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下聘 这是聘礼,岳父不妨……48
沈俞看着她,那一刻,他是感觉到血脉的强大。
“你爹娘呢?”沈俞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吓坏什么似的。
沈初柠闻言不大开心,低着头道:“爹带娘去京城,不带阿柠去,爹坏。”
沈俞这便想起今年是第五年,朝廷已然准备收复南方失地,作为皇商,沈寂的确该入皇城一番。
“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没人带着你吗?”
“舅老爷太笨了,躲猫猫躲不过阿柠。”
沈俞知道了事情起末,便让街上的人去归园传信,他带着沈初柠等在原地。
沈初柠偷跑出来,饭也没吃,看着别人的汤圆眼睛都亮了。但沈寂夫妻教的好,沈初柠倒也没有大哭大闹要吃。
“想吃?”沈俞给她编着半散的小编,笑着坐在腿上的沈初柠。
“伯伯,可以吗?”
“自然可以。”沈俞叫了汤圆,第一次喂一个半大的孩子吃饭。糖水流到她下巴,小姑娘脾气好,也不曾怪他,甚至把下一个汤圆推给他吃。
沈初柠似乎对他很熟悉,在他面前一点也不认生。
两人本就是伯侄关系,样貌也有些相似,铺子的客人甚至认为他们是父女。
“这是阿柠的伯伯,我有阿爹。”沈初柠一次又一次给人解释,不厌其烦,小模样看着可爱的紧。
沈俞喝着小酒,笑着看沈初柠小大人的说着,要是这是他女儿,似乎也不错。
他问沈初柠,“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伯伯。”
“阿柠看画像,伯伯好看,也有阿爹说的白头发。”
沈俞当年也是扬州出了名是扬州四子,流传的画像很多,沈初柠生在海外,为了让她辨识家中亲友,沈寂和阮绵书时常给她看画像,讲长相。
这些人中沈初柠记的最好的就是沈俞,不为别的,就因为沈俞的白发,她很不能理解。
“伯伯头发为什么不是黑的呀?”
沈俞便开玩笑说是染的,好看。
“那伯伯真的可以出门被扔香包吗?为什么今日没有?”
沈俞还是王府公子的时候,也曾香车掷包,后来王府败落,沈俞也就不那么抢手了。
“伯伯,伯伯,为什么阿柠没有伯母呀!”
“为什么阿柠出海,伯伯没来看阿柠。”
“阿柠可以找伯伯玩吗?”
两人说了很久,这天是沈俞说话最多的日子,也是沈俞过的最开心的冬至。
杨朔来接人的时候,沈初柠睡着在沈俞怀里,抓着她好奇的白头发不放,杨朔要掰,沈俞拦着不让。
“孩子睡着了。”
杨朔白了沈俞一眼,“矫情。”
说的好像方才为了让沈初柠多笑笑,甘愿等在雪地里不进来打扰的杨家公子不是杨朔一样。
沈俞也不理会杨朔,问人要了剪刀,剪了那挫白头发,目送沈初柠离开。
直到人走远不见,沈俞付了钱,又一个人走向那条下着雨雪的路。
那一刻,他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暖意,他突然就觉得似乎有了什么期盼,他能继续走下去一样。
年后三月,桃花盛开,沈俞终于决定给沈家迎娶主母。
那是个性格温柔,模样温婉的江南女子。
姓吴,秀才的女儿。
沈俞遇见她,是因为经过吴秀才家的院墙,吴云爬上墙摘花,两人隔着墙看了对方一眼。
吴云觉得沈俞有本事长的好,沈俞觉得吴云真性情笑的真。
于是,一个动了娶妻念头的男子,一个到了适龄出阁的姑娘,一拍即合,成亲了。
成婚那天沈寂陪沈俞迎亲,沈初柠打扮的跟福娃一样坐在沈俞的马头,一路敲锣打鼓,沈初柠拍着手道:“阿柠有伯母了,阿柠有伯母了。”
沈俞没有办法请来遥远的俞氏和病重的沈从兴,高堂之上空无一人,他害怕吴云委屈,叩拜的时候一直牵着吴云的手。
父母的婚姻带来太多的畏惧,沈俞知道娶吴云委屈了她,过了爱恋的年纪,没有相濡以沫,他能给的只是尽量对吴云好。
拜了天地,送了宾客,沈俞被人搀着来了洞房。
他坐在床头,吴云坐在床尾。
大红的龙凤蜡烛烧着,沈俞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头,屋子里面明明没有一个人,沈俞却不敢正大光明的看新娘。
鬼使神差的,他偷偷抬眸看了一眼,正巧吴云也正看他,两个人视线交汇,又相继转开。
平静如沈俞,自认为经历大风大浪不再轻易起波澜,想着那双含笑的眉眼,竟然心跳加快。
两人喝了交杯酒,别人的交杯酒是怎样的沈俞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和吴云喝酒的时候,酒带着微甜。
成亲这件事,似乎别有快乐。
等放下了床帘,吴云含羞带怯伸手解他衣裳的时候,沈俞突然按着她的手,非常郑重的看着她道:“阿云,我是第一次给人当夫君,日后若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和我说,我学着去改,对你好。我们这一辈子……遇见不容易,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子,我们好好过吧!”
吴云红着脸点头,沈俞就笑着放了她的手,转而跪着靠近吴云,去了她的发冠,一件一件去除她的喜服。
吴云攥着手放在腿边,任由沈俞动作,脸红扑扑的,也不敢抬眼看沈俞。
她紧张了,沈俞看着反而有些轻松,两个人总不能都紧张。
他把辈子给吴云盖上,下去洗了帕子给两人擦洗,果然如沈俞所说,在认真做一个丈夫。最后他钻到被窝,尝试去搂着她。
吴云把头埋着,几乎看不到脸。
“你若害怕,我们也可以不必这样的。”毕竟吴云年纪还小,可以等两年。
“没有,”吴云缩着身子,深吸了两口气,轻轻拉着沈俞的手,慢慢抬头朝她笑说:“我好了,我们歇息吧!”
沈俞鼻子一酸,看着吴云有些心疼,她也是第一次给人当新娘,竟这般懂事。
“傻姑娘。”
吴云等不了沈俞,忍着羞涩道:“我愿意的,真的。”
吴云虽怕,却是真心愿意把自己交付给沈俞。她笑着,眼神温柔,看的沈俞心里软成一团。
最后,老天还是厚待了他。
过往的伤痕似乎在这一刻有了愈合,他也该向前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五年……足以还清所有的愧疚。
他总不能困自己一辈子。
沈俞像是松了一口气,这世上因为最初爱恋而在一起的很少,他也想尝试我善待一个人,岁月静好。
摇曳的烛光,映在吴云的眉眼,沈俞不由得去靠近美色,先是触碰,拥抱,最后浅浅的一吻。
书册到底有限,两人都那般青涩,最后不知谁张了嘴,才有了更近一步。
沈俞生怕吴云遭罪,总是小心翼翼,姑娘环着他,主动安抚着他的情绪。
两个新手,虽说过程有些艰辛,到底成事了。
事后沈俞抱着不省人事的吴云,耐心细致的清洗的一遍,让人收了床上染血的白帕,复把人放上去。
吴云在他怀里,他的心稍微实了一些。
夫妻两个人互相体谅,沈俞认真的经商,吴云顾着家,偶尔沈初柠过来,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慢慢有了样子。
又过了两月,便是沈俞每年进京的日子,这次他带上了吴云。
吴云有些紧张,害怕俞氏不喜欢她,沈俞劝过没用,夜里便用自己去折腾的她没力气想。
床帏之间,沈俞慢慢的放开自己,也会诱导吴云张口叫出来。
他说他喜欢听,吴云却臊的慌。
有一次吴云实在是累,本来要做事的沈俞便心疼的问她,“可是累了?”
说着沈俞要下去,吴云却搂住他,明明困倦却笑着睁开眼,“不累的,我可以晚些睡。”
沈俞素日已经很照顾她了,他在家的时候,吴云外出基本不用走路。沈俞总是背着她,她都知道。
“你我之间,不必忍着。”
他本就是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也就就此作罢了。
他们见到俞氏的时候,俞氏正在背着箩筐割草,穿着粗衣,整个人瘦的脱了像。没有皇恩的往日郡主,兄长流放,父母病故,俞氏早已形同枯槁,被势力的人驱逐使唤。
若非沈俞愿意往这边送钱,俞氏也许就没命了。
见到两人,俞氏也只是短暂的笑过,眼神空洞的不像话,她这副样子其实是没有脸活着的,只是也不能死。
“如今我回想过往种种,竟也不愿善待我自己。”
常年惊恐噩梦,愧疚自责,俞氏总也忘不了老王妃为保她的命吞药而亡的模样,兄长流放怨她怪她,父亲不愿见她最后一面。
手里握着的命,是她的罪。
沈俞不知如何规劝,他也不敢让吴云单独照顾俞氏,俞氏偶有失智行为。这番保护的姿态,俞氏看着,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们留宿的那天,半夜听见俞氏的哭声,吴云害怕的缩到沈俞的怀里,问沈俞要不要去看看。
沈俞摇头,“她这一辈子,最不愿意的,就是被人看见如今的模样。”
第二日,俞氏愈发憔悴了。
半月之后,沈俞回程,吴云竟在前夕诊出喜脉,夫妻大喜。
俞氏听了也高兴。
他们走的那天是个晴天,俞氏把一封信给沈俞,说是交给沈从兴,之后送夫妻两人离开,她说的最带善意的话似乎就是,“有了身子,就不便在皇陵呆着。回去吧!夫妻两个互敬互谅,好好过日子,好好待她和孩子。”
沈俞有些诧异,最后留了钱再一次踏上归程,路上吴云晕船,整整一个月回到扬州。沈家也已经在阮绵书的监督下收拾好了,沈初柠在门口看见沈俞冲过去叫伯伯。
沈俞一把抱起她,“想伯伯了。”
“想。”大声说到,身边的人都笑着。
阮绵书扶吴云下车,一路说笑。
那封信在沈从兴清醒的时候给了他,是和离书,看到之后沈从兴什么也没说。
十月之后吴云生子,取名沈初望。
沈初柠甚是喜爱幼弟,总是归园沈家两边跑。自然沈俞和吴云也待沈初柠极好。
沈初望满月的时候,京中来信,俞氏在某日夜里跳河死了,死后被一张草席埋在了削爵的俞王府旧地。
又两年,沈初柠带着会跑的沈初望玩耍,在偏僻的院子遇见晒太阳的沈从兴,远远的沈从兴躺在靠椅上朝两人招手。
不知是老态的沈从兴吓人还是怎么的,两个孩子跑着叫着就走了,没人看到沈从兴在太阳下留下的两行清泪。
同一日,沈从兴安安静静的死在太阳下,眼睛朝着前院热闹的地方,死不瞑目。
沈从兴的离开让沈家兄弟难得在沈家聚首,在沈俞和沈寂的眼中,除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外,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
也许在他们眼中,走的不单单是人,更是他们曾悲痛的过往。
过往已逝,在一代人的离开之后,又是一段新的轮回。
他们有过过往,有过狼狈哭泣,最终他们带着怜惜他们的家人,共喜共忧。
直到暮年,沈俞握着已逝老妻的手,抚过那些岁月的痕迹,他问沈初柠和沈初望。
“你们觉得,我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吗?”
沈初望不善言辞,是沈初柠回答的,“您是。”
沈俞便笑道:“那便好,我总归把我缺少的,在孩子身上补回来了。”
伤害很容易,治愈却很漫长。
几十年岁月,沈俞尽量遗忘,人到暮年反而清晰的记得那些躲在别院的每一个日子。
他在外面,沈寂在里面。
外面是哥哥,里面是弟弟。
后来哥哥没了弟弟,弟弟离了哥哥,他们知己的活了一辈子,却听不见那简单的一声哥哥弟弟。
他还记得那年诗会,阮家绵书拔得头筹,红衣张扬,回眸一笑,被众星拱月的簇拥而去,而二楼的雅间他站在哪里,眷恋的看着远去的身影。
最后他记得那年阳光正好,他途径一户人家,隔着高墙被花骨朵砸中,仰头一看,一个娇俏的姑娘问他,“砸疼了没有,我给你上药,你不要告诉我阿爹阿娘我爬树好不好?”
人心很小,小到一点点伤痕便血流不止,人心也很大,大到装着一生所有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沈俞此人我还是偏爱的,知善恶,三观正。
写到“你们觉得,我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吗?”,我自己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沈俞到最后都没有忘记父母的教训,也一辈子警惕不把自己活成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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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色《春意阑珊处》
阮春意:星河中舟,渡我余生
自承了云烟郡主的封号,准备和亲北漠开始。她便已经做好了后半生跟快乐说拜拜的准备。
前往北漠的路上,阮春意摸着喜服下藏好的小刀暗暗磨牙,那北漠三皇子若是敢对她用强,玉石俱焚了解一下。
水星舟:春深似海,至她阑珊
自从被强扔了一个什么大胤的云朵郡主当王妃,他便已经做好了为自己心目中的神仙姐姐守身如玉的准备。
等着自己天降妻子来的路上,水星舟摸了摸袖口处藏好的迷药深深呼吸,那大胤郡主若是想对他强上,不省人事了解一下。
第五十六章 番外二 杨朔&顾云卿 回去后,成亲吧……
杨朔玩世不恭了一辈子,没曾想最后栽在了顾云卿的手里,且心甘情愿。
他们的情缘开始的很早,最后开花结果却是在杨朔而立之年,晚到不能再晚。
阮绵书大婚那日,顾云卿和杨朔一起在屋顶喝酒,喝到有些神志不清的时候,杨朔突然说:“顾云卿,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我把你收了得了?”
“呵,除非你杨姑娘入赘,否则没门。”
顾云卿得阮家照拂,她知道阮常江对她无所求,开心快乐就好,可顾云卿心里是真的把阮家当家,也是真的动了给阮家招婿的念头。
于是一个不愿外嫁,一个不愿入赘,两个同样骄傲的人从那日开始,下意识的避嫌。
杨朔也曾尝试过不在意,去喝花酒,每每到了最后一步,楼里的姑娘穿着薄纱,娇羞的坐在床尾,他坐在床头,杨朔就是伸不出手。
心没了,潇洒也就回不来了。
他付了钱,最终却是踉踉跄跄从楼子跑出来,觉得整个人就是一个笑话。
那日他跑出来,遇上出诊的顾云卿,顾云卿还是一样清风明月,看向他的眼神带着鄙夷。
“怎的,今日不宿在里面。还是杨姑娘不行,来找我开副药回去继续。”
杨朔狼狈极了,好似记住的只有他一个,顾云卿还是顾云卿,甚至风采更胜当年。
他几乎想不起来那个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的顾云卿,究竟是何模样。
杨朔不愿认输,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朝顾云卿抛了一个媚眼,“你想多了,这个楼子厌了,正准备换个地方。”
“哦,是吗?”顾云卿掠过杨朔走过去,好心提醒道:“城南新开的如意馆不错,彻夜不眠,你可以去看看。”
两人背向而行,杨朔忍着不回头,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朝着顾云卿的背影大喊:“顾云卿,老子要是惦记你就不姓杨。”
杨朔真的去了城南,外人道他风流快活,只有杨朔自己知道他那一夜包了一个房间,喝了一晚上的酒。
偶尔沈寂夫妻劝他,杨朔一笑而过。
阮绵书说:“怎么看着,你如今和沈寂看不见的时候有些像。”
的确,杨朔整个人忧郁了很多。
日子这么一过,就到了而立之年。
沈寂的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沈俞也成亲了,唯独杨朔每天一个人,带着孩子们成了孩子王。
杨羽舒是在那年冬天去世的,大冷的天,杨朔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送走亲人,他跪在灵堂没想到顾云卿会突然出现。
大风吹着白幡,烛光闪烁在两人脸上,她就静静的跪在他边上,跪了一夜。
次日,顾云卿站起来要走,杨朔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他才知道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时间过的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