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沈言从郑海口中得知裴修睿来福安县后所作所为心中不禁对祖父的远见感到佩服。
如若郑海所说没有虚假的话, 这大殿下还真是一个宽厚仁善、心系百姓之人。沈言心中不免对他心生好感。
沈言道:“你先将我这两千精兵安顿好,至于拜见大殿下本官自有计较。”
毕竟此次召裴修睿回京是因为怀疑他有不轨之心,故而庆帝也准许他带了两千精兵以防万一。
郑海还真不知道沈言是带了兵马而来, 听见这话心中一紧,不知他到底所谓何事。
不论他怎么想的,但还是老实道:“敢问大人, 这兵马是在城外扎营还是进城休整?实不相瞒这福安县本就地小狭隘,当初大殿下来时带的一千护卫如今安顿在县里, 在安顿两千兵马实在有些吃不消啊。”
沈言不是为难别人的人, 他也知郑海所言非虚,沉吟片刻后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城外安营扎寨,不过要调百人京城, 以辅助本官完成皇命。”
郑海:“是。”
处理好兵马的问题,沈便想去见见裴修睿,便问道:“不知大殿下此时在何处, 本官初来应当拜见大殿下。”
“大殿下近日每日都与叶姑娘下村检查庄稼生长情况,以及当初蓄的水剩余情况。”郑海老实道。
闻言,沈言看着郑海厉声问道:“大殿下千斤之躯亲自教导百姓, 你身为嘉州知府怎的却坐在府中?”
郑海赶紧解释道:“大人容禀,并非下官不尽责,而是这些日子全县忙碌, 当初制定的收粮计划还在继续,下官与县令在府衙中负责购买粮食。”
听到郑海合理的解释沈言才将心中的不满散去, 道:“殿下现在在何处, 本官要去拜见殿下。”
见沈言一心要去见裴修睿,郑海将手中事物暂交由周青山处理,亲自带领沈言去找裴修睿。
而此时的裴修睿和叶知意却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风波。
自从玉米移栽到地里后叶知意就十分关注各村的庄稼的生长情况。每个村都会亲自走一遍, 争取将所有情况了然于心。
本来事情都很顺利的,可今日走到小山村时却发生了一场冲突,虽没有波及到二人却让二人意识到应该由官府出手来统一管理了。
事情的源头还是水。
已经二月底了,可全月再也没有下过一场雨,这让这些看天吃饭的百姓心情极度焦虑。虽然在叶知意和官府的帮助他们已经种上了玉米,玉米的产量他们也是见过的,但还是不能缓解他们的心焦。
尤其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没有雨水降临村里的井和田间的水池水位开始下降。可他们事事都离不开水,这更让百姓有一种迫在眉睫的紧迫感。
而当初修池蓄水时每家每户的田又并非一样大,田中的水自然就不是一样多,经过一个月的使用、蒸发,有些人家的水池看起来就十分难看了。
眼看天灾在即,被逼迫紧了,有人就做出糊涂事了——偷水。
说来也巧,这小山村中最小的水池刚巧和最大的水池在一起,这就方便了小水池偷水。
可如今水是宝贝,家家户户都十分要紧自己的水,一桶两桶发现不了,但数量一多,加上小水池的水在增加可不就引起了怀疑。
大水池主人发现端倪后便发动全家悄悄监视,终于在昨天晚上人脏具获。
这下可不得了了,大水池主人强烈要求小水池赔水,小水池主人被抓到一瞬间确实是心虚难为情,可看见别人要抢他家的水,瞬间不敢了。
你来我往之中矛盾升级最后直接就打起来了,打架吵闹声惊醒了村子里的其他人。村民半夜起床将双方拉开,在村长努力的调和下双方终于看在村子的面子上暂时休战,让村民能睡个觉。
可回到家中大水池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明明是他偷我家的水还敢不服气!
小水池也想,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还敢抢我家的水!
于是天一亮两家又在村里对骂起来,然后又开始新一轮打架了。
叶知意和裴修睿到村子里就看见打的不可开交双方。
而双方见叶知意和裴修睿来了,吵着要他们给主持公道。
大水池一脸气愤地说:“殿下,叶姑娘,您们给评评理,他家偷我家的水就算了,被我逮到了还不知道认错,居然还敢动手打我。”
小水池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就消失,不服气道:“那我们不是道歉了,可你们还从我家池子里抢水,我可不得拦一下嘛。”
大水池被这不要脸的话气笑了:“合着还是我家不对?你偷了我家的水我当然要要回来。”
“可你多的都抢走了。”小水池反驳道。
大水池:“我没有,我家就是少了那么多水,我都还没全拿回来呢。”
小水池不承认:“我就从你家打了一桶水,你都提了三桶了。”
“放屁,你偷我家水绝不止一桶。”说着大水池又有了想打人的冲动了。
而见大水池撸起了袖子小水池也不甘示弱,双方竟然又旁若无人的打起来了。
他们动作太快,叶知意听着他们一通哔哩哗啦,脑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人打起来了,她下意识想阻止:“住手。”
可打红了眼的人怎么会听旁人的拉架,何况他还是个弱女子。
自古农村打架都是全家出动的,此时双方打架也是全家老小齐上阵,场面混乱不堪,叶知意刚刚喊出声便被打红了眼的人波及到了。
裴修睿见叶知意又危险下意识便将人拉过护在身后。
而沈言到达的时候便是看见一群村民正打的火热,裴修睿护着一女子远远的站着,可因为周围都是良田,他们不好下脚。
这时,沈言看见了大殿下身后女子的侧脸,脱口而出:“小妹怎么在这里?”
可他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看见叶知意脚下的的泥土已经要塌陷了,他使出全身力气跑上前去,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叶知意的手臂,口中急切地道:“小妹,你何时到这里的,怎么会与大殿下一起?”
这时裴修睿也发觉了,连忙拉过叶知意检查道:“阿意有没有伤着?”
叶知意对裴修睿摇摇头,才看向刚刚拉了她一把的男子。
叶知意被裴修睿护在身后,眼见这些人愈演愈烈为了不殃及自身她便想往后退一点,谁知一觉踩空。正当她以为自己今日注定要摔一跤时,却不想被人救了。
不过这人可能认错人了,叶知意听到他的问话,道谢并说道:“多谢公子,不过公子应当认错人了?”
其实不用叶知意说沈言也知道自己认错人了,甫一将人拉上来沈言说完话沈言便看清了叶知意的长相。
这时他的理智快速回笼。
小妹堂堂丞相千斤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小妹还在家中准备新年事宜,怎么可能赶到这里。
只是刚刚那个侧脸看起来真的和小妹太像了,再加上这姑娘又有危险,他一时也没有时间仔细思考。
沈言仔细看了叶知意的脸,越发觉得两人不像了,于是说道:“是在下认错人了,不过姑娘以后还是不要站在危险的地方了。”
“不知沈大人千里迢迢到这里所谓何事?”刚刚沈言一直盯着叶知意看让裴修睿心中很不舒服,要不是看在沈言刚刚才帮了阿意的份上他绝不会现在才开口。
听见裴修睿问话,沈言立即向他弯腰行礼:“下官奉陛下旨意前来请殿下回京。”
裴修睿想不到沈言开口居然是这件事,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叶知意。
叶知意在沈言话落的一瞬间呼吸停止脸色突变,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了,见裴修睿看向她,她微笑的说道:“许是你离京太久,陛下思念你了。”
裴修睿见叶知意的表情完美无缺,无一丝破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对沈言道:“此事稍后再说,先将眼前的是处理好。”
那些村民早在沈言带兵出现时便已经停止了打架斗殴,一个个忐忑得看着裴修睿等人,听见裴修睿说要处理他们时吓得跪倒在地,齐齐求饶道:“请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殿下的。”
刚刚叶知意受伤裴修睿确实很生气,但要因为这个将这些人全杀了也不至于,他脸色低沉道:“尔等在本殿面前不顾仪态大打出手,更甚着差点伤害皇族,如今你们要让本殿饶命,那依你之见本殿该如何处置你们?”
一听裴修睿说的严重这些人的心便像落在了寒冰之中,可让他们自己说出个三四来,他们也开不了这个口,只得磕头求饶。
猛磕了几个响头后,有人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说道:“殿下饶命,都是小民的错,殿下饶命。”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巴掌声冲斥着四周,不一会这些村民的脸的都都肿了起来。
裴修睿这才道:“如在有下次本殿绝不轻饶。”
一听裴修睿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这些人立马磕头谢恩:“多谢殿下,小民绝不敢再犯。”然后起身迅速离开了,对于引起这场事故的水毫不再提。
经此一事又有沈言到来,裴修睿和叶知意只得提前结束今日的行程,启程回了衙门。
走进县城裴修睿对叶知意道道:“阿意,先送你回家吧,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叶知意点点头,没有说话。准确的说的是从沈言说出要让裴修睿回京后叶知意虽然看着一如既往但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沈言对这位像自己妹子且为国为民做出巨大贡献的姑娘也是敬佩不已,对裴修睿的提议没有异议。
至于郑海,有这两位在没有他说话的份。
直到看见叶知意回家将门关上,裴修睿才说道:“走吧。”留下这两字后他头也不回的向衙门走去。
沈言见此跟着身后。
回到衙门后郑海自知下面的话不是他该听的便自觉请辞了。
沈言跟着裴修睿到了他的住所。
裴修睿回到院内后便坐在了茶桌了,他扶住衣袖开始泡起茶来,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般优雅:“沈大人请喝茶。”
沈言见裴修睿左手指着他对面的位置,不客气的坐了上去,双手接过他递的茶,放在鼻下一闻赞道:“茶虽一般但殿下高超的茶艺也可弥补一二。”
裴修睿一心摆弄眼前的茶壶,对沈言的赞赏如若未闻。
沈言见此直接道:“两个月前严御史在朝堂上参殿下在此处大肆屯粮有不轨之心。”
裴修睿依旧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沈言又道:“陛下下明下官请殿下回京当殿陈情,这是圣旨。”他拿出小心珍藏的圣旨。
见沈言拿出了圣旨,裴修睿这才给了个眼神,不过他并未结果圣旨,而是又看向手中的茶壶,道:“想必沈大人已经知道如今福安县的情形了,如今灾祸未解本殿怎能离开,今日大人也看见了,本殿一旦离开民心必定涣散。”
沈言知裴修睿所言非虚,他一路陪同裴修睿从村里回到县里,这一路也知道如今福安县在一月为下雨的情形能维持这副安居乐业的场面,全都仰仗大殿下和那位叶姑娘。
可是皇命不可违,再者,如若大殿下迟迟不归李家恐又生事端。想起临行前祖父的一番话语,结合如今看到的大殿下表现,沈言不愿让这么一个心系百姓宽德仁厚皇子有什么差池。
沈言一时陷入了为难,身为臣子他当一丝不苟的执行皇命,可身为沈家人他自小被教导要为百姓请命。
裴修睿自幼在江南长大,京城的官员除了李家他都是陌生的,他并未看出沈言的动摇,他说道:“如今我是不会离开的,除非沈大人动用你带来的两千兵马押解我进京。”
闻言,沈言离开起身对裴修睿说道:“殿下言重,陛下命下官“请”殿下回京,下官岂能对殿下不敬。”
裴修睿道:“既然如此还劳烦沈大人等我一些时日,只待此间事了,我便随大人回京。”
见裴修睿执意如此,沈言沉默片刻道:“殿下当真不担心朝廷局势吗?须知晚一日回京便多无数变故?”
裴修睿明白沈言到底真正想说的说是什么,他嗤笑道:“随他们去吧,京城的一切都与我没关系。”说完他又温柔而坚定道,“我只要拥有我想要的便够了。”
看到这样的裴修睿的沈言心知自己劝不动他,只得无奈作罢,当面对为大义而不顾自身之人,沈言也不希望他被朝廷的污浊所摧毁。
当晚他便写了封折子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向庆帝解释了裴修睿在福安巷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帮裴修睿洗刷污名。
而裴修睿见沈言离开立刻叫上文墨出府,文墨一听裴修睿沉稳中带着雀跃的声音便知道,这肯定又是去找叶姑娘。
叶知意回到家中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她愣愣的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她拉出了床下的箱子,箱子里面整齐的放着三个盒子。
叶知意打开其中两个,里面是一把玉篦和一束花椒,她拿起这两样东西好像在看它们也好像透过这两样东西在看什么。
突然一声呼喊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好像门外有人在敲门,叶知意赶紧将东西收好重新放回床下,急急的跑去开门。
敲门声还在响,伴随着还有急切的喊声:
“阿意……”
“叶姑娘,你在家在吗?”
是昭华和文墨,叶知意赶紧回道:“来了,马上开门。”她脚下加速跑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一开裴修睿急忙冲进来拉住叶知意的手臂,口中说道:“阿意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们都敲了好久门了。”
叶知意这才明白裴修睿大概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解释道:“我能有什么事,只是刚刚在厨房离得远了些。”
见叶知意果真无事,裴修睿才放下心来,听说叶知意一人在家,他问道:“怎么你一人在家?李婶呢?”
叶知意答道:“今日李婶家中有事,我就让她早些回去了。”
“嗐,站在门边说什么,快进屋吧。”叶知意将人带了进去。
两人跟着叶知意进屋了,见叶知意要去准备茶水,裴修睿抬手阻止道:“阿意别忙活了,我不渴,也不是外人,这些礼数就免了吧。”
今日叶知意不知怎么的无精打采,见裴修睿这么说她也就直接坐下来了。
裴修睿见此说道:“阿意,我在给你派个婆子照顾你怎么样,阿书阿礼白日进学,你一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
叶知意连忙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你说今日之事的话,我都说了我刚刚在厨房没听见,有一个李婶就够了,人太多我不习惯。”
裴修睿还想劝说,叶知意斩钉截铁道:“真的不用,我不喜欢人太多。”
见劝不了叶知意裴修睿只得另想他法。
这时叶知意想起了今日那位沈大人,便问道:“昭华是来辞行的吗?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届时我好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