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间
三道目光齐齐聚向元季年脚边的东西,一阵诡异的沉默。
元季年黑着脸捡起了脚边的匕首,抬头时瞄了眼裴浅的表情。
要是被裴浅误会,让裴浅以为自己是害怕他才带了匕首,这面子就丢大发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乱想,元季年看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裴浅的嘴角尽显嘲讽之意。
就连裴浅摇头,转过眼神时,元季年都觉得别有意味。
“杀了太子殿下,我也活不了,殿下这么谨慎做什么?”正在擦着剑的裴浅望了过来,上扬的眼尾牵着嘲弄的笑意。
对了,杀你不需要匕首。
元季年扬了扬匕首,当着两人的面扔到了一旁,眼尾的小痣让笑容多了份少年的鲜活:“是啊,裴公子怎么会舍得杀自己的未来夫君?”
“你……”裴浅转过了眼珠,抓着剑柄的手慢慢用力,身子都气得有些发抖。
元季年以为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没想到耳边就只听到了两个字眼:“无耻。”
又是咬牙切齿咬出来的字眼。
不痛不痒地,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两句闭嘴和无耻。
元季年坐正了身子,也懒得看裴浅那张臭脸,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可闷着又无趣,他干脆拉开了车帘,看外面的风景。
一路漫无目的地看着,元季年倒不觉得无趣,兴许是从未来过大周的缘故,他看什么有着烟火气息的地方都觉得亲切热闹。
“殿下,到了哪里?”许久未开口的柳意温在他身后问道。
他又没来过这地方,怎么知道这是哪。
不过为了满足柳意温的好奇心,元季年探头问了赶车的车夫:“大伯,我们这是到哪了啊?”
车夫挥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还没出京城。”
“知道了,谢谢大伯。”元季年把头收了回去,转头回答柳意温,“还没出京城。”
“恩。”
柳意温说完后,车厢又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过了一刻钟左右,柳意温又道:“今日天气不错。”
裴浅肯定是不会回话的了,元季年望了眼天上的日头,随口应道:“恩,是啊。”
他刚回答完,元季年亲眼看到几片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日头,整片天都暗了下来。
元季年:“……”
柳意温咳嗽了几声,眼睛又看向了其他地方。
等出了城门,过了没几个时辰后,天开始下小雨了。
不过念在雨小,马车还继续行驶着,等到了第二道城门,雨才渐渐大了起来。
一颗颗雨珠如豆子一样砸在地上,树叶被打得翠绿,几根枝丫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们不得不暂停赶路,暂且找了间客栈落脚。
进客栈的时候,柳意温只要了两间房。
元季年看着身边的三个人,多问了一句:“怎么要两间?”
柳意温的目光来回在他和裴浅之间:“殿下与裴公子一间,我与车夫一间,如此能省下一笔银子,也好为日后打算。”
他的话刚一出,元季年就道:“不行。”要他和裴浅在一间房,他怕是一晚上都睡不踏实。
裴浅的话也在同时脱口而出:“不行。”
柳意温诧异地看着他们二人与生俱来的默契,默默移开了眼,目光低垂在腰间的月形玉佩上。
元季年的眼光只放在了他手中的银丝钱袋上:“还剩多少银子?”
柳意温慢斯条理地算着账:“这两日路上用了三十两,马车上剩下的盘缠还有一百多两,四间上房是十六两银子,两间房是八银子。”
精打细算是好事,没有问题,元季年完全赞成。
他在还没当上太子之前,就是宫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小皇子,过的也是克扣拮据的生活,常是有了上顿没有下顿。
为此宫里发的俸禄,元季年经常会自己偷偷攒着,也知道这些银子来得有多珍贵。
元季年思量了会,做好了决定:“两间就两间,我与你一间。”
“还算识相。”裴浅展了扇子,眉眼多是满意,转身摇着扇子先上楼了。
元季年结了账,转身走在了柳意温面前。
上楼时,柳意温在他身后犹豫着问道:“殿下与裴公子之间闹矛盾了吗?裴公子这一路上似乎都没与殿下说上几句话。”
元季年停了下来,身子侧着,堵住了柳意温的路:“你有见他哪日搭理我了吗?”
柳意温仰着头,认真地回忆着:“好像是没有。”
“以后别再白费心思了。”元季年笑了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眼间,眼睛捕捉到了一个亮莹莹的东西,“这枚玉佩不错,似乎还有些……”眼熟。
“这是殿下给臣的玉佩。”柳意温低了眼眸,楼梯里昏暗的光线遮住了眼里失落的光,他低着声音解释道。
元季年哑口无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玉佩,又与柳意温的玉佩对比了一下。
“月亮朝的方向不太一样。”元季年看着两枚玉佩,做出了自己的结论。
柳意温把自己的玉佩摘了下来,递到元季年手里:“殿下将两块拼在一起试试。”
元季年照做了,两块月弧形玉佩拼在一起,成了一块圆月的形状,发着莹亮的光芒。
元季年将玉佩递还给他,抬脚继续走在前面,说了一句:“是一样,真巧。”
说完后,元季年打了一个喷嚏。
受风寒了。
这身子怎么就这么弱。
柳意温仰头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太子殿下不愿与裴公子同住,原来是因为受了风寒,怕传染给裴公子。”
元季年身子歪了一下,差点跌下楼梯:“我有这么好心吗?”
只是不想看见那张臭脸好吗!
柳意温却暗暗点了头。
到了晚上,元季年脱了衣服,洗漱过后就要睡了。
柳意温却端了杯红红的汤过来,把元季年从床上叫了起来。
元季年迷蒙着眼,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这是什么?”
“姜汤,治风寒最管用了。”柳意温拿着勺子舀了一点,送到了元季年嘴边,“殿下喝一点,身子好得快。”
人都端上来了,元季年也不好拒绝。
他从柳意温手里拿过勺子,喝了两三口后,元季年放下了碗。
他突然想吃古董羹,还想吃肉了。
“柳公子,你知道这附近有哪家酒楼的肉做得好吃?”说起肉这个字,元季年眼里都亮了亮。
“肉吗?”柳意温有些纳闷,“殿下怎么突然想起吃肉了?”
窗外雨脚密集,风吹斜了雨珠,规律地打在了窗上,声音响亮。
元季年坐正了身子,仿佛说得是件很重要的事,面上也不自觉染了层喜色:“下雨天最适合吃老古董羹了,再配上肉,简直人间美好,柳公子要不要明日和我一起去尝尝?”
柳意温面上带着愧色:“可惜这块地方,我不太熟悉,不知道哪家酒楼的肉好吃。”
“这你不用怕,跟着我走,准能找到。”元季年一把揽过了柳意温的肩,自信满满地向他保证。
有些哑了的声音让元季年想起自己已经染了风寒,怕传染给柳意温,元季年立刻推开了他,自己离得稍远了些。
柳意温轻叹了口气,低垂的眉眼泛着淡淡的迷茫。
自殿下醒来后,真的变了很多。
柳意温收拾着他放下的碗,想到元季年刚才说的话,动作又停了下来:“殿下身子受了寒,明日还要出去吗?”
元季年果断点头:“没有什么是一顿古董羹解决不了的,若是真有,那就再配上肉。”
“可殿下的身子……”柳意温略有担忧。
“只要能吃到肉,我身子马上就能好。”元季年看着他手腕上的五色绳,若有所思地问,“所以柳公子到底去不去?”
柳意温有些动容,眼神闪了闪:“我……”
第二日,天一亮,元季年一睁眼,打开窗户一看,果然如柳意温所言,雨还在下。
元季年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了行头,就打算出去了。
元季年刚从窗边转过身来,就撞见了柳意温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元季年又确认了一下:“你真的不去啊?”
柳意温放下托盘:“原谅臣不能陪伴殿下。”
昨晚柳意温告诉过他,说他不喜去人多的地方,元季年便没再强迫他,转头便要离开。
“殿下。”还没到门口,柳意温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元季年站住了:“怎么了?”
“殿下用完早膳再走吧。”
元季年看到备好的两个碗,没再犹豫,便坐了回去,和柳意温一起用着清淡的小碗粥。
“要我带些什么东西回来吗?”元季年喝完后放下了碗。
柳意温想了会,回道:“殿下若是顺路,就带几根细香吧。”
“好。”元季年不知道他要细香做什么,但不好过问,转身就出了客栈。
临近正午,城西的一家酒楼里,人正纷杂,人声与食物的香气都从里面飘了出来,缠住了行人的脚步。
元季年闻着香气走了进去。
方才他在路上打听到,这里是城里最大的酒楼,肉也做得最好吃。
正是饭点,酒楼里的人坐得很满,几乎没剩下几个空座位,想一个人坐着独享美食是不可能的了。
他在里面望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处。
实在是因为那块地方太明显了,座位上坐的人也很奇怪,所以元季年很不费神地就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季年:让我和他住一间房,不如让我死
裴浅:让我和他住一间房,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活到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