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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嘉霓坐旁边看了会儿,很快失了兴趣。旁边皮杉也没观望,抬头看着头顶稀疏的星星。
“涂嘉霓,那个是北极星吧?”老太太指着头顶一颗尤其亮的星星。
涂嘉霓跟着抬头,小时候上过自然课,但不记得了,她也不确定,正要说“好像是”的时候,身后一道声音恰是时宜地插进来,“不是,北极星没这么亮。”
涂嘉霓回头,“那这颗是什么?”
“金星。”江澍暂时放下棋子,对面宋亦乐也颇有兴趣地一齐看向了头顶,“咱们古代也叫长庚和启明吧?”
“嗯,”江澍看向涂嘉霓,“古罗马人叫它维纳斯。”
“啊,我听过《行星》组曲。”皮杉是学古典乐的,有些职业病,说到什么都要和古典乐联系起来,“里头第二首就是Venus,和平之神。小澍听过么?”
“听过卡拉扬指挥的。”涂嘉霓很是意外,他竟然真的听过。
皮杉同样惊讶,笑着回应:“对对,金星这个乐章尤其美。”
涂嘉霓这会儿盯着江澍看,就听皮杉继续问他:“平常也爱听古典乐么?”
这回江澍摇了头,“很少听。”
皮杉并不失望,“下回你来,我弹钢琴版给你听。”
倒是宋亦乐又把话题拉了回去,指着另一边一颗稍微暗淡的星星,“这应该才是北极星。”虽大概知道,但不知道原理,回头问江澍,“对吧?”
江澍点了点头,“是。”
皮杉戴着老花眼镜仰头看,“看不太清呀。”
江澍闻言看过去,又看了看涂嘉霓,起身要往里走,“我去拿个东西来。”
一会儿,涂嘉霓见他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她在他包里见过的那支
笔。只见他坐下后伸手冲北边方向的天空指,似乎是开了按钮,绿色的激光光柱便直指向天空中的北极星。
对于平常不怎么接触的人,指星笔还是稀奇物。连话不多的宋亦乐也笑着表示出惊讶,“这个倒是方便。”
“诶!”老太太被这么一指引,因为看不太清,反而更容易注意到北极星附近的另一个形状,“勺子!”
江澍闻言将光束移过去,从勺口开始,沿着轨迹一直到勺柄,缓缓划出一个问号,他回头看了下涂嘉霓,见她专注望着,似乎不太明白,便开口解释:“这就是北斗七星。”
又看回天上,“现在要入夏了,所以斗柄是东偏南的方向,古时候的人会根据北斗七星的方向来判断季节。”
几人听得都十分认真,皮杉问涂嘉霓,“涂嘉霓你知道都有哪七星么?”
涂嘉霓没研究过,即便老师讲了也都还回去了。察觉到江澍的视线,她看过去,他似乎是笑着的,她顿了顿,不由得挪了椅子坐到他旁边,低声问他:“哪七星?”
江澍把笔一关,递到她手边,等她拿住,手绕过她肩后,往前捏了她手朝上指。
光又开了,他带着她将光柱指向勺口第一颗,“这是天枢,”然后是第二颗,“天璇,”他掌心温热贴着她手背,涂嘉霓有些分神,耳边是他继续说道:“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小澍你得说仔细些,涂嘉霓可什么都不知道。”皮杉见两人靠在一处,开着玩笑。
江澍便抓了她的手又指回倒数第二颗,“开阳双星听过么?开阳旁边还有颗星星,叫辅,古代经常用开阳双星来考验士兵的视力,除非视力特别好,我们肉眼很难看清楚。”
涂嘉霓似乎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清。以前没发现,他话可以这么多,也可以这么流畅地和人沟通。而且,声音还有些好听。
“开阳本身也是双星,这两个星星又分别是双星,也就是说,开阳其实是四体的。”他自觉说得深了,便就此打住。
又带着她手往勺身和勺柄的连接部分指,“这是第四颗,叫天权,也叫文曲星。”
总算听到熟悉些的名词,涂嘉霓点了点头,又听他说:“比较暗,
看不太清,‘文曲星下凡’的说法应该就跟这个有关。”
他停了停,似是给她消化的时间,随后回到第一颗和第二颗,“天枢和天璇,两颗星连成一条线,往天枢的方向走,大概走两颗星之间距离的五倍。”
说话间,绿色光柱跟随移动到五倍之外的距离,停在一颗星星旁,“就是北极星了。”
“所以要找北极星,得先找到北斗七星啊?”老太太充当了总结的角色。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江澍没有直言,牵着涂嘉霓的手继续往另一边指:“这是仙后座,W形状,也可以根据仙后座找到北极星。”
他接着去说具体的方法,说几句便会回头去看一眼皮杉,也看前头的宋亦乐。
像个小老师。
“左边两颗星的连线往下,右边两颗星的连线往上……”说话间,感受到怀里的人动了动,接着下巴上挨了一下,他只稍稍停顿了两秒,继续开口:“两根连线的交点,和仙后座中间这颗星星连接,也是延长五倍的距离……”这回是脖子遭挨,他又顿了顿,手跟着轻微地一晃,但仍旧没看她,将话说完,“就能找到北极星。”
讲完,才低下头,对上涂嘉霓有些狡黠的目光,趁两位长辈没注意,迅速贴过去在她嘴角碰了一下。
鼻子跟鼻子碰了碰,呼吸交互两秒,涂嘉霓的笑盈在嘴角下不去。
她别开头故意不再看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几次见他,他都在看着天。
原来是头顶有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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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更新:2020-10-05 16:49:16
这日涂嘉霓留在复兴街过夜, 江澍因为第二天要去公司开会,开了吉姆尼回了宿舍。
林沸看到他的平头吓了一跳,“你怎么……”
早在看到新剧本之后, 团队就有了打算,不过也没让他自己一个人就去给剃了。可剃也剃了,再纠结已然没什么意义。
《演员之光》的第二次竞演录制从早上开始,这一轮是合作演出,江澍这一组有四个人, 除去夏意浓,还有资历最高的影后,加上一个比江澍更加透明的新演员。
赢了并不意外。新老演员在戏里交锋, 好剧本加持,服化道在线, 虽是民国时期的戏,从好莱坞来的名导看了也不免赞叹, 甚至萌生了要找他们合作的想法。听起来是场面话,但表演确实足够优秀。
“真的,这个节目你参加对了。”夏意浓在待机室冲江澍说道, 又回头看林沸,“狒狒哥,到时候节目播出估计江澍要上热搜了,演得是真好。非科班有非科班的好, 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林沸刚才在后台候着,从鼓掌声里就听出来一些,可身边一个个都在夸,他反而安不下心来,隐隐觉得不会这么顺利。
但至少这一轮是赢了, 甚至是和影后同组,等节目播出话题度肯定低不了。
他一个人在这儿想东想西,再去看当事人,无事人一般坐在沙发上,低头拿着手机正按着什么。
以前会认为他是在和家里联系,现在第一反应却是另一个人。
另一边,涂嘉霓忙里偷闲,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上面是江澍发来的一句——“通过了。”
那天在复兴街,江澍走得比较晚,两人还在楼上屋里待了会儿。涂嘉霓问他竞演准备得怎么样,他说差不多,她状似开玩笑地问,你演一遍我看看?
江澍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如果是面对其他人,在其他场合,他肯定会演,可在涂嘉霓面前,他演不出来。
涂嘉霓没有逼他。
原本有些问题想要问,比如他口中的妹妹,比如他怎么学会观星……还在斟酌的时候,林沸先来了电话,问江澍什么时候走,他回说快了,她也就暂时将疑问放置一边。
江澍挂了电话去看她。他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一晚上情绪也浮浮沉沉,以至于过了这么久仍觉得手在发颤。
他似是在酝酿什么话,却一直沉默。未几,他起身说要走,等涂嘉霓应了一声,他转身往外,两步之后却又停下来,回头看她。
林沸在电话里告诉他,未来三天得拍广告,没有多厉害,但至少比以前拍的上档次,时间也长一些,拍完后紧接着就是第二期竞演的录制。
意味着,这几天会比较忙。
驻足几秒,他又走了回去,在涂嘉霓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坐回她身边。
坐下的时候,涂嘉霓注意到他耳根红了,平常一副遇到任何情况都能坐怀不乱的模样也没了,看上去有些局促。
她看出来,他有些紧张。
中午在厨房的那一吻,让江澍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可院子里她主动亲她,他又暂时忘了分寸。他在纠结,该不该提前问她。
“江澍。”涂嘉霓先开了口,“如果你只是想要完成任务,就别亲我了。”
江澍显然被她的直白和通透吓到,看过去的时候瞳孔放大,脸上的红也明显了几分。
“如果是因为其他,也不行。”涂嘉霓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狡黠。
江澍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外之音,却再次忽略分寸,只依靠着本能凑过去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要退开,衣领被她伸手抓住。
“我说什么,你是不是都信,也照做不误?”
她话一落,江澍听懂,伸手将她抱到了腿上。
涂嘉霓说不上来这个吻里的意味,她自觉自己足够敏感,可以比较精准地判断任何情绪。可一碰到江澍,很多事情就稀里糊涂起来,说不清个所以然。
吻并不长,舌头交缠着,不过两分钟,将将分开来。他将她裙子理好,一张脸似红虾,最后在她眼角吻了吻,起身走了。
涂嘉霓还记得他脚步匆匆,更像是逃跑。
她不由得笑了,想起一堆工作,收了笑给他回过去:“今天会忙,不用来。”
她得加班,还得和叶理清一块儿去吃饭。本来不想出门,叶理清却说是去宁泽西家,还说:“你得帮我个忙。”
“人情我可还了啊。”她说。
叶理清笑,“就当预支了。”
涂嘉霓莫名想起江澍来,最后还是应下了。
哪知一顿饭吃了一半,外面开始下起雨来。不过几分钟,雨势就越来越大,涂嘉霓想起一院子的绿植,坚持一会儿再也坐不住。
一顿饭不得不提前结束,叶理清开车送她回去。
巷口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一盏,车子拐进去停下,涂嘉霓急忙忙下车,都没看清前头那辆吉姆尼,冒着雨往里冲。
眼睛已经望向里头,手上按密码的动作却没停。
身后叶理清撑伞跟过来,风雨里将她罩住,话里带着笑,“白急了。”
院子里,绿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挪进了玻璃屋,隔壁的猫架里也难得被挤的满满当当。
涂嘉霓回头,这才看清停在里头的吉姆尼。
一会儿,里头的门开了。涂嘉霓闻声看过去,见江澍开门出来,撑开手里那把白色的伞,踏着雨水下了台阶。
这场雨下了不算久,他应当是一早就过来,不然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搬满院子的绿植。
涂嘉霓推了门,先是回头看叶理清。裤脚和肩头都打湿,这让叶理清没来由有些不快,他朝里头看了一眼,没有主动打招呼,转而冲涂嘉霓笑了笑,“茶继续留到下回喝吧。”
等江澍过来了,他继而说了句:“有空去我那儿坐。”
涂嘉霓一时没有听出其他意思,只听头顶雨点砸在伞面,噼里啪啦的声响越来越大,她点了点头冲他关切道:“你慢点,注意安全。”
说完话,自觉朝江澍的伞下挪,只见叶理清迅速转身,三两步过去收了伞,钻进车里。
不过几秒,车子从眼前倒出去,似乎是因为风雨飘摇,车身裹挟着怒气似的,飞驰而去。
等收回视线,涂嘉霓下意识去拉江澍的手,“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澍稍低着头,不看她,只看她浸在雨水里的脚,拉了她进门。
他脚步有些快,涂嘉霓跟得艰难,进屋他收伞,她则先闻到饭菜的香味。桌上的菜早已没了热气,看来是一直在等她回来一起吃。
晃神间,江澍已经朝里面去了,她跟着进去,一会儿见他从洗手间拿了干毛巾出来,几步过来擦在她脸上。
只擦了两下,并不再帮她,也不提醒,手一松,涂
嘉霓差点没接住。好险把毛巾抓在手里,往沙发上一坐,他又蹲下来将她脚抬起,看一眼后,确认没事又放下了。
涂嘉霓看着他头顶,只觉眼下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抬起头,说忘带什么东西,现在得走。
等了一会儿,却只见他起身去拿了拖把,仔细把地上的雨水拖干。
涂嘉霓默默看着,起身把毛巾丢进洗手间的脏衣篮,随后坐到了餐桌前,刚要去舀汤,碗被他捉住,“冷了,先热一热。”
只这一句,之后便再没有话。
涂嘉霓知道他竞演赢了,没有再问的必要,也因为他异常沉默,她也莫名地故意不和他交流。桌上一时只有调羹与碗碰撞的声音。
没和他抢着洗碗,她坐在餐桌旁点开了手机。上面没有他说要过来的消息,倒是有不少新邮件等着。
一时半会儿回不完,等他收拾完,两人一块上楼,她把手机递给他,“我去洗澡,帮我回一下邮件。”
她懂得如何示好,先坐过去,捉住他手腕,“回一句‘OK’就可以了。”
——几秒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偏要让他做。
上面是满屏的英文,江澍看了眼,最后定睛在上面的称呼,就听她说:“署名按照他发过来的那样写。”
涂嘉霓说着进了洗手间,一会儿出来,他已经放下了手机,且放得远远的,好像在证明,回完邮件他没有再多看手机。
她隐隐想笑,单膝跪上床沿,见他还是面色严肃,忽地有了恶作剧的心思,倾身过去靠在他身上,嘴巴贴到他耳边,“痒。”
江澍果然当了真,掰住她肩膀往后推了些,没说话,眼睛却是在问,哪里痒。
涂嘉霓穿着裙子,跨坐到他腿上,雪白的大腿贴着他。怕笑场,只能低着头,故意去亲他脖子,又烦躁地说一句:“痒。”
江澍仍然不疑有他,要把她往后推,却无果,反而脖子被她揽得紧了些。热度透过T恤从她身上传过来,江澍忽地觉得热,一低头,下巴抵在她头顶,“哪里?”
只见她抬起头,最终还是贴到他耳边,轻声说出两个字,与此同时,他手被她捉住,往她大腿去。
眼看就要到内侧,江澍整个人都僵了。
涂嘉霓终
于忍不住笑了下,不再逗他,抬起头看他通红的脸,“经纪人说你了?”
江澍没反应过来,呆愣地摇了摇头。
“没演好?”
他还是摇头。
“江澍,”涂嘉霓忽然一脸正经,伸手碰了碰他脸,“你脾气好像还挺大的。”
江澍脸愈加红了,刚要张口反驳,她又凑过来,“跟我闹脾气?”
“没有。”
“没有?”
“……嗯。”他声音透着股心虚。
“那上回呢?”
第二早,涂嘉霓被闹钟吵醒。昨晚江澍似乎是被她问得恼羞成怒,加上她似有若无的主动,两人折腾得有些厉害。
她身上没什么气力,坐起来时拿起手机,上面有他一早留下的消息,说这次要连录两场,会忙几天。
意外地,桌上还有他落下的笔。
往常他离开,所有东西都会收进包里,以致于她醒来会认为他没有在这里过夜,甚至没有出现过。
这次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