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姐弟俩下楼的时候，沈慧宜侧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以手遮面，弯曲的脊背时而轻颤，大约是在哭。
周有胜坐在门外的屋檐下大口大口地嚼戒烟糖。看来暂时休战了。
扫了眼堂屋中间一地的花瓶碎片，周淳艾吩咐：“周淳苋你把这里打扫一下，免得伤着人，我去跟他说。”
周淳苋没应声，看了一眼沈慧宜，默默去到院子里拿扫把，经过周有胜的时候只当没看见。
“爸爸，你打算怎么办？”周淳艾来到她爸跟前，不算质问，但语气很生硬。
“什么怎么办？大人的事你们少掺和！”
正好周淳苋拿着扫把撮箕走回来，刚要开口，被周淳艾拉了一把，然后塞进屋里。
“本来是你的事，但现在有人到我家搞破坏来了，那就是我的事，我凭什么不管？家是我的，一院子的菜也是我的，现在被糟蹋成这样，她打算怎么赔？”
周有胜“豁”地站起，吼道：“你又来添什么乱？你们两个该读书的读书，该种菜的回去种菜！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
“小艾，这事你们别管。”屋里的沈慧宜开口了，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呆会你送你弟弟去学校，然后回花岩岛忙你的工作去，这事我们会处理好。”
周淳艾心里好笑，若他们能处理好，就不会发生今日这一幕。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上次她回来发现沈慧怡哭过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浮到了水面上
那为什么还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因为某些人不作为。
不过既然两个主要当事人都不让她管，那她就不能管。
“好，那你们自己处理。”周淳艾将弟弟系好的垃圾袋接过来拎手里，另一只手将他往沈慧怡那边轻轻推了一下。
看见周淳苋走过去抱着沈慧怡，她也转身对着她爸：“爸爸，我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能尽量减少这件事对家人的伤害。还有，好好说，绝对不要动手，也别再让外人欺负阿姨，除非你不想要儿子了。”
说完她让周淳苋将书包提过来，拉着人往院子里走。
刚走没几步，她忽又停下，转身对周有胜说：“如果你们能解决好，今天那个女的毁了我菜园子的事我就不追究。倘若她再敢欺负上门，我会让她知道给人做小三应付出的代价。”
周有胜本来烦得不行，根本不想说话，一听她这话就火了：“什么小三小四，谁教你说的这些？”
“受您启发，自学的。”
周淳艾拉着弟弟往外走。
姐弟俩在十一中门口分别的时候，周淳苋问周淳艾，为什么早知道却从来不说。
周淳艾回他：“没那个必要。”因为该知道的早知道了，人家扯了证的老婆都不管，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有什么资格管。
跟周淳苋分开后，周淳艾去了他们家城里的那套大房子暂住。她心知此刻不能回花岩岛，必须呆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否则万一家里出了事，她连赶回来都做不到。
新房子装修齐备，连桌布都是铺好的，只是一直未入住。
看着即便没人住也一尘不染的新家，周淳艾再一次为沈慧宜感到悲哀。这样一个贤惠的女人，什么都以家庭为先，以丈夫、孩子为重，忙忙碌碌大半辈子，到头来谁记得呢。
安顿好后，周淳艾拨通了吃东西张老板的电话。
“喂，张哥，不好意思打扰了，想麻烦您一个事儿。”
·
事实证明，周淳艾的顾虑是对的，她在新房子里蜗居的第三天傍晚，淳莘酒楼的大堂领班吴姐便来了电话，说有个女人到酒楼闹事，叫她赶快去一趟。
淳莘酒楼所在的宁兴路几乎全是酒楼饭馆，晚上七点到九点正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段，往常这个时候，生意好的馆子外头等餐的顾客能排成一条弯弯绕绕的大长龙。
不过雨天留不住客，生意再好的馆子也只能在屋檐下摆一排椅子供等餐的顾客歇息，今晚唯有淳莘酒楼格外热闹。
周淳艾赶到的时候，酒楼外面已经围了好几圈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望，连下雨也不在乎，仿佛里面是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奇观。
“让一让，不好意思。”
周淳艾还在人群里挤着的时候，便听到里面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
“这个毒妇，她要杀了我孩子，她要杀人，要弄死我！”
“要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沈慧宜你个贱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大堂里就餐的客人已经自动往边上让，相互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暴风中心的三人正是周有胜跟他老婆，还有他外面的那个女人。
周有胜站在两个女人中间，看似拉架，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后面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女人，混乱中沈慧宜挨了不少拳脚，想打回去时双手却被架住，气得疯了一样地挣扎。
女人的哭喊声中夹杂着周有胜的怒吼：“够了！你们都给我住手！”
周淳艾挤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周有胜背后的那个女人伸腿朝沈慧宜肚子踢过去，她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将那个女人揪开，一连两巴掌扇过去，。
“谁准你打我阿姨的？”
那女人一开始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扬起手就要还回来。正好周有胜回头看到，抢过来一把将她掀开，大声呵斥：“谢春红你住手！”
“她打我！”
“她是我女儿！”
那女人愣了一瞬，接着开始哭天抢地起来：“周有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们一家三口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来来，给你们打，你们打死我好了！”
趁他们两个对峙的时候，周淳艾赶到沈慧宜身边，见人已经被折腾得快要崩溃了，顿时怒火中烧，朝一旁的服务员大喊：“打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拉一下，你们都是死的吗？还有没有点同理心？我阿姨平时少给你们好处了是不是？”
服务员一个个的没人敢开口，就算沈慧宜平时再怎么照顾他们，发工资的人是周有胜，连周有胜都护着那个小三，其他人哪里敢插手？
这时谢春红的尖叫声已经快把屋顶掀翻了，她一边大吼大叫一边对周有胜步步紧逼。
“你打，你打，你叫沈慧宜那个贱人来打，你们打死我，打死我们娘俩，让大家看看，你们姓周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恶霸！我一尸两命，我就死这儿！”
周淳艾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等泼妇，简直连头发尖都要烧着了，她冲吴姐高声道：“吴姐你去调监控，数一数她打了我阿姨多少下，我一个不少地还回来！”
周有胜一听，那还得了，转身就吼她：“你还嫌这里不够乱是不是？”
“乱，是乱啊，还不是你跟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坏女人搞乱的！爸爸，你到底怎么给人当丈夫的？你竟然帮着外面的女人打自己老婆？”
周有胜：“她怀孕了！”
周淳艾指着身后的沈慧宜：“那她呢？她也曾怀过孕，还给你生了儿子！给你照顾前妻生的女儿！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是不是？”
沈慧宜被服务员扶着在旁边坐下，此时掩着面，已经对周有胜失望透顶。
周有胜被当众质问得下不来台，又摆起了父亲的架子，指着沈慧宜对周淳艾吼道：“谁准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她教你的？”
“不用谁教！我不能说不能问是不是？我就眼看着自己爸爸帮着外人打死他老婆是不是？”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给我滚回去！”
吼完女儿，周有胜拉着骂骂咧咧的谢春红就要往外走。周淳艾疾步过去拦住，怒道：“爸爸！阿姨受那么重伤你关心一句没？现在居然还要跟着小三走？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周有胜冲她吼回去：“我先送她回去！”
“她没腿吗非要你送？让吴姐帮忙送，我们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我跟你有什么说的？”今日三翻四次被她下面子，周有胜气得暴跳如雷，“轮到你管你老子了吗？”
“大前天这个女人闹到家里来，打了你老婆，还害你儿子被你打，那样我都还相信你能解决好，你还要让我怎么忍？要不是你们今天欺人太甚，我会沾这种肮脏玩意儿？”
周淳艾火气不比她爸小，现在几乎是指着谢春红的鼻子骂。末了她继续施压：“你就回答我一句，这个家你到底还要不要？”
周有胜满肚子火没处发，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他转头朝围观的属下喷火：“看着干什么？吴萍！你送她！”
谢春红刚被骂肮脏，又见周有胜被他女儿几句话便拐回去，立时就要撒泼打滚。
“不走是吧？吴姐调监控！”周淳艾拿起手机，“有泼妇流氓寻衅滋事还打伤人，我报要警把她抓起来！”
“还不快走！”周有胜转头冲谢春红大吼，“吴萍！你跟小张送她！”
好不容易把谢春红弄走，看着围观人群唏嘘着散开，周有胜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什么叫丢人，这他妈就叫丢尽了人！
他冲周淳艾喝道：“不是有话要对你老子说吗？来，你说！”
周淳艾先让酒楼员工收拾地方、安抚顾客，然后一家三口车也不开，在路边加价叫了个车回去。
到了家门口，三人没那心思等谁先进去拿伞，一起淋着雨跑了进去。
进到堂屋，谁也没说话，各自拿了条毛巾擦身上的水。
屋里的气氛就像铁葫芦里闷爆米花，尽管现在平静，但一声“嘭”的巨响早已被安排在接下来的剧本中，只待气压足够。
“你上去，先洗个热水澡。”事到如今，周有胜还想让女儿置身事外。
周淳艾没理他，只问沈慧宜：“阿姨，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沈慧宜：“离婚吧。”
“我尊重你的选择。”周淳艾放下半湿的毛巾，去角落里扒开饮水机的烧水开关，语气犹如唠家常，“我问过周淳苋，他说离婚的话他跟你。”
她站在那里等水热，继续道：“这座院子是我妈在的时候建的，不能分给你们，你只能分新房子，不过周淳苋的房间我会一直给他留着，他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啪”的一声，周有胜手里的毛巾被摔在地上，“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爸爸，我希望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但对阿姨来说，一个帮着外面的野女人欺辱她的丈夫，活着恐怕还不如死了好。”
“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周有胜气极，又将矛头对准了沈慧宜：“沈慧宜你教的好女儿！”
周淳艾走到两人中间挡着，声调也高了些：“我不用她教，她除了能教我忍气吞声，做缩头乌龟外还能教什么？你当我今天是被灌了迷魂汤帮着她对付你吗？你错了，我这是在帮你积德啊爸爸！”
“你帮我？”周有胜气得插着腰来回走，指着周淳艾大骂：“你要真帮我，就不该掺和进来！那么多人看着，你非要跳出来跟你老子唱反调，丢人现眼，看我被那么多人耻笑很开心是不是？”
“你怪我？怕被人耻笑你就别做那些事啊！是我让你在外面乱搞·女人的吗？是我让你把人家肚子搞大的吗？”
周有胜听得鬼火冒，走近两步厉声呵斥：“你一个姑娘家，谁教你说的这些不三不四的话？”
“不三不四？这不就是你做的事吗？或者苟·合、偷·人、通·奸，你觉得哪一个更好听——”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周淳艾左脸上。
这一巴掌她等了十三年，终于还是落下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对不起陆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