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信笺

　　新年结束，春假后返校的学生们大多神色复杂。

　　自从消息再也收不到回复之后, 名为柴村的这个账号就成为了佐仓蜜柑每隔几天就发送一封邮件的场所。

　　个性的锻炼进展, 同学们新年时候的照片, 关于小今井第二年考取支援科相关执照的知识, 以及大部分学生要在高二这一年决定的，关于未来的方向。

　　简而言之，升学, 或者是就职。

　　具体到升学与就职的方方面面的话，还包括研究型大学，综合类大学的英雄科，工程类大学, 定点院校（譬如专门的警察学校之类）, 乃至于一般很难申请到的海外留学等等，花样繁多，不一而足。

　　只有在这种时候，作为普通科学生的佐仓蜜柑才能够体会到雄英高中“果然不愧是名门高校”的感受——除却师资力量足够雄厚以外, 在升学的选择上，无论是留学申请还是各类大学的英雄科志愿填报, 比起普通的高中来说都能够容易一些。

　　“不过, 现在讨论这样的话题总有种为时过早的感觉，虽然大部分的同学们都已经做好了自己的决定了……”

　　佐仓蜜柑在邮件里刷刷写下自己的烦恼：“英雄科的同学们很显然都是决定要在毕业之后跻身于英雄事务所来直接就职的, 能够尽可能地延长职业生涯当然很好啦, 像是小飞田他们这样已经决定要去从事警察行业的人之中, 有人决定升学进入警察学校继续深造, 也有人已经收到了相关警署的青睐，在毕业之后就直接签署三方协议……”

　　双股辫的少女絮絮叨叨一如既往：“小今井竟然没有打算专注于英雄支援装备而是打算在毕业之后转入军民两用的领域，真是令人意外……”

　　邮件一封又一封地发送出去，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也听不到回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故事不过就是高中生涯当中翻不起浪花的一点，在逐渐的淡化之后被抛弃到记忆的一角，十年二十年后想起来，偶然会记起高中时代还有过这么一段儿黑历史。又或者在某个有酒有花祭拜英雄佩弥威尔的日子里，能够想起自己最初来到这片墓地的时候，是和一个隐藏身份正体不明的人一起，而后断了联系，再没什么倘若。

　　所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遇。

　　东京天工树以一种堪称冷漠而专业的方式被折作三叠，按小今井绷起脸来咬牙切齿的说法，这样的爆破形式，被称作是双向三次折叠爆破技术。能够将高楼的爆破范围压缩至最低，无论是炸药的安放位置还使用量，都需要进行足够精密的计算，显然不是无谋的行为——而这样足够冷彻的破坏方式，反而对于英雄们的灾后救援带来了极大的干扰，因为塌方的范围狭窄，而当时在天空树之中的工作人员根本得不到疏散，因而死伤人数一时之间不可估量。

　　整个社会都为之震惊，虽说敌联盟已经是整个社会的大敌，但是一旦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就已经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绿谷出久收拾了书包，雄英的英雄科在这之后临时加课，对于英雄科学生的课程之中添加了进行废墟救援的定向教育。支援科也有不少学生自己搬了个凳子加课旁听，据说是为了更为直观地制作些能够在这样的救援之中起到作用的辅助装备。

　　这之中，有不少人眼眶发红，吸了吸鼻子奋笔疾书地做笔记。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次地标性建筑物的坍塌而感受到满满的危机感，佐仓蜜柑的周围，乃至于整个雄英高中与英雄社会都不由得忙碌了起来。她的个性锻炼已经达到了关键阶段，目前已经有好几次能够将染红的兔子变为原状，但考虑到在人类的身上做实验总归比实验动物要来得严谨，佐仓蜜柑打算再花些力气和小惠理一起做最后的调整。

　　如无变故，按现在的进度来看应该能够赶得上通行前辈毕业的日子。

　　敌联盟。

　　死柄木弔手中拿着三份资料，分别是从天空树上层的研究机构当中抢出的、能够增幅与放大脑电波的大功率通讯设备，基于Amadeus的现研资料，以及……在某个监狱岛屿之中所羁押的，真名不明的犯人的行刑时间。

　　没错，虽说没有对外公布这样的消息，但法院的判决已经非常明确，决定要将神野之战时所羁押的all for one执行注射死亡。

　　良久，少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样就足够了吧，他想。

　　这副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仍旧在支持着自己风雨无阻日夜兼程地向前奔跑，一个目标接着一个目标，完成着老师曾经吩咐给自己的、据说已经绵延了百余年之久的悲愿。作为敌联盟的现任当家，他其实并不太理解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对于英雄这个概念进行击破，而死秽八斋会的坚持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一群不够适应社会的人在进行最后的反扑——无论是什么时代，变革一定会带来牺牲，历史的车轮也从来都只会碾压跟不上脚步的落后者，无论对方是因为电话的普及而失业的接线员还是在全民已经熟练使用电脑的情况下而下岗的打字员。

　　死秽八斋会作为老牌的黑道，不过是和这些人面临同样的境况而已。

　　然而无名的仇恨和老师的嘱托总归还是能够驱动着他不知疲倦地向前，走一步再走一步，勉励着自己和追随自己的人向着更为深远的黑暗滑落。

　　又几日之后，传来练马大学宣讲会现场，装有Amadeus主系统的硬盘被盗的消息。

　　“这绝对，不可能是简简单单挑衅事件！”

　　雨宫萤和池田信在教职员室里信誓旦旦：“脑电波通讯强化的技术，将人类的记忆输送入电脑当中模拟人格的手段，以及曼德拉猫的心灵通讯这个个性……这样想的话，敌联盟是想要将all for one在Amadeus这一载体之上重新复活！”

　　“没错！”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那些家伙虽然行事诡谲摸不清规律，但是从来不会做无用的事情，接下来我认为还是应该请雷斯吉宁教授一起好好商谈一番关于Amadeus的相关事宜。”

　　抱着一叠文件在教职员室门口的今井萤略微停驻，复而转身离去。少女的耳朵上别着看上去像是助听器一般的设备，让她将教职员室之内的争执听得真切。少女略微皱眉，敌联盟如今的行动已经算得上是有些肆无忌惮的疯狂，明明是对于英雄社会影响最深最为危险的组织，她却在其中体会到了几分强弩之末的意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动荡而又风雨飘摇的时刻，无论是网络舆论还是新闻媒体当中都显得有些显而易见的人心惶惶。飞田裕挠了挠头，给佐仓蜜柑打了个电话:“喂喂，蜜柑，你看新闻了吗？”

　　“新闻？”

　　双股辫的少女将电视机切换到东京电视台:“新闻上现在在讲怎样做寿喜烧最好吃……”

　　“……”

　　飞田裕不禁捂脸:“你换个频道看新闻啊，东京电视台如果都在播放敌联盟的消息的话怕不是世界已经要毁灭了。”

　　经这么一打岔，气氛反而没那么严肃。

　　换了个频道的新闻当中，练马大学的会议室窗户里浓烟滚滚。

　　“很多人都在传言说这几次事件和神野的时候和欧尔麦特战斗的那个敌人有关，网络上的各类言论众说纷纭，但不可否认的是最近的几次事件都发生在东京，蜜柑你最近……尽量别离开雄英。”

　　少年忧心忡忡地发出忠告。

　　而同一时间里，死柄木弔神色凝重。

　　佐仓蜜柑发来的邮件他其实每一封都有收到，这个聒噪的家伙隔三差五就会唠唠叨叨地说些废话来打扰他的工作进度，而且……因为某些暂时还不明的原因，他还没办法完全将其忽略。

　　不仅不能忽略，每看一封，都会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一般胸口疼痛的感觉。

　　——明明只是些毫无价值的废话。

　　将老师的全部记忆以脑电波形式通过东大研发的增幅装置进行发送，而具体的传输方式以心灵通讯这一个性来承载，Amadeus能够通过这些记忆模拟出完整的人格来，这样的话哪怕因为在监狱里使用个性而使身体被杀死，那也没有关系。

　　只要还有思维能够流传下来就好，毕竟，这比起“将一切直接托付给自己而自身身陨于英雄手中”要好太多。

　　不用紧张，一切尽在掌握……死柄木弔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百无聊赖一般的表情，将信号发射装置丢给黑雾。

　　并且十分恶劣地欣赏了一番对方手忙脚乱接住的那副样子。

　　“你现在按下去的话，老师就会在那群白发家伙们准备好了的场所重新复活。”

　　死柄木弔解释道，随后又补充了一点:“但身体会直接死在监狱里……呵，英雄们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可真是让人期待。”

　　“……”

　　黑雾心情复杂地将巴掌发小的发射开关接了过去。

　　眼前的少年在半年当中从一计不成就原地发脾气的暴躁样子成长到已经在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从只会设计出有些简陋的计划到连自己都有些琢磨不透想法，仅仅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揠苗助长，他的心里莫名出现了这个词汇。

　　然而真的没关系吗？

　　黑雾并没有思考太久，伸手按下了“启动”的按钮。

　　[Anfang]

　　连接着的电脑弹出了开始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