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恢复
叶安咬牙, 揽住三个孩子道：“爹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离开, 你们愿意跟爹走吗？”
团团圆圆本就是叶安一手带大的, 毫不犹豫就牵住爹爹的手。叶安征询地看向叶惜：“那你呢？”
爹爹终于没落下他了，叶惜破涕为笑, 爽快道：“我当然也跟着爹！”
别误会, 太子殿下可不是小叛徒, 有他跟着, 总比又让父皇跑到不知何处去来得强。
叶安摸了摸叶惜的头, 欣慰地笑了，带着孩子们一起上路。
他走得决绝，却不知穆辞就在后面远远跟着。叶安家不大, 他刚从窗户跳出去, 就被附近的暗卫发现了，穆辞亲自上阵盯着，免得叶安又像当年一样跑路了。
有暗卫过来报信：“太子殿下也跟着跑了。”
穆辞波澜不惊：“无碍，先别惊动他们。”
他还不知自己何处惹到了叶安, 叶安仍在气头上，总要先把气发出来才好。
叶安领着孩子走了一段路, 叶惜还好，团团、圆圆的小短腿坚持不了多久，叶安找了个茶摊子, 坐下来要了些茶和绿豆糕, 让包子们休息一下。
糕点并不多, 团团捧着一块绿豆糕吃得飞快, 脸上都是饼屑，圆圆经常抢不过团团，这会儿几下把自己那份塞进嘴里，双颊还鼓得老高，就把爪子搭到了另一块上。
两只包子眼看又要争，叶惜身体坐得笔直，大人样地小口喝着茶。
到底是那个人带大的孩子，叶安心里气归气，不得不说，叶惜的教养很好，放眼团团和圆圆两只不懂事的崽，已经快把糕点抢光了。
叶安一人给了一记温柔的爆栗，道：“说过多少次了，别只顾自己！”
两只崽一同抬起头，脸上都是糕渣子，黑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的，不约而同把自己啃得剩下半块的绿豆糕，递给叶惜。
“哥哥吃！”
叶惜心头一暖：“哥哥不饿，还是你们吃吧。”
两只包子巴巴地望着哥哥，小嫩爪把绿豆糕往前推一推，都不吃了。
叶惜只得把两个半块还沾了口水的绿豆糕收下，塞给包子们一人一颗粽子糖。
又有糖吃啦！两只包子欢呼起来，叶惜也递给叶安一颗。
“爹，你也吃。”
叶安望着叶惜，把糖剥了含在嘴里，大崽真孝敬，果然甜得很。
茶摊不多时就来了新的客人，坐在叶安身后，貌似点了不少东西，伙计来回跑了好几趟。
叶安自己也算有钱人，不过是比较节省的有钱人，强忍着不去看别人家的热闹。
不一会儿，伙计抱着一只匣子过来，道是新客人请他们吃点心。
叶安打开匣子，只见里头盛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点心，裹着玫瑰花瓣，香气四溢，又十分雅致。
包子们眼睛晶亮，纷纷去拿漂亮点心，叶安也有些意动，待包子们人手一块还有的剩，他这才取了其中一块尝了尝，这点心不止做得好看，还很好吃。
伙计掐准时机道：“那位客人想和您坐一桌，您看……”
吃人嘴短，叶安也想道个谢，点了点头，同时转过脸，以便迎接那位好心的客人，谁知见到的却是穆辞。
得了伙计授意的穆辞翩然落坐，温煦地道：“小安，又见面了。”
叶安堆着笑的脸一瞬间有些开裂。
偏偏包子们又不争气地道：“爹！”
穆辞应了一声，挨个摸一摸他们的头，一人给了一串糖葫芦。
包子们又有点心吃，又有糖葫芦啃，美得不行。
穆辞向叶惜递了个眼色，叶惜带着两只包子，去到那边的桌子坐下，穆辞原来待的那一桌已提前摆满了各种好吃的点心，包子们立刻抛弃了亲爹叶小安，投入了点心的怀抱。
穆辞单独与叶安坐一处，沉声道：“小安，可否再与你说说话？”
叶安瞪穆辞一眼，废话真多，坐都坐下了，他还能怎样？
穆辞道：“小安，我想了很久，你可是因为不信我才生气？”
叶安又成功想起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信！”
“那你要如何才肯信？”穆辞紧追不舍。
叶安恨不得马上撵他走，眼珠一转，故意道：“除非你跪下求我，要不然就走开。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
穆辞闻言眉都未皱一下，从椅子上起身，一撩袍襟便跪下了，恳切地道：“小安，我求你。”
叶安没想到他跪得如此顺畅，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可是转念一想原身是皇帝，要跪皇帝也不难。
叶安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恶声恶气道：“我又后悔了，你求我，我也不信。”
穆辞一愣，轻声道：“没关系……”
穆辞起来，重新坐下，周围的客人都瞧见了方才这一幕，觉得叶安有些过分，纷纷指责道：“他都肯给你下跪服软了，你还要如何？”
穆辞忙道：“诸位，是我先对不起他，他生气是应当的，不关他的事。”
原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客人们这才发现自己是瞎管闲事，摇摇头不愿管了。
叶安不觉皱眉：“别大包大揽，你何处对不起我了？”
穆辞顿了顿，道：“我曾做错许多事。我不该在你不适时离开你去戍边；不该连你被下了药都没察觉；更不该任你和孩子在外漂泊这些年……你知道我最不该的是什么吗？”
叶安一怔：“什么？”
穆辞红着双目，道：“我不该总是藏起我的心，不肯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叶安：“……”
叶安抹了把眼睛冷笑，这般深情，还把他当替身哄呢。
叶安冷冷道：“够了，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说什么都没用！”
穆辞道：“可你若不是你，还能是谁？”
叶安心烦意乱，可是又不能当众说出自己是穿来的，并非原身。
穆辞见他仍不信，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镂空缠枝赤金荷包，并一条金链。荷包上的图纹，很明显与链子是一对。
穆辞道：“你看，这荷包是我们正式在一处时，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是你自己亲手画的样式，令工匠打造。这链子也一样，只是做出来之后，你怕我嫌丑不肯戴，就留着自己用了。”
穆辞把金链递给叶安，叶安拗不过他，敷衍地扫了一眼，突然间愣住。
金链子上除了刻有与荷包一样的图纹，还有一串叮叮咚咚的鸡腿形小挂饰，颇具现代气息。
其实叶安真的曾经考虑过要做这种样式的手链，团团、圆圆还有他一人一条，只是尚未付诸行动，除了他自己，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穆辞处怎有类似的东西？
穆辞又道：“那日团团引我到你住处，我看见门板上画的印记，就知道你还是你。”
叶安：“……”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叶安心尖猛地一颤，是啊，为何他在门上随便画的鸡腿，会与这本该属于原身的挂件图形一模一样？！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叶安直愣愣地出了会儿神，道：“你说有人下了药，是怎么回事？”
叶安终于肯理他了，穆辞无有不答，解释道：“说来话长，玉罗送了你一只竹熊，惜儿那时还很小，不慎被竹熊背走，你亲自去追，遇见了歹人，歹人趁你不备，在给你熏的艾草叶里下了药，那药可以令人丧失记忆，只是我们当时都未觉察，你……在你离开之后，才发现你是被人害了，不过你别担心，歹人已被处决了。”
叶安认真地听着，道：“竹熊，又是什么？”
“……是一种白色的熊，耳朵、眼睛还有四肢处是黑色，因喜食绿竹，故有竹熊之名。”穆辞简短地介绍了一下，笑着道：“你当初还为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滚滚。它如今还活着。”
这…….这不是熊猫吗，叶安咋舌，给熊猫起名叫滚滚，这么巧？！
叶安原本只是有一点不确定，而今愈发怀疑起来，对穆辞道：“可以再说一些我……我过去的事吗？”
穆辞自是愿意的，说了一些两人间的小事，他注意到叶安仿佛对新鲜的事物感兴趣，便专捡这方面来说。
当他提起天上人间的澡堂，还有温泉池，叶安问起澡堂里的热水开关，还有会咬人的温泉小鱼，问得特别详细。
穆辞一一解释，道：“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
叶安眸光闪了闪，小心试探道：“天王盖地虎，下一句是什么？”
穆辞道：“宝塔镇河妖。”
叶安：“……”
叶安抖着唇震惊地道：“这难道也是我说过的？”
穆辞颔首：“是。你就只会这一副对联。”
当然要拿出来显摆。
叶安：“……”
叶安这下可以确定，原身也是穿来的，而这脾气、这作风，似乎、好像、的确就是他本人？
难道，叶安偷眼看穆辞，这个皇后，真是他本人的老攻，这也不是什么替身梗，而是失忆梗？
叶安道：“还有吗？”
“还有……”穆辞肃然道，“小安，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离开之后，为何要改姓穆？”
叶安无端脸一红，为何，他本也不知道，这与给两只包子起名时一样，也是从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的一个姓。
如今想来，应是他潜意识还记得，喜欢之人姓穆。
他为何会对穆辞一见钟情，为何才认识短短几日就情深似海，为何总觉得这份感情似乎已存在很久了？
“我……我原来就是……”
叶安眼里涌上了泪，他真的就是穆辞一直在找的人？
穆辞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小安，你可不可以试着服下解药？你放心，这药本身无害，我自己也试过的，即便不能恢复记忆，也不会有任何害处，我保证。”
叶安望向穆辞：这人为了他的安全，竟然拿自己试药？
叶惜一直支棱着耳朵偷听，按捺不住插嘴：“爹，是真的！这三年为了找爹，他没一天睡过好觉，试药那几日，还把后事都托付给我，要我一定找到爹，我当时真的好怕……”
叶惜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流下，稚嫩的肩膀颤抖起来。
叶安红着眼睛，看看痛哭流涕的叶惜，再看穆辞。
就相信他们吧，心里有个声音道。
“小安，试一试，好不好？”穆辞再一次恳求。
“好……”叶安含泪，点了点头。
一行人迅速转回了叶安家。
两只啃了一肚皮点心的包子，仍由叶惜带着去消食，叶安则拉着穆辞回屋。
可是一推门，居然打不开。
“糟了，我忘记走时上了门栓……”
叶安那时是为了防穆辞，哪能想到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
穆辞笑了一下，一掌轻劈房门，门无恙，只听得里头哐当一声，门栓落地。
叶安：“……”
叶安明白过来，小声道：“你那时，是故意让我逃的？”
穆辞笑：“你在生气，我就想顺着你。”
“夜大哥，对不起，我态度太恶劣了……”
叶安垂首，当他确定自己就是对方喜欢的人，不存在谁是谁的替身，心中除了懊悔就是怜惜，穆辞也与他一样吃了不少苦，若当年他没有逃出皇宫，而是等到穆辞从娄兰回来会如何，这些痛苦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有了？
“小安，别自责，你只是失忆了。”
穆辞抱住他，温暖的怀抱，让叶安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夜大哥……”
“还叫我夜大哥？”
“嗯，现在还是叫夜大哥，别的等恢复了再叫。”
叶安看着穆辞取出蜡丸化开，将里头的解药取出来，递给他。
叶安把药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放入口中，灌了些水，咬咬牙一口吞了下去。
叶安轻咳了两声，道：“夜大哥，可不可以抱抱我？我……这可能是现在的‘我’，最后一个请求了。”
解药都吃下去了，叶安心里仍有一丝畏惧。
对未来的畏惧，害怕自己会就此没了。
穆辞低下头去亲叶安的唇，抱起他去了房内，把叶安放到榻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合衣躺下来，抱住他。
“小安，睡会儿吧，醒过来就好了。”
服药之后，会昏睡几个时辰才能看出效果。
叶安望着他，欲言又止。
穆辞又道：“不论你能不能想起来，我都陪着你。”
叶安一双眸子湿湿的，他好像又不怕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叶安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最后一个竟是噩梦，吓得他惊坐了起来。
穆辞一直在他旁边等着，一刻也未歇息，一双眼已熬出了血丝。
“小安，怎么了，感觉如何？”
穆辞为叶安擦去额头的冷汗。
叶安定定地注视着他，似在思索，过了一会儿道：“夜大哥？”
穆辞感觉四周都凝滞了，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笑：“……嗯。”
“不对。”
叶安笑：“是阿辞！我、我都想起来了！”
“父后、小乐他们如何了，叶致生的男孩还是女孩，菁姐嫁人了吗……”
穆辞微笑，静静等他聒噪地挨个问完，只道：“你为何不问一问我？”
叶安道：“阿辞我都知道的。”
知道你这一路有多不容易。
“阿辞，你是不是变傻了。”叶安眷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方才让你抱你怎么不抱，非要我说侍寝你才懂吗？”
穆辞：“……”
“那什么。”穆辞认真道：“现在抱也是一样的。”
叶惜领着团团、圆圆走了很久，他也不知父皇的记忆几时才能恢复，算了算怎样都差不多了，带着两只团子回去，暗卫却将他们拦住了。
“太子殿下，主上已歇下了，请勿打扰。属下会另外照顾殿下们休息。”
不会吧？父皇与父后相认，哪能这么早就休息了？
叶惜伸长脖子一看，屋子里果真连盏灯都没点上。
总觉得有些蹊跷。
叶惜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暗卫犹豫了一下，因是太子之命，还是退了。
叶惜已在外头给两只崽疯狂灌输爹爹是大家的爹爹，大家都是亲兄弟的念头，两只崽如今很听哥哥的话，叶惜手一挥，两只崽立刻与哥哥蹲下来商议对策。
“爹爹们一定是有什么瞒着咱们。”
团团吸了口口水道：“好吃的？”
圆圆：“糖葫芦？”
叶惜：“……”
叶惜心想，真有可能。父后以前从不给他买太多糖，这次不也备了好多。
团团主动道：“我去看！”
团团一只包子哒哒哒跑到窗户底下，竖起耳朵偷听了一阵，又哒哒哒跑回来。
团团也不懂，困惑地道：“爹爹说不要了，不行了。”
叶惜：？？？
团团不靠谱，叶惜让圆圆去听，圆圆慢吞吞走过去，只听了一下，慢吞吞走回来。
圆圆也困惑道：“爹爹在喘大气。”
叶惜：“……”
太子殿下决定亲自去听壁脚，他屏住呼吸，听见了……很熟悉的打屁股的声音。
没错，就和他做错事，被父后揍一样一样的。
父后在打父皇屁股吗？因为父皇失忆，带着团团圆圆离家出走？
叶惜哪里舍得，大力拍门：“父后，您别打父皇！”
枯了三年多，此时快要一同到达人生巅峰的叶安、穆辞：“……”
叶惜听见屋里咕咚了一声，似有什么摔了，他神仙一样的父后顶着鸡窝头，衣衫褴褛地走出来，中气不足地道：“惜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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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了！嘿嘿！！么么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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