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
他眼底泛光,镇压不住心里那头痴狂的野兽,低头在她颈项雪白处深深吮吸,在那留下一个血红的印记。
舒澄清突然一惊,身体战栗了一下,低着头时眼神触及到他的领针便无法移开,眼神一冷。
往事如潮水便汹涌而来,她也忽视了宋宴此刻的眼神。
宠溺又温柔。
她想起跟宋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个人,很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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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澄清从来没见过对自己酒量那么没有逼.数的人。
那天她被伍寻樱拽进酒吧,喝了差不多一杯吧,伍寻樱就开始发酒疯,对抱着百事可乐的舒澄清说着自己遇人不淑的经历,结果因为动作太大还遭到了隔壁台的投诉。
舒澄清真的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大半夜的被一个女的拉到酒吧,跟着这个神经病在这丢人……
思及此,舒澄清过去她身边掏出她的手机,用她的手解了锁,然后随便找了一个最近通话的号码拨过去。
“您好,这里是布林区大学城104路名叫Milk的酒吧,伍寻樱小姐喝醉了,您方便过来接一下吗?”
她的声音冷清,礼貌周到,一如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你是?”性感的男声低音炮。
“我是舒澄清,”舒澄清说着停顿了一下,有些奇怪自己居然顺着他的话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即把趴在自己肩头嘟囔着的红衣少女推开,换另一边耳朵接听,“她醉的厉害,请您按我发的定位过来接她,或者告知她的亲人来接,女孩子在外面过夜不太好。”
“在门口等着。”这次那人回答得干脆。
那晚初冬入夜,晚风起,良人现。
伍寻樱喝得烂醉如泥,舒澄清把她安顿在路灯下蹲着,幸好她酒品倒也不差,除了刚刚在说话的时候指手画脚,喝醉之后出乎意料的乖。一个人屈膝蹲,蹲久了腿麻,就开始前后左右的晃,地上一团影子也跟着晃悠,居然还有点可爱。
算了,可爱个屁。
拉别人喝酒,结果还让她买单。
可爱是不存在的。
舒澄清靠在路灯杆,盯着她晃来晃去,心里暗笑:把她卖了,能换多少钱?能够我吃顿油条豆浆吗?那么乖,卖了会不会帮着自己数钱?
她把折起来的衬衫袖子放下来,站在凉风中,心里好笑又无奈。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照在地上,晚风吹起女孩的发丝,把女孩吹进别人的心里。
银色的迈巴赫的主人推开车门走过来,穿着一身西装,一头黑色的头发,眉眼锋利,但表情却很柔和,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过来。
他走到舒澄清面前,与她对视。
然后微微一笑,脱下西服外衣披在她身上,意外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对她说:“晚风凉,女孩子吹风也不好”
这个人邪气得很,那种邪气是来自一种来路不明,黑白不分,累世清贵,才养得出这般荣辱不惊的底气。
一双眼睛比丹凤眼狭长,眼尾梢翘,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笑意盈盈的感觉,一旦对视就会感觉被他一眼看穿般。
舒澄清怔愣一下,第一直觉是躲。
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对他的“友好”冷眼旁观,似乎她的凉薄是与生俱来的。
“车牌号我记住了,如果这位小姐发生意外,你会是第一嫌疑人,再见。”
舒澄清抬脚,擦肩而过,西服被扯下来扔在车头,转身离开,十分潇洒。
一场谈话,一人一句,甚至没有交换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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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嘛!”谢歆匆匆从人群里冲出来,努力忍着火气,咬牙问道。
舒澄清的思绪突然被打断,看着来人,淡定的拨了拨一头齐腰卷发,不留痕迹地掩盖自己的心事,看向她的神情看似和气友善,但却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不屑,嘲笑。
“哈,小姐你干嘛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她坦然摊开手,“你觉得我是小三?还是你是小三?”
“你说什么?”饶是宋宴的气场太强,谢歆竟不自觉的收敛了语气。
但事实上,从舒澄清一出现,他就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甚至眼神都吝啬于人。
宋宴什么也不说,紧绷着嘴角准备看一场好戏,坦露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一把捞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
“你是个什么东西!”
谢歆被宋宴下意识去护她的动作刺激到了,理智已经被击碎,开始口不择言,也管不得周围有谁,泼辣凶狠的性子暴露无遗。
舒澄清琥珀般的眼眸盯着她,明明无比平静的表情,竟让她升起几分慌张。
“一个谢家送的宠物猫,也敢张牙舞爪?”
“谢家虽小,但好歹是座靠山。倒是这位小姐,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大庭广众之下往别人怀里钻,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你是生气我敢不知羞耻的躺在他怀里,还是生气自己不敢在他怀里?我既然已经不知羞耻,那还怕什么失身份。”
舒澄清白皙的玉臂从他肩膀划过,揽着他的颈项,笑得千娇百态,语气暧昧,“你不知道吗?这个男人就喜欢我不知羞耻。”
“不管舒小姐跟宴少以前有什么纠葛,但今晚宴少是我的男伴,请你放尊重一点!”
谢歆站在那里握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但宋宴不开口,她不敢撕破脸皮。
“四哥养的小猫居然跟我讲道理啊?” 薄唇微张,一双明眸透着寒意盯着谢歆,可话确确实实是对宋宴说的,“这么没眼力劲儿的小猫还是别养了。”
瞧准弱点,一击致命,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闭嘴。宋家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说话!”
舒澄清说话间已经宋宴怀里站起来,借着身高优势生生压住了她的气势,她微微低下头,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虽然轻,但字字嘲讽,句句刺耳,“不巧,我在宋家说上话的时候,你们谢家还不知道搁哪喝西北风呢。”
谢歆瞪大着眼睛,被气得面色绯红转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使得周围的宾客议论纷纷……
伍寻樱站在宋其琛旁边,被一场好戏震得表情管理失败,一脸呆呆的。
她一直都知道舒澄清战斗力太强,可她没想到舒澄清居然这么放得开……
一旁是楚原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一脸震惊。楚原之前一直在海外活动,几个月前刚留学归来,虽然对于五年前的事情有所耳闻,但从来没见过正主儿,此时见着正主儿也脑筋搭错线的联想不起来。
拍拍宋其琛,生生来个三连问:“这是哪家姑娘胆子那么大?坐大腿,抢男人,太得劲儿了吧?而且宋宴居然没反驳?”
她是谁?她干嘛?她怎么这么迪奥?
站在旁边的苏望云轻笑一声,抱起双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然后替宋其琛回答:“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多暴躁啊,这才热闹嘛。
谢歆顿时像魔愣了一般,抬起手就想甩在澄清的脸上,“你这贱人!”
宋宴动作极快,伸手揽过舒澄清,同时拦住了谢歆落下的手。
凌厉的视线扫过谢歆,声音阴郁到极致,徒然森冷,“看来最近谢家有麻烦了。”
转眼间,手上硝烟未散尽,眼里暴力尚未褪去,面容却带着极度的温柔,护着怀里的人。
舒澄清微愕,倒是十分镇定。
但相比于舒澄清,谢歆却不怎么好过。
她在宋宴身边待了两年多,这人不管对谁从来都是冷冰冰,她以为他是天生来性子冷,可今天她才发现,她错了:这个男人温柔起来是可以让人醉生梦死的。
只是他的温柔从来不属于别人,他只给他怀里那个女人。
宋宴就这样抱着她,深情地好似换来个人。
谢歆心知肚明败在哪,这让她的眼里充满了不甘和嫉妒。
舒澄清脸上的媚态早已变成漠然,贴着他的胸口任他圈着,无动于衷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
谢歆面容姣好,在圈里也算得上是个美人,此时两眼水汪汪,即使这时狼狈坐在地上也别有一番凄美之感。这样的美人陪在身边近两年,如今又这番我见犹怜的模样,可在宋宴眼里愣是掀不起涟漪。他径自揽着怀里的人从她身旁走过,眼皮都没有抬,走出了宴会厅。
舒澄清心里冷笑,觉得这番场景似曾相识,这人的心确实是跟五年前如出一辙硬。
一旦将自己陷入坐在地上的狼狈处境,换了谁都掀不起他的同情,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一凉,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伍寻樱眼见着舒澄清被带走,想去追,却被宋其琛拦下。
“有点眼力劲儿行不行?你要是现在去触宋宴的霉头,我可保不住你。”
伍寻樱闻言,撇撇嘴。
一声姐妹大过天,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姐妹。
宋宴这种男人,经年累月的磨砺下早已练就一身强悍的抗压神经,最表面的象征就是寻常人会为一件事趋之若鹜或争先恐后时,他能有那个压力和自制力冷眼旁观。
但是这人吧,只要是个人,多少还是有弱点可寻的。
舒澄清有点不清醒。
从进来就开始灌酒,现在酒精终于发挥后劲,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旋转。被他从苏家带出来,直到众人议论声迅速消减的刹那间,她突然挣扎着停下脚步,像是骤然清醒了,弯下腰干呕。
宋宴应付自如,在她低头那一刻替她把披散的头发挽起,轻拍她的后背顺气,又从西装外套里掏出手帕帮她擦去污垢。
每一个动作都细致温柔,自然亲昵又理所当然。
温柔得让她的不安感剧增。
像是一头自投罗网的的鱼,愚蠢,自不量力。
她想逃了。
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
可,有人不许。
宋宴抬手紧紧的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的把她按在胸膛,把人劫回怀里,动作的极其用力,存心叫她毫无反抗之力。
他抚上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越发让她发憷,“你要去哪?”
“你放手!”舒澄清伸手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
他伸手固住她纤细的手腕,很用力,用力到让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宴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只是远远的驻足观望。她被塞进副座,去开门,另一边却已经下了车锁。
车子飞驰在临海的外环公路,车里又暗,舒澄清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驾驶位上的男人临近疯狂。
“你要带我去哪!”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种态度,太久违了。
这次,宋宴笑得真心真意。
五年了,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终于回来了。
“澄澄,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他唇角染了笑,出声询问。
车窗外景物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车道弯曲,海浪打在礁石上,冲到岸边,巨大的引擎声和拍浪声充斥着人的耳膜,一切都在可控或失控的边缘徘徊。
他丝毫不带戏谑的语气,让她失了神。
一切都乱了套,她所有的淡然在遇见这个人的时候都变得不可控。
她手撑在手套箱上,转过头面对着他,声音极大,“宋宴,你有病啊!停车!”
“不愿意吗?”他声音很轻,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却用力的踩下油门,车子不断加速。
她眼睁睁的看着前面打着前照灯的车子飞驰而近,心跳突然骤停,伴随一声尖叫。
下一个瞬间,车头一转,刺耳的刹车声一直蔓延到很远。
身体出于惯性的向前冲,宋宴越过身把她抱住,舒澄清撞在他怀里,他却不管背后撞的有多疼,手臂圈得很紧,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越推拒,他越是用力,俩人僵持不下。
她被吓死了,后悔死了。
她知道这个小混蛋刚刚是真的敢撞海里的。
突然她觉得有些奔溃,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量,放弃了挣扎的信念。抬手揪紧他的手臂,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面无法抑制,她的眼泪仿佛能透过肌体渗透,直至烫伤他的心头,冰凉的温度,叫他看见她的恐惧与拒绝。
他说:“以后乖乖待在我身边。”
沁凉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唇瓣扫过她的眼皮,冷意蔓延开去,瞬间僵硬了她的心肺,缓缓闭上眼。
她曾经那么努力对他原谅和忘却,却依旧敌不过宿命要她一次又一次的靠近。
这种强大的宿命带给她的伤口,好似这一生都不会再愈合。
这么多年的努力,瞬间被打回原形。
舒澄清离开的岁月里,时常在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瞬间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她每次削苹果的时候在心里打赌,如果苹果皮没有断,那她就回来找他,即使他不爱自己也没有关系。
于是小心翼翼,削了此生第一条完整的苹果皮,但想起他那晚对她说的话,低头的卑微感还是斩断了她的那点念想。
慢慢地,这些年偷偷做尽了幼稚的事,一次次地对着莫名其妙的东西许愿,单数的花瓣、正好十阶的楼梯、数到三就停稳的公车,只是为了找出一种他会喜欢自己的可能。
可真正到了他留她的那一刻,舒澄清又十分崩溃。
因为那颗心软得让她恨自己,这么些年她有多么想他,就有多么克制,同样的,此时此刻便有多么恨他。
事过境迁,他绝口不提五年前的事,为了让她留下,这个G城手眼通天的小宴爷,以死相逼,不择手段,毫无原则。
作者有话要说: 楚原:她是谁?她干嘛?她怎么这么迪奥?
宋宴:叫嫂子。
舒澄清:别慌,正常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