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晦日

　　大晦日。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

　　关西佐仓爷爷的老宅里, 难得热闹了起来。

　　“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们学校说是有什么事儿来着没能回家, 今年还能带了朋友一起跨年, 真是太好了。”

　　佐仓爷爷也十分满意：家里又添了新成员, 经由一年的相处佐仓惠理已经非常熟悉这里的环境，据说在当地的小学里交到了新朋友,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今井萤难得回来陪着蜜柑一起跨年，加上站在厨房里挽起袖子显然非常不知所措的志村转弧, 今年家里人口数量成几何倍数增长，可以说是热闹非凡了。

　　“所以说，新年的第一天按照传统是不能够使用明火的, 要在大晦日的这一天里准备好一整天的年菜喔。”

　　佐仓蜜柑从房间角落里翻出来一个装满了橘子[注1]的集装箱：“是附近的集市里买的，价格也很便宜，毕竟在雄英这种地段儿很难买到这种价格的水果了，能够豪迈地尽情食用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随后行云流水地一转身，给志村转弧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别客气尽情吃！”

　　志村转弧拿着橘子的手下意识地就缩了一下。

　　“没事。”

　　佐仓蜜柑一步上前，直接连着整只橘子握住了对方的手, 将志村转弧的五根手指全部都摁在了橘子上：“别担心, 整个房间范围内的空间之内, 都不用担心个性失控喔？”

　　随后微微一笑，转身看向已经开始缩进被炉摸橘子吃的惠理：“对不对, 小惠理？”

　　“对！”

　　——得到了后者热切的响应。

　　能够不用担心个性失控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虽说并不能总是依赖蜜柑, 主要还要靠自己克制, 但是小惠理对于新年期间不用绷紧了神经去考虑个性的事而是能够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仍旧感到非常满足。

　　“嗯……我知道了。”

　　志村转弧对着蜜柑点了点头。接触到皮肤的短暂热度很迅速地消退了下去，五根手指的指肚摩擦着橘子上略带凹坑的触感，指缝之间都是清香的果香。

　　随后，冰凉甘甜的液体在唇齿之间荡漾开来。

　　“很棒吧？”

　　佐仓蜜柑插着手眯起眼睛，看上去非常得意。

　　“这可是当地非常自满的物产喔？”

　　“……嗯。”

　　不知道应该在这种时刻说些什么，志村转弧仍旧点点头。

　　从小到大，他其实都不是个多话的人。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想清楚可能造成的影响，而自己的那位“老师”又是上下崇拜的智者一般的人物，让他平日里更是不敢太过逾越。

　　不过看样子，这姑娘平时很显然就是散养的，说话做事都带着随意的劲儿。

　　“转弧君，快过来帮忙啊，要准备年菜了！”

　　不远处，传来招呼的声音。

　　厨房。

　　再大的厨房里站着四个人都会显得有些拥挤，因此佐仓爷爷直接被蜜柑和今井萤请了出去坐在客厅里陪着小惠理看电视，年菜据说要由他们三个来解决。看向佐仓蜜柑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以及志村转弧面对菜刀和食材迷茫的目光，佐仓爷爷显然觉得这几个孩子都不是很靠谱，于是转过头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了今井萤。

　　“……您放心。”

　　最靠谱的一个艰难地点了点头：“会没事的。”

　　毕竟是重要的年菜，不能让这些家伙直接用最基础的咖喱糊弄过去。

　　“首先，是重要的年越荞麦。”

　　今井萤拿出没煮过的一包荞麦面：“……就不指望你们从揉面开始了，弄得满地荞麦面面粉我也不好收拾……蜜柑去准备汤头，志村さん那边的虾麻烦帮忙去一下皮。”

　　说完顿了顿：“如果你控制得好的话，用个性直接把虾皮崩坏掉留下虾仁也可以。”

　　志村转弧：“……”

　　佐仓蜜柑转过头来：“啊，听起来好厉害，要我暂时解除无效化吗？”

　　志村转弧咬牙道：“不，不用了。”

　　“同样是个性，我的就很有用。”

　　今井萤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拿起改良过的菜刀刷刷刷地切起卷心菜：“根据要切的食材不同，可以改变成各种形状喔？”

　　佐仓蜜柑无奈道：“小今井……”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远处门外，隐约传来小惠理和佐仓爷爷互相交流在门口装饰门松的声音来。

　　煮上一锅热水加入味淋，随后放入提前浸泡好的昆布和木鱼花，在第一次沸腾之后加入味增和少量的砂糖，盖锅盖长时间闷煮，就能够熬煮出最为基础的味增汤汤头。

　　“啊，多谢。”

　　今井萤头也不抬流水线一般接过志村转弧挑好的虾仁，配合着其它准备油炸的食材，开始一一挂浆。少女面前的油温已经微微起泡，天妇罗很快就能够装盒。

　　“天妇罗的话，放到明天会不会不太好？”

　　佐仓蜜柑一边用汤勺搅和着汤锅一边探头问道：“毕竟，炸物什么的，久放之后就不好吃了吧。”

　　“这是今晚配合年越荞麦的部分喔。”

　　今井萤回答道：“新年的年菜接下来做。”

　　第二个被分配到的指令是熬煮糖煮黑豆以及栗子金团，这也是新年之中必须要筹备的年菜部分之一。大概是取“剥皮的栗子看上去就像是金元宝”一般，有着预示新的一年里招财进宝的含义。

　　“不过说起来，不是学生就是老人，能有什么招财进宝的……”

　　而且话说回来，能够从栗子直接联想到金元宝，可真是突飞猛进的想象力。

　　佐仓蜜柑从柜子里翻出一包砂糖来递给志村转弧，原本正打算吐槽这个“根本用不上”的好兆头，在转身看到了今井萤一脸“来年也要努力赚钱”的表情之后，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小今井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够最大限度利用周遭的环境便利来赚钱呢……

　　板栗（くり），红薯（さつまいも），砂糖，酱油，麦芽糖，最为简单的素材非常好筹备。志村转弧老老实实地搬了个板凳，坐在角落里用刀子给红薯去皮。

　　大概是这种场面和“曾经最为凶险的黑恶势力”太过不符合，今井萤显然有种被噎了一下上不来气的感觉，别扭再三，递过来一个手持的刮皮刀。

　　“这样会快一点。”

　　扭开脸不看对方的今井萤闷闷道。

　　“你其实很不擅长这些的吧？”

　　“……多谢。”

　　志村转弧没有接后半句的话茬，不过不擅长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前半截的人生和料理根本就搭不上关系的话，就算头脑再怎么好使第一次动手都会显得相当不器用。

　　伴随着佐仓蜜柑面前锅子汤头咕嘟咕嘟的声音，荞麦面汤底的香气逐渐盈满整个厨房。从志村转弧的角度上来看，刚好能够看到双股辫伴随着身子微微晃动。

　　在小炉子上加入水和白砂糖，水糖比例保持在三比一左右。今井萤从房间里摸出来一个平板电脑，直接架在了厨房的置物架上反复播放年菜的制作教程，让并不算很熟练的佐仓蜜柑和完全不熟练干啥都是第一次的志村转弧勉强跟得上进度。

　　充分煮开之后，盛出一半的糖水，将板栗罐头倒入锅中，再加酱油闷煮。红薯蒸熟用擀面杖捣碎成红薯泥，加入另一半糖水搅拌煮开，甜腻的红薯气息立即就从锅里扩散开来。

　　“怎么样？年菜很棒吧。”

　　佐仓蜜柑面前的汤锅距离做好还有些时候，一心二用一边煮汤一边下荞麦面的少女还能再分出心思来看着志村转弧紧张地搅和那些加了糖水的红薯泥，金黄色的糊状物在锅里噗噜噗噜冒气细细密密的气泡，裹挟着甜香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

　　“嗯。”

　　接下来要将滚煮的板栗也倒进红薯泥里继续收汁再加入麦芽糖，志村转弧盯着锅里已经逐渐变得粘稠的混合物，觉得料理果然是能够让人舒缓情绪的东西。

　　“看上去很好吃。”

　　他认真地评价道。

　　“但是感觉并没有加进去什么让人吃过以后就会收获财运的东西。”

　　“……那个只是习俗而已啦。”

　　佐仓蜜柑笑道：“或者，你理解为某种‘自我满足’好了。”

　　“蜜柑，天妇罗的话，还有什么想吃的菜色？”

　　今井萤捞着炸网：“除了虾仁和腌好的唐扬，剩下的沾汁还能够炸不少蔬菜。”

　　“竹笋！还有香菇！”

　　佐仓蜜柑兴致高昂地点了自己喜欢的种类：“转弧君呢？想要吃什么？”

　　“都可以。”

　　他不挑食。

　　佐仓蜜柑拔高了声音冲着窗外喊道：“小惠理——天妇罗想吃什么蔬菜——”

　　远处同样传来了孩子欢快叫嚷的声音：“鱼糕，要吃关西这边的！”

　　“……所以说鱼糕根本就不是蔬菜啊。”

　　今井萤叹了口气，将切好的鱼糕下进油锅里。关东关西的“天妇罗”有所区别，关西则更倾向于将鱼浆油炸制作成炸物。

　　门外，佐仓爷爷拉着惠理的手，将两块年糕垒在一起，顶端放上一枚橘子。

　　“……为什么要这样摆放？”

　　惠理问道。

　　“这叫做镜饼。”

　　佐仓爷爷摸着下巴解释道：“新年的时候神明大人们也会现界，将年糕做成镜子的样子，是预示着和神明大人们一起度过新年的样子喔？”

　　“可是和蜜柑、和爷爷过新年就已经足够开心了呀。”

　　小惠理想了想，转身又回了房间。

　　几碗年越荞麦端上了桌，碗中氤氲热气。

　　“蜜柑，蜜柑！”

　　惠理摇晃着佐仓蜜柑的手臂：“我想和绿谷视频电话！”

　　“那个，A班的英雄木偶……？”

　　佐仓蜜柑和绿谷出久并不很熟，但好在是知道小惠理与绿谷渊源颇深，于是点了点头，将手机交给惠理拨号。因为惠理改姓佐仓的关系，蜜柑和英雄科的几名同学都保持着不算频繁的联系，主要交流内容就是晒一晒惠理的成长照片，示意这孩子在关西过得很开心，你们不用太过挂念。

　　“喂喂，绿谷，新年祝贺！”

　　佐仓惠理向来从不称呼绿谷哥哥之类的称谓。

　　视频当中也露出绿谷出久的面庞来，对方显然也是在家里和母亲一起跨年，面前也一人摆了一碗荞麦：“小惠理新年祝贺！在和蜜柑她们一起跨年吗？”

　　“嗯！”

　　惠理捧着手机大力点了点头，略微偏转镜头角度，让绿谷出久能够一一和在座的人打招呼。

　　“佐仓爷爷，今井同学，新年祝贺！”

　　绿谷伴随着手机当中视角的变化，挨个祝贺道：“蜜柑，还有……等等？？”

　　镜头当中，佐仓蜜柑正抄着筷子给志村转弧夹了一块红白鱼糕。

　　惠理的手机里，镜头一片翻转，最后定格在了天花板上。

　　——绿谷出久吓得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了。

　　“怎么了？出久，出久……？”

　　随后传来嘈杂的绿谷妈妈的惊呼声。

　　佐仓蜜柑和今井萤：“……”

　　半响，后者才讷讷转过头来，看向志村转弧：“绿谷同学他，不知道的吗？”

　　“……好像还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之类的理由吧……”

　　关于“敌联盟的统治者”到底是谁，至今官方都没有公布出照片来。

　　“小，小，小惠理……”

　　绿谷出久坚强地从翻倒的椅子上爬了起来，后脑勺狠狠磕到了地面让他觉得有些头发晕：“你们之中有人有改变相貌的个性吗……”

　　“没有啊？”

　　佐仓蜜柑还没有进入状态：“绿谷同学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绿谷出久：“……”

　　惊吓到变色.jpg

　　等到把手机重新关上之后，绿谷出久仍旧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妙的消息。

　　新年的钟声响起。

　　“那么，转弧君，新的一年也请多指教。”

　　“——嗯，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