼蜡地唱着后半段,心里翻来覆去地三省吾身:

  我这坐姿挺帅的吧?

  我唱得还行吧?

  刚刚瞅她那一眼扩展一下都能写成八百字情书了,她应该能感受到点什么吧?

  然而理智回笼的南书仪只感受到了这个死渣男的撩妹技能max。

  渣男本渣吕先生也是十分地无辜。

  没人会要求南书仪唱歌,大家都知道南书仪在这种聚会不会待太久,结果狗腿陈治一回头,发现自家南老大拎了罐啤酒往嘴里灌。

  陈治:!!!

  要知道年会上公司大老板劝酒劝了半天这姐姐也才抿了一口红酒而已啊啊啊!!!

  南书仪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才醒悟过来,自己压根不能喝酒,而且并不喜欢啤酒的味道,她盯着手里这罐有些莫名生气。

  都是死渣男的锅!

  南书仪索性仰头喝完了剩下半瓶,冷静地站起来跟大家说了声,准备提前告别。

  狗腿陈治刚要上前,身姿矫捷的吕先生已经一跃而出:“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我送书仪回去。”

  陈治对象终于按捺不住一颗八卦之心:“你早认识她?”

  吕修齐含糊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出门外,赶上了先走一步的南书仪:“我送你回去吧!”

  南书仪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包,没错,里面还是那根电击棍……

  大约是刚才的那罐啤酒起了作用,南书仪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不行,大晚上的,你女朋友知道了会生气的。”

  吕修齐一脸茫然:“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继而他迅速醒悟过来,想起那天咖啡厅的事儿:“嗨,你说咖啡厅那个?一面之缘,那天正好遇到了,帮她解个围而已。”

  喝过酒之后脑回路格外单纯的南姑娘心里突一下亮堂了,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扭头往外走。

  “哎这边。”吕修齐有点好笑地伸手拽住她的衣袖,这会儿基本可以肯定,这姑娘是被一罐啤酒给灌懵了。

  色胆包天的吕先生动了动手指,从拉着衣袖改成轻轻握住手腕,嘴上语气变了个调,跟哄小孩似的:“你喝多了,跟我走,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南书仪眯了眯眼睛,确实有点晕,脑子也不如平时好使,握着手腕的那人手心真暖和,好像很可信的样子。

  于是不放心把脑袋探出门外的狗腿陈治就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家南老大十分乖巧地被一男人牵走了……

  工位都给你收拾好了,你为啥不来上班

  吕修齐发誓这辈子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人,一罐啤酒而已,开始还算清醒,后来就开始迷迷糊糊被他牵着走,所幸打车前问了一句她家的小区名字,等到下了出租车,这姑娘已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理所当然的,吕修齐问了半天也没问明白她住哪栋。

  南书仪被他牵在手里乖乖往前走,也不答话,只会点头,问啥都点头,吕修齐又好笑又好气之余,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四下无人,高冷主播吕先生吞了吞口水,略有些紧张:“书仪,你觉得……我……怎么样?”

  南书仪眨眨眼,点头。

  吕先生大受鼓舞:“那我……能不能……追你?”

  一个追字被他咬得含糊不清,哪怕明知道眼前这姑娘已经醉得跟花猫似得,他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干的事儿有些不够光明磊落。

  南姑娘继续眨眼,还歪头看了看他,半晌,慢慢地点了点头。

  吕先生有点想上天。

  旁边跳广场舞的大妈换了首歌,新神曲一嗓子把吕先生吓醒了。

  吕修齐回过神来,对自己的趁人之危颇为不齿,深吸一口气四下打量,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小区颇为接地气。

  小区绿化很好,树木成荫,看树龄不会低于五年,陈旧的房子外墙上爬满了藤蔓,底下搭建了不少自制的塑料棚子什么的。

  总之,这不是一个高档小区。

  吕修齐没想到南书仪会住在这种地方,无论是南书仪的职位,还是她言行举止流露出来的气质,无不昭示着她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女孩子,更难得的是她身上有种书卷气,行事作风虽然强势,却没有一丝的浮躁,她站在人群之中,沉默寡言,笃定自信,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底气。

  这样的气质,很少在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身上出现。

  喝醉酒的南书仪更加不爱说话,趁着吕修齐在后面发呆,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小区的健身器材区,找了个秋千坐下了。

  “哎,别坐下,凉。”吕修齐刚说完,却发现南书仪已经坐下了,抬着眼无辜地盯着他看。

  “算了,你坐吧,我想想办法。”吕先生十分无力。

  南书仪的手机在粉色包包里震动,她有些笨拙地掏出手机,却半天没找准接听按键。

  吕修齐一看,屏幕上是“妈妈”两个字,他哄了两声,总算把手机骗到手,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上了年纪,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有过一时的慌乱,得知南书仪没事之后便客气地道了谢,声音温和有礼,让吕修齐大有好感。

  巧得很,离他俩最近的那栋楼,就是南书仪家。

  上了楼,南妈妈开了门站在门口等,见到吕修齐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再看南书仪醉得迷迷糊糊,却格外乖巧地抱着粉色包包的模样,哭笑不得。

  吕修齐没有多留,喝了杯茶就告别了,孰料临走,本来安安静静窝在沙发上盯着动物世界发呆的南书仪突然眼珠子转了转,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为什么还不来上班?”

  吕修齐:……

  我没说要去上班啊!

  南书仪垂下眼,有点委屈巴巴:“我工位都给你准备好了。”

  吕修齐:……呃

  南书仪继续低声叨叨:“产品资料也给你准备好了,打算让你接手的项目资料也准备好了,还有还有,有一个项目设想,我一直想做,但是部门其他人都不够有想法,我觉得你可以,等你来我们就可以启动了……”

  吕修齐:……

  别吧,你这谁听了也不敢入职啊……

  南妈妈有些尴尬:“她喝多了就犯迷糊,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吧,路上小心。”

  吕修齐一头冷汗,尴尬地应了一声,扭头走了。

  南书仪哼哼唧唧,丝毫没发现吕修齐走了,念叨了一会儿,自己往旁边一歪,睡着了……

  次日南书仪宿醉醒来,理所当然地把昨夜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只隐隐约约记得吕修齐问她觉得他怎么样,当时她想了好一会儿,想着算啦,这人还给我夹肉吃,是个挺好的人呐,就点了点头。

  后面还问了句什么,南书仪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今天是周末,一般小聚都在周五晚上,防止的就是有人玩太嗨第二天起不来,但南书仪在南妈妈的长年高压之下坚持早起,过了七点生物钟就把她从床上薅起来了。

  当年父亲的厂子资金量断裂,半年发不出工资,还欠下不少债务,后来公司破产,父亲自杀,房子车子厂子全部抵出去,对着刚刚成年的南书仪和精神一度异常的南妈妈,那些人也不好过分相逼,但南妈妈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南书仪去欠了工资的那些工人家里挨个儿道歉,承诺还钱。

  南妈妈身体不好,靠着老友的帮助在一家杂志社挂职,做一些编辑校对的工作,收入尚可,加上南书仪的努力工作,这些年把欠下的钱还得七七八八。

  今天是南书仪和南妈妈计划了很久的一天,过了今天,她们的债务将全部还清。

  目的地在城郊,要找的人姓许,是个年逾花甲的大叔,同时也是南爸爸的远方亲戚。

  许叔当年在厂子里做保安,老实可靠,家中几个孩子都有出息,他也不缺钱,一直让南妈妈不要管他,先还别人,自己还不还无所谓,拖到今天,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钱虽然不多,也就三四万,但在南妈妈眼里,这是最后一道坎,她郑重地用红包包好,带着南书仪敲开了门。

  “许叔。”南书仪笑着打招呼,身后的南妈妈却脸色一变,愣在当场。

  南书仪循着妈妈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客厅,那人的面前坐着许叔的两个儿子,三人相谈甚欢。

  南书仪收回目光,落在许叔脸上,许叔脸色难看地别开了目光。

  南书仪声音有些发飘:“许叔,你知道,我爸当年,为什么要自杀吗?”

  “住嘴!”南妈妈失声道,上前一步拽住南书仪,又强自冷静下来,她咬着牙,白皙的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里一片通红。

  她近乎机械地掏出钱,塞在许叔手里,反手去拖南书仪:“书仪,别说了,我们走。”

  他们不值得你恨

  “为什么不让我说?他做得出来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想问问他,爸爸当年哪点对不起他,他非要在关键时候卷款失踪?他是我爸的亲弟弟,是我的亲叔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书仪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她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刚进家门就忍不住爆发了。

  许叔家里的男人叫南建义,是南书仪的亲叔叔。

  南爸爸年轻时候家里穷,纵使天资聪颖,也不过是个空有抱负的穷小子,是南妈妈卖掉自己的首饰,凑上自己二十多年攒下来的压岁钱,给了他创业资金。

  创业还算顺利,不是什么大买卖,十来年下来,企业也有了上百号员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南妈妈出身大家族,母亲早逝,她和继母相处不来,和父亲也日渐疏远,因为对这桩婚事的不满,父女两人早就形同陌路。

  可就是这样为了南爸爸放弃一切的南妈妈,却被南爸爸的父母亲戚嫌弃生不了儿子,时常用“娇气”“好打扮”“没用”这类的词语恶毒地中伤她,南爸爸夹在中间十分为难。

  而很快,他们对南妈妈的不满就从单纯的看不惯升级到了嫉妒甚至仇恨,因为南书仪是独女,在老家人的眼里,没有儿子就是断了香火,南书仪的爷爷奶奶多次暗示要求南爸爸把公司分给他们的小儿子南建义,因为南建义有两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南爸爸性格温吞且孝顺,虽然不同意父母的看法,却还是依言把南建义弄进了公司,南建义学过一点会计,便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财务的位置。

  世事无常,两年后,公司接连遭遇一系列的麻烦,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南建义携款失踪,资金链断裂,当时南爸爸寄托了很大希望的一笔订单,却因为资金难以为继而不得不放弃。

  南爸爸痛苦万分,多年来的忍耐把他的兄弟之情磨得所剩无几,他打算报警寻找南建义,用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谁曾想到,他年迈的父母从老家赶来,对他以死相逼。

  南书仪不知道那两个老人曾经在她的家里做了什么,她只知道,等到她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父亲自杀,母亲在精神科一度认不出来她。

  这一家子愚昧又自私的人,逼死了自己的亲儿子,逼疯了儿媳,逼得南书仪在父亲的葬礼上大发雷霆当众宣布断绝关系。

  因为即便是到了葬礼上,南书仪的爷爷奶奶的露面也不是为了送儿子一程,而是为了分儿子的遗产。

  那一天南书仪一身黑衣,身后空无一人,她找来律师,把南爸爸的财产一样一样清点,解决完公司的事情之后,南爸爸的所谓遗产,只有一大笔债务。

  那对自私的老夫妻当场摁了手印,与南书仪母女断绝关系,自然那笔债务也和他们没了关系。

  时隔多年,南书仪回忆起那一幕,依然怒不可遏,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简直不敢想象,她的父亲,面对这样子的亲生父母,内心到底经受着多大的煎熬。

  南妈妈给她倒了杯水,良久才道:“都过去了,现在我们活得很好,犯不着跟他们再有牵扯。”

  南书仪梗着脖子不说话,半晌,没憋住眼泪,噼里啪啦地滴下来:“是他们逼死了爸爸。”

  南妈妈别过头,修长的脖颈优雅而高傲:“那又如何?你能拿他们怎么办?难道你要像他们当初对我做的那样,丝毫不顾脸面大吵大闹弄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吗?”

  南书仪咬着牙,一言不发。

  她什么也做不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底线有坚持的人总是吃亏的那一方,而不顾脸面没有下限的无耻之徒,却往往能生活得更好。

  南书仪红着眼睛发泄着怒气:“我为什么不能去闹?他们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我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脸面去放任他们干了坏事却能逍遥自在?我不服!”

  南妈妈声音很轻,却透着谁也动摇不了的坚定:“你想变成他们那样的人吗?我从小教你的东西你都记不得了吗?”

  南书仪猛地站起来:“妈!你总是这样,什么礼仪姿态,就是你的这些无谓的坚持,才让你一再受欺负,现在,你也要我端着这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姿态,任人欺负吗?”

  南妈妈怔怔地盯着她,却没再说话。

  南书仪不想再吵,砰一声摔上门跑了出去。

  她理解不了母亲的坚持,她和南妈妈不一样,南妈妈是出身大家族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她骄傲、矜持、坚忍,永远恪守着自己的坚持,如同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而南书仪不是,虽然从小被南妈妈严格要求,但她觉得自己本质上就是个野丫头,她敢闯敢拼,像一头非洲草原上野性十足的小猎豹,可南妈妈却只会要求她做一头优雅无害的羚羊。

  可如果她真是一头羚羊,怕是早在六年前的葬礼上,就被敌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南书仪心里委屈极了,谁都可以不支持她,可她相依为命的母亲竟然也不支持她,她只会要求她的仪态、她的穿着、她的饮食习惯……

  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大小姐啊!

  她的心里生出无尽的逆反心理来,她想去质问许叔,去质问南建义,甚至去质问爸爸的父母。

  不,不只是质问,她想去报复他们,去把他们欠爸爸的都拿回来,去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六年了,她早就不是六年前那个一无所有刚刚成年的小女孩,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怕了。

  然后满心怒火的南姑娘,在小区门外一眼撞上了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吕先生。

  吕先生:……

  急,还没找到约会的借口就被喜欢的姑娘撞见了,怎么办?

  南书仪却愣住了,心头的邪火仿佛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一瞬间她想起父亲留给她的遗书:别恨他们了,他们不值得你恨,你要开心地活下去,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怔怔地盯着吕修齐,那盆冰水被她心头的火气一点点焐热,变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南书仪在吕修齐面前哇哇大哭。

  吕修齐下意识上前一步,侧过身把她半拢在怀里,挡过了周围人的视线。

  南姑娘哭得抽抽噎噎,仿佛没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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