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任金乘被吓了个够呛,他腿脚不好,想要跑快点,又根本走不动。
他转头,向儿子求助,又根本不见儿子的踪影。
此时,任维碌一早就跑进了门,此时和那位半仙儿抱在了一起,抖抖索索。
任金乘看见了兰老,想要向兰老求助。
但兰老也怕,他对上人的视线时,脸一下子就白了。
任金乘大约不知道,比起刚刚发生的事,他本人更让人觉得像鬼。
瘦骨嶙峋的身板,再配一张狰狞的面孔。
“小兰,你躲那么远干嘛,来扶我一下。”任金乘开口,又伸手冲着兰老。
兰老突然被点名,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活像是鬼片里常有的画面,突然在现实给还原了。
若真是来看戏的,他还觉得这一家子人真有意思,装神弄鬼的。但现在,对方却叫到了他。
兰老躲在明卿的身后,声音有些抖的,说:“我老头一个,扶不动你,你叫你儿子啊。”
任金乘见兰老不肯过去,他也走不动,又叫屋里的儿子。
但往里面一看,只有一个老管家,站在厨房门口,看样子想上来又不敢上来的样子。
任金乘又喊:“任维碌,你在哪儿?你怎么不过来扶我。“任维碌到屋里躲了一会儿,也就过了那害怕的劲儿。
他和涂先生趴在沙发边儿上,一听任金乘的声音,任维碌也探出了个脑袋。
“爸——”任维碌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任金乘说:“你还不过来,把你老爸丢那么远,自己倒是先跑了。“任维碌没理,起身理了理衣服,又瑞了躲着的涂先生一脚。
他刚刚是跟着涂先生跑的,中间又撞到什么,他以为是不干净的东西,但现在看来,屁事儿没有。
任维碌心想自己丢了丑,也不太高兴道:“涂先生,哪儿有鬼呢。”
“真、真的有啊!你别不信!”涂先生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为自己辩解:“我感觉到了,真的感觉到了!“任维碌转头又去扶他爸,到了跟前,他一抬眼,就对上他爸的脸。
有些狰狞的,恐怖干瘪的老人脸,一点儿活范儿都没有,像是行走的干尸,浑身散发着复仇。
任维碌停止了动作,此时,连呼吸也一并暂停了。
“你走不走啊你。”任金乘道。
任维碌的心脏猛烈跳动:“爸?”“叫什么?”任金乘问。
没来由的,任维碌一阵鸡皮疙瘩冒起,他把那只皮包骨的手拨开,又大喊大叫起来。
“你不是我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任维碌叫得比刚刚还要大声,大约是因为有身体碰触,那像是直接碰到了骨头的感觉。
任金乘也被任维碌的鬼吼鬼叫给吓到了。
“我不是你爸还是是?”任金乘说着,话音刚落,灯光就突然闪了一下。
屋内再次响起了任维碌的喊叫声。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明卿转头,就见黑暗中,任维碌的人影循着记忆的方向,一头扎进了桌子下。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时不时传来涂先生嘀嘀咕咕念经的声音。
兰老手指一直拽着明卿的衣角,心里挺有底,但也怕万一自己一睁眼,面前就是个什么东西,到时候没心脏病也得给吓去见祖宗,索性一并把眼睛给闭上了。
兰老问:“小明,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明卿说:“收债的来了。”
黑暗中,任金乘的身体被撕扯着,像是有两个灵魂正在争夺着那具身体的控制权。
她倚靠着墙面,冷眼旁观着。
真是遇上麻烦了。
她本以为顺着这线查下去,兴许会查到这些人家的气运会被剥夺的原因,但却没想到,任家早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在涂先生听不懂的念经中,灯光又突然点亮。
几人适应了一下灯光,重见光亮的感觉让几人面上都有些惊喜。
但等到任维碌再哆哆嗦嗦地看过去的时候,就见,本来还站在一边的老头,突然就栽倒在地。
“爸——”任维碌在桌脚干喊着,根本不敢动弹。
他像是被卸了浑身力气,只剩下恐惧的皮囊,有力的心脏在这皮囊中跳动,将每一个鼓点都敲得耳膜生疼。
“我爸他怎么了?”这样几次三番,任维碌也觉察出了什么。
不管屋里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刚刚是不是自己吓自己,他都确定了,老头现在可能又犯病了。
“你赶紧救他啊!”任维碌说着,看向明卿:“那是我爸,算我求你了,你不是来给我爸看病的吗?你不是还拿了钱的吗?”任维碌着急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明卿啧了一声,没想到任维碌这个时候会想起她来。
她看了一眼任维碌的表情。
胆小懦弱,倒是和任金乘一脉相承。
任维碌以为明卿嫌钱少,又说道:“我爸给你多少,我给你两倍,只要你能治好他。”
明卿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救不了。”
任维碌说:“那你把他给扶起来啊,你不是被请来帮忙的吗?”明卿道:“我现在反悔了。”
任维碌也不再掩饰,面容愤怒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顺着台阶下就得了,你把他带上去,治好了给钱。”
“你怎么说话的,你在我面前你还横起来了啊。”兰老说着,就要打电话给司机。
明卿拦住了兰老的手,说:“再等等,今晚就会有结果。“兰老问:“什么结果?”明卿叹口气:“冤有头债有主。”
兰老愣愣地张了张口,问:“那……”
而任维碌也把明卿的话给听了进去,“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我爸又没杀人放火,怎么就冤有头债有主了?”明卿抬眸,施舍给了人一个眼神。
任维碌还想说什么,结果地上的人就突然动了动,此时的任金乘不像是那个瘦不拉几的老头,反而像是有了很大的力气。
任维碌高兴地喊了两声,结果就看见了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爸起身,突然开始撕扯自己的腿,咔擦一声,脚掌被他掰断。
紧接着又是拉扯的声音,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任金乘的脚开始渐渐脱离他的小腿。地面,是溅起的腐臭的血液,像是画出的诡异阵法。
“呕——”兰老有些反胃,他别过头去。
任维碌再次惊声尖叫了起来,边叫又边喊他爸。
明卿揉了揉眉心,“你能不能闭嘴!你赶紧的,要是没事儿就把这段视频给录下来,万一到时候有警察来,大家都是嫌疑人。”
任维碌叫归叫,“怎么会有警察来!“明卿心想,这怨灵气息如此强悍,她也只能冷眼旁观,救不下来,不就只有等死吗?
任维碌也察觉到了老头的不正常,自己不敢去,喊了几声管家,也没见着人,他又踢了涂先生两脚。
涂先生依旧趴着装鹤鹑,“跟我无关跟我无关啊。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
而老头似乎在此时给痛醒,他‘啊’地一声,又开始在地上翻滚着。
任金乘看着自己的手,疯狂地喊:“停下,快停下,我求求你了。”
老头喊得声嘶力竭,但手却一点都不停下,反而还有加快的趋势。
任维碌本来还在录视频,—听到任金乘说话,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哭着喊任金乘:“爸,你在做什么啊。”
任金乘目眦欲裂地看着儿子:“维碌啊——”任维碌不敢动,站在旁边差点儿吓尿。
“先生、先生啊,救救我。”任金乘突然转头,看向了明卿。
明卿问:“现在人来找你报仇,我帮不了你。”
任金乘说:“先生,你要多少钱,多少我都给啊。““你自己缺了什么德,你应该很清楚。”明卿说。任金乘还是一个劲儿地求救。
除了出轨了一次,他也根本没做过什么缺德事,他一辈子谨小慎微——除了有一次。
他生病了,他醒来之后,突然发现有些记忆丢失,反而多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几十年过去了,最近几年,他每天都梦到自己以前那场大病。
然后他就每夜每夜得睡不着。
任金乘恐惧道:“不,我不是,我没有做。”明卿淡淡道:“你自己跟他说去吧。”
直到任金乘把自己的双腿都给掰断了,这才算完。
兰老看了个心惊胆战,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人的潜力可怕到如此地步。
明卿见状,又看向任维碌:“你自己看着办吧。”
任维碌此时已经被吓傻了,他怕任金乘被他自己搞死,为了撇清干系,录视频录到麻木。
明卿出门,兰老也跟着她走,直到两人走到了一棵树下。
树的年龄似乎有些大了,抬眼,便是遮天蔽日的黑。
待两人靠近,那棵树却像是受到了感知,突然倾塌。
兰老退了一步,明卿半步不让,那树也似有灵性,往后仰去,一点都没有要砸过来的意思。
树根被拔起,拔地而起的时候,地面也跟着颤了颤,发出稀稀疏疏枝丫摩擦的声音,带起泥土无数。
兰老见识到这神奇的场面,又看了看明卿,以为是她做的。
明卿拿出手机,把眼前的这一幕照亮。
同时,树根下,却翻出两具骸骨来。
因为树根关系,那骸骨被惊动,杂乱无章地摆放了满地。
兰老正好看见一头盖骨,他摸了摸心脏,终于懂了刚刚明卿说的造什么孽,缺什么德了。
这还不缺德?这是遭报应了!
明卿却在那尸骨前蹲下,拿着手机仔细地看了看。
“明卿?”兰老喊了声。
明卿说:“可能要麻烦一下兰老了,这东西……有些日子了。”
“能知道这是谁的吗?”兰老凑近问。
明卿突然起身,她回头,看了看。
夜被分成几瓣,头顶是星辰,面前是灯火通明的任家,她站在夜色里,在四周找寻着。
就在刚刚,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抚过她的面颊,然后在虫鸣中,在哀嚎里,乘着风,消散了。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地面分不清谁是谁的骨头,怔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