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清晨, 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宁莘莘的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抱中。
对方高大、强壮, 搭在她腰间的胳膊沉甸甸的,存在感强大的令人无法忽视。
她抬头, 看见形状漂亮的下颌, 高挺的鼻梁,还有蒲扇一样的睫毛。
聂燃睡得很沉, 他毕竟伤势严重,昨晚将她扛进来后,没有发生想象中那么刺激的事, 而是抱着她睡着了。
脑中浮现出昨晚的对话, 宁莘莘脸颊微微发热。
两人这算是……正式开始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恋爱,来得可真是措手不及呢。
接下来该做什么?她完全没经验,想用手机上网搜一搜。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宁莘莘伸长手去够, 不料没拿到手机, 反把聂燃给弄醒了。
“你在做什么?”
宁莘莘尴尬地缩回手, 笑了笑。
“没什么,早啊。”
他看着她撇撇嘴, 不置可否, 手上突然加大力气,把她抱得更紧了。
宁莘莘羞耻得要命, 拍拍他的手。
“你放手, 有伤。”
“知道么?”聂燃低头亲亲她额头,“就算哪天我胳膊断了,也不会放开你。”
她切了一声, “吹什么牛皮。”
“那你就拭目以待。”
阳光和煦,房间温暖。两人抱在一起扯东扯西,有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安宁的感觉。
聊了半天,宁莘莘总感觉心里不踏实,陡然想起外面客厅的两个人来。
“你躺着,我得出去看看。”
“担心什么,他们又不是小孩。”
“是小孩我才不担心呢。”
郎晓也就算了,谁知道宛月会不会老老实实。
这整栋楼都住满了人,万一惹出什么事,恐怕难以收场。
宁莘莘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跑出去,拉开门一看,松了口气。
郎晓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睡着。
宛月靠着窗边的墙壁,也沉浸在梦乡里。
他的五官非常秀美,但不属于脂粉气浓重的那种娘,而是每个地方都精致得恰到好处。
那么大的眼睛、那么翘的鼻子、那么细腻的皮肤……无论男人女人,见了他都得自愧不如。
沉睡时的他洗去满身怨恨与戾气,看起来就像一朵美到惊人的花,或者一个脆弱的艺术品。
让人只想永远静静地看着他,却不敢随意触碰。
两人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宁莘莘放下心来,退回房间。
聂燃靠在床头上看她,“怎么样?”
“都在睡觉呢,我去刷个牙,下楼给大家买早餐。”
“为什么不点外卖?”
“点外卖面容易坨,不好吃。”
“那就等他们醒了再说。”
聂燃伸手一揽,把她拉回床上,身体凑了过去,“再陪我躺会儿。”
宁莘莘想推他,又怕碰到他胸前的伤,小声说:“你放开我。”
他仿佛没听见,嘴唇在她脸上轻啄。
宁莘莘躲了会儿,忍不住笑出声。
“你搁这儿啄米呢,哈哈。”
聂燃挑挑眉,封住她的嘴唇。
宁莘莘再也笑不出来了,很快被他吻得头晕目眩,身体发软。
两人不知道又在床上折腾了多久,直到客厅传来郎晓的呼唤,她才恢复清醒,努力从聂燃的怀中挣脱,逃到床边骂道:
“你就该多挨几枪。”
一身子弹孔还这么生龙活虎,真是变态。
聂燃笑嘻嘻,“是么?昨天不知道是谁抱着我哭,‘我们不打了快走吧,你千万不要死’。”
宁莘莘愣了愣,甩给他一个白眼,“去你的。”
她朝客厅走去,他忽然追过来,帮她理理弄乱的头发,将衣领拉了拉,而后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这副样子,不要给别人看。”
宁莘莘脸一红,走出了房间。
郎晓醒了,痛得直哼哼。
宁莘莘看了看,按照说明书喂了他两片止痛药,勉勉强强能忍受了。
“郎晓,你昨天真勇敢,救了我的命呢。”
宁莘莘蹲在沙发旁,摸着他灰白色的短发说。
他笑了笑,在她的掌心蹭来蹭去,忽然注意到窗边的宛月,立刻警惕起来。
宛月也被他们吵醒了,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院长,他……”
“别害怕,从今往后,他也是疯人院的人了。”
“他也是?”
郎晓对于这个说法非常不满意,瞪着宛月,总感觉他要做坏事。
后者本来没兴趣搭理他,然而被绑着无事可做,干脆逗逗他,佯装要冲过来。
郎晓立刻炸毛,跳下沙发冲他低吼。
伤口撕裂往外渗血,他疼得倒在地毯上。
宁莘莘去厨房倒水给他喝,回来看见这一幕,忙跑过来。
“你这是在干嘛?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郎晓靠在她怀里,委屈兮兮。
“院长,可不可以让他走?”
宛月心肠歹毒,像躲在洞里的毒蛇,随时准备蹿出来咬人一口,他实在放心不下。
宁莘莘问:“你还记得你刚来时的样子么?”
郎晓不说话了。
“大家都是这样,从敌人变成朋友,从陌生变成熟悉。放心吧,说不定相处的时间一长,你还挺喜欢他呢。”
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他?
郎晓撇撇嘴,由她扶回沙发上。
宁莘莘点了外卖,端来热水,准备为二人洗漱。
聂燃走出来,说:“我来,你忙你自己的去。”
“你行吗?”
宁莘莘可不会忘记他身上的伤。
他单手拧干毛巾,用实际行动证明。
他不光行,还特别行。
宁莘莘进卫生间刷牙,客厅里,聂燃甩着毛巾,在郎晓和宛月的脸上分别疯狂□□一通,几乎把脸皮都擦下来,而后说:
“从今天开始,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尤其是你。”
他指着宛月,“敢跟我们耍心眼,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宛月哼唧两声,看向窗外。
门铃响了,聂燃把外卖拎进来。
当宁莘莘从卫生间出来时,只见茶几上摆满早餐,客厅气氛和谐,看起来很不错。
她心情大好,打开一盒小笼包,喂郎晓几个,又喂宛月几个,想起一件事说:
“今天咱们先带宛月看病吧。”
宛月当即反对,“我没病。”
“我知道,不是说你身体上有病,而是……”
这种说法有骂人的嫌疑,她又改了个婉转的借口,“给你检查一下,检查出什么毛病就治,保持一个健康的身体,你觉得呢?”
宛月虽然挺喜欢这里的环境,对于接触外人还是非常反感,顿时不说话了,也不肯吃东西。
宁莘莘看向聂燃,后者放下筷子走过来。
“你不想留下来是不是?”
宛月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他冷冷道:“那好,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回去,让你继续呆在你的世界呼风唤雨,招摇撞骗。”
聂燃说着要动手,宛月却开始动摇了。
俗话说不见高山,不显平川。
他已见识过外面的美好,又怎肯回到痛苦的记忆中去。
宛月看了眼窗外,有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在路上散步。
阳光明媚,绿草如茵。
他忽然很想晒晒外面的阳光,体会一下有多么温暖。
“我留下。”
宛月说。
宁莘莘抓住聂燃的手,惊喜地问:“你确定了?”
“嗯。”
“那就要配合看医生哦。”
他撇撇嘴没说话,但是再也没反对了。
宁莘莘微喜,松开聂燃,端来一碗粥喂他。
四人吃完早饭,宁莘莘拿着手机来到卧室,思考该如何带宛月去看病。
她现在对他还不能彻底放心,因此不可以松绑。
但是这个样子带到医院去,未免太惊悚了,搞不好走在路上就有人报警说她绑架。
再者聂燃和郎晓的伤有点可怕,也不适合出门。
想来想去,她绝对在网上约一个医生上门看病。
对方抵达的时候,让聂燃和郎晓躲屋里去,自己带着宛月见他就行。
就这么办。
宁莘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聂燃,后者也很支持,于是她在网上约了一个精神科专家,下午上门来看病。
距离专家到来还有半天的时间,宁莘莘协助聂燃给他和郎晓换了一次药。
不得不说,聂燃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才过去一夜,两人的伤就有愈合的迹象了,幸好昨天没有去医院,否则现在还在应付警察的盘问。
她把弄脏的衣服丢进洗衣机,转身看见宛月还裸着身体,便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想给他穿上。
穿衣服就要松绑,她不敢一个人行动,将聂燃也叫过来,准备让他在旁边盯着。
聂燃却说:“我来。”
宁莘莘皱眉,“可你都没办法灵活行动,怎么帮他换衣服?”
“帮他换?我监督他换就行了。”
聂燃朝宛月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踹进卫生间,自己拿着衣服走进去,关上门。
宁莘莘不放心,守在门外严阵以待,准备一有不对劲就冲进去帮忙。
里面悉悉索索的,倒没人说话。
几分钟后,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她忙推门,门却被反锁了,大声问:
“怎么了?”
“没事。”
聂燃声音听起来很悠闲,她稍稍放心,但还是紧盯着卫生间的门。
终于,门开了。
聂燃抓着宛月的肩,把他推出来。
宛月已穿好衣服,是短袖白T恤和一条运动裤。
四肢仍用床单绑得严严实实,不知为何,右边眼眶黑了一圈。
宁莘莘用指腹擦了擦,擦不下来,他还痛得吸了口凉气。
她忍不住问:“这是你打的?”
聂燃理直气壮,“他在墙上撞的。”
“宛月,是真的吗?”
宛月不想说话,两腿并用,僵尸一样跳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高楼大厦。
宁莘莘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好,事情便做完了,安心等医生。
期间无事可做,她打开电视,漫不经心地换着台。
郎晓和聂燃都在玩手机,对这个曾今的宝贝看都不看一眼。
倒是宛月好奇的转过头来,望着电视屏幕。
宁莘莘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对一档户外综艺似乎挺感兴趣,便不再换台,静静的陪他看起来。
午饭也是靠外卖解决,吃完饭见时间差不多了,宁莘莘催聂燃和郎晓去房间,关上门,自己与宛月独自待在客厅里。
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宛月看着屏幕上衣着光鲜,笑容灿烂的明星嘉宾出神。
宁莘莘笑问:“你也想出去玩么?”
他收回目光,讥嘲道:“我才不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
“是么?”
宁莘莘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带他出去转转。
过了不久,门铃响起。
她跑去开门,不料看见了老熟人。
“咦,居然是您?您也出来接诊么?”
站在门外的医生,赫然就是他们前两次见过的专家!
对方认出她,也很尴尬,清清嗓子道:“我退休很多年了,有空的时候,就会出来接几个单子。”
上门看病的服务费可不低,宁莘莘很能理解他的做法,没多问,将他迎进来。
专家看见沙发上被五花大绑的宛月的脸,皱起眉,“这位是……”
“啊,他是我的表弟。”
她把他拉到角落,小声说:“从小父母就拿他当女孩养,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现在对自己的性别非常厌恶,拒绝承认是男性,但是也不肯当女性。”
专家沉吟,“这种情况,恐怕你找心理咨询师比较合适。”
“可他还伴随另一些行为。”
“什么行为?”
“比如……”宁莘莘说:“很喜欢剥下动物的皮。”
专家闻言抬起眼帘,她真诚地看着他。
“拜托了,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我无所谓他以后当男人还是女人,只希望他能得到正常人的生活。”
“上次你说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嗯,怎么了?”
“要不考虑把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者其他活着的亲人,带来做个基因检测?”
“……”
专家终究还是同意给宛月看病,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问了许多问题。
宛月对待陌生人的态度非常冷漠,一开始什么也不肯说。
不过对方行医多年,见过的精神病比谁都躲,很有两把刷子,渐渐打开他的心扉,比较配合了。
宁莘莘不想暴露身份,守在旁边,每当危险的时候,就打哈哈糊弄过去。
两人聊了一下午,专家又给他做了些测试题,基本掌握情况,开出一张药单。
她接过去看了两眼,面露难色。
“这些药自己可以买得到吗?”
专家又在单子上写了行地址,说:“你去那里买,他们一看字迹,就知道是谁开的了。”
“太好了,谢谢您。”
宁莘莘准备付钱,对方却将她拉到门外,低声说:
“我看你还算是知书达理,劝你一句,要是从事什么非法的事,最好还是赶紧收手。”
“非、非法的事?”
专家道:“否则你怎么解释他们和他们的病?虽然我年纪大了,但还没老到被人随便糊弄的程度。”
宁莘莘哭笑不得,“所以您怀疑我拐卖人口,虐待他们是吗?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严格说来,是他们虐待我才对,我就是个当保姆的。”
对方半信半疑,“真的?”
“不然您瞧我这样儿,像是下得去狠手的人吗?真的动起手来,他们哪个不是一拳就能打晕我?”
他想想也是,接过诊疗费,离开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