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又即将很快失去43
“这笔钱是我能支配的全部流动资金,”万重为不瞒他,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如果我以后出了事,教育信托不会被轻易冻结,你留着,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已经不是万重为第一次安排时温的将来,带着一股不留余地的决绝。第一次时温拒绝了,跟着万重为从机场回来,但这一次不会了。
“不会有事的。”时温拿起笔,没再停顿,很快签上自己名字,清隽秀丽的小楷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坚定。
时温放下笔,站起来靠近万重为,他们一坐一站,几乎要贴在一起。
“到时候再把钱还给你。”
时温说完这句话,便跪立在沙发上,膝盖卡在万重为两腿之间,自上而下地拥着他,感受到对方环在自己腰上的双臂收紧。
这一刻,所有的不安消弭殆尽。时温唯一能想到的,是永远抱住这个男人。
距离签完那份巨额教育信托已经过去三天,没有时温想象中的变故突袭,这本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知道何时会高潮,会反转,会结束。时温只能从万重为微妙的情绪变化和反常的日常行为中窥见进展。
万重为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他一直很稳。但在时温眼里还是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比如他越来越沉默,有时候会盯着时温发呆。
“怎么了?”时温走过来,直接坐到万重为腿上——他现在胆子大了,也或者是想缓解一下万重为的压力,常常做一些随心所欲的举动,带着点不自知的娇憨,比如现在——裤脚太肥,他坐下来的时候还顺手把它往上撸了撸。
万重为突然就笑起来,他抱住时温的腰,一只手去捋对方额角的发丝,大拇指沿着脸颊滑下来,轻轻去刮那一片肉乎乎的耳垂。
这个人,真是太合他心意。那一瞬间,他产生了类似不舍的情绪。
那一丝不舍像一根线,缠上他的心脏,往里面钻。万重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没了方才的犹豫和挣扎。
“在想你。”万重为说,“之前你在洛水居的那些年,怎么没发现有个这么可爱诱人的小孩儿呢?”
“之前我是空气。”时温眨了眨眼。
“是我太忙,忽略了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忽略我也没关系。”时温额头贴上对方的,双手搂住万重为的脖子,吐出的每个字都郑重而温热,“我来做这些事就可以,关注你、照顾你、爱你,眼睛里全是你,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开心,让你觉得不孤独,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有我陪着你。”
万重为八岁生日那一天,已经郁郁寡欢了好久的景雨来到儿子房间。这天的生日蛋糕和礼物都是舅舅准备的,万重为原本以为妈妈还会和往常一样躲在房间里不出门,所以看到妈妈那一刻,有点惊讶,继而便是开心和期盼。
景雨这一天好像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温柔、宠爱,满心满眼都是儿子。
她带着已经齐肩的儿子在花园里做手工,是一顶白色的毛线帽,上面有一颗蓝色星星图案,很厚,特别适合伯明翰的冬天。帽子很快织好了。景雨把它戴到儿子头上,紧紧把儿子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哄他:“小为乖,妈妈最爱你,永远陪着你。”
直到过了很多很多年,万重为都记得景雨给自己的这最后一个拥抱,温暖、安全、不孤单。让他知道,就算没了全世界,也有一个人会无条件陪着他、爱他。
有景雨在,他无坚不摧。景雨不在了,就只剩下腥风血雨。
如今,这腥风血雨里,又有了一个愿意无条件拥抱他的人。万重为想,我就这一会儿贪点心,就这一会儿放任自己沉沦一下吧。
所以他回抱住时温,双手勒得很紧,方才那缠在胸口的不舍,变成了针,狠狠扎进心脏。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将脸埋在时温胸口不肯抬起来,双臂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吸变得很重很沉,像是得到了什么,又即将很快失去。
植物学系的基因编辑实验温室建在西郊,时温主导的科研项目要在月底转入温室进行。时温要去七天,期间没法出来。
时温回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其他人都在上课。余其言忘了带笔电,在群里发消息让他等一等。大概一刻钟之后,余其言回来了。两个人一起收拾了要带的工具和材料,装了满满一大箱。时温还打包了被褥和洗漱用具。
要去西郊的小货车还没来,他俩便在宿舍边聊天边等。
余其言泡了两杯咖啡,浓郁的香气勾人,时温抿了一口,夸他“水品一如往常”。余其言嗤笑一声:“你都多久不回宿舍了,还能尝得出来我水平是好是坏。”
时温听出来他不悦,便解释道:“我这不是最近忙嘛,等温室阶段过了,我天天回宿舍找你们。”
余其言沉吟了一下,看着面前有些消瘦和心事重重的时温,问:“你和你那位,婚后生活过得如何?”
“就还行。”时温安静喝着咖啡,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感觉你最近瘦了,他不会对你不好吧?”
“哪里有?”时温笑笑,“他对我很好。就是最近他那边有些事要处理,我也跟着有点着急。不过不是要紧事。”
看余其言一脸不信,时温敲敲桌面,制止了室友即将要发散的想象力:“我吃得饱穿得暖钱够花,没遭遇家暴、出轨和被小三,你快收一收你那一脸的担忧和猜疑。”
余其言啧啧两声,看时温真的不像是不幸福的模样,也便放了心。
“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很说。”余其言抬抬下巴,撇了撇嘴角,“先说好,不是和你告状啊!”
那日绿岛聚餐之后,没过几天,余其言就再次遇到了万重为。
在一个高端商场里,余其言远远看到一群人走过来,中间的那位就是万重为。他西装革履、面色严肃,旁边有人边走便给他汇报着什么,应该是在工作或者是视察。
余其言本不欲打扰工作场合中的万重为,但他们几乎是迎面碰上。工作日的商场本就顾客寥寥,余其言站在走廊正中间,周边几十米只有他一个人,实在是太扎眼。此时如果掉头离开或者装作没看见,余其言的教养不允许。而且此时,万重为也看到了他。
两人目光交接,之间距离不过三米,余其言笑着打招呼:“万总。”
万重为眼神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直到万重为一行人转过拐角看不到了,还站在原地的余其言才反应过来——万重为根本就没认出他,或者说,根本就不认识他。
明明几天前为了要时温的照片,特意加了好友,又在吃饭的间隙问他关于时温在学校里的衣食住行和学习情况,还客气地感谢了作为室友的他一直照顾时温。
——外人看来那么在意时温的一个人,愿意为此去迎合爱人的朋友、老师和同学,做了很多妥帖而周到的举动。
却在短短几天之后,认不出来爱人身边关系亲近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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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重为正扛着十米大刀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