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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海棠仙子面露难色,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连你也不知道?”紫游不禁有些失落,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那么其他典籍中可会有记载?”

  “应该会有吧……”海棠仙子点了点头,又摇头,“但我不确定,以前我从未留意过。”

  “也是……”紫游叹了口气,依然心有不甘,非常想找到那个答案,“那么今天的学习结束之后,我可以留下来查阅一下其他的书册么?”

  “当然可以。”海棠仙子欣然同意,想了想道,“你不妨先回去问问云中君,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对呀,可以问他。”紫游眼神一亮,点头笑道,“想必他一定会知道。”

  “如果非要查的话……”海棠仙子略微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恐怕在这里也查不到什么。”

  “那别的地方呢?”紫游转了转眼珠,有所期望地看着她,“能不能查得到?”

  “万卷楼兴许可以。”海棠仙子显然对天界藏书之地颇为了解,“那里卷帙浩繁,想必会有你要找的答案。”

  “是么?”紫游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月色如水,一地皎洁。

  碧霞宫中,屏逸静静坐在千夜梨树下,手抚琴弦,弹奏的正是那曲《天上谣》。

  他眉尖微蹙,若有深思,大概是心不在焉的缘故,琴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散乱。

  紫游凭栏立在楼上,将浣梦笛横于唇边,以自己的笛声与他的琴音相和。

  屏逸听见笛声忽然响起,不由得微微顿住了手,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随即收敛心神,专注于琴弦,与她同奏起来。

  琴音与笛声在夜色中低徊缱绻,如同一个美丽却又飘忽不定的梦,若即若离,难以追寻,令人无限神往却又忍不住心生惆怅。

  一曲完结,紫游持笛从云梦楼上飞身飘下,轻轻落在了他的身旁。

  少女盈盈立在晚风中,纤姿楚楚,雅致明丽,如同一朵刚刚出水的新荷,含苞待放于月光之下。

  屏逸转头看着她,眼中含有笑意:“今晚不用挑灯夜读了?”

  “嗯……”月下的少女浅浅一笑,双眸闪动着潋滟的光彩,“不过,有个问题我找不到答案,想来问问你。”

  “什么问题?”他微微怔了一下,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深深为之着迷。

  想必是在千夜梨下面待得久了,他的身上堆积了薄薄一层白色花瓣,清香满衣。

  紫游见状不自觉地抬起了手,轻轻拂去了他肩膀和头发上的那层薄雪,动作细致而亲昵。

  屏逸站在月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一刻无比温馨,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你想问我什么?”繁花下面,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起来,如同梦中的呢喃。

  “哦……”紫游回过神,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就是我想知道焰灵神族究竟所犯何罪,为何会被你父神贬入凡尘为鱼?”

  屏逸一愣,神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刚刚从《天史》上面看到的。”紫游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无奈,“可那上面的记载非常简略,只有寥寥数语而已,所以只好来问你了。”

  “那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屏逸幽幽叹了口气,往池边踱了几步,眼眸变得幽深沉郁起来,眉宇间难掩忧虑。

  他果然知道。紫游跟了过去,看着他阴晴不定的侧脸:“你能给我讲讲么?”

  该怎么跟她说呢?屏逸微微蹙眉,忽然间沉默了下去——归根结底,焰灵一族所遭受的种种苦难都跟他脱不了干系,倘若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憎恨于他呢?

  屏逸心里纠结万分,最终却只是轻描淡写道:“焰灵族人秉性浪漫,执着于情感,与天界法度格格不入,族中多有男女因为私情触犯天规,所以才遭到了贬黜。”

  “因为私情……”紫游喃喃,心中不免惊讶,同时也越发好奇,“没有别的了吗?哦,我是说你能不能多给我讲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

  “眼下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屏逸幽幽叹了口气,眼底浮起一抹阴郁,声音低了下去,“那些人那些事说来话长,提起来难免伤怀,等日后寻个恰当的时机,我再细细说与你听,可好?”

  紫游见他不愿多言,也不好勉强,当下只得点了点头表示应允,然而心中的求知欲却越发强烈了。

  翌日清晨,紫游早早便去了典律阁,一见到海棠仙子便请求她带自己去万卷楼。

  “怎么,连云中君也不清楚?”海棠仙子眼中掠过了几分诧异。

  “他应该是知道的,也跟我说了几句,但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紫游微微蹙眉,眼神里充满思虑,“所以我想自己去查一查。”

  “也好。”海棠仙子沉吟了一下,“去万卷楼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难处?”紫游端详着她的脸色,心下有些忐忑。

  “也不算是。”海棠仙子微微一笑,温声解释,“妹妹有所不知,万卷楼的钥匙归文曲星君掌管,只是今日他不在府中,我恐怕没办法弄到钥匙……不如等明天,如何?”

  “好,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紫游点了点头,握住对方的手,“那就拜托姐姐了。”

  当下,她们二人说好了万卷楼之事,便坐下来开始了今日的功课,一个认真地教,一个努力地学,但也还算开心。

  一转眼又到了日落时分,海棠仙子放下书册,正想结束这一日的讲习去忙自己的事情,不料月神身边的一个侍女忽然到来。

  “上仙,月神有事吩咐,命您速速前去。”那个侍女上前行礼,面无表情地说道。

  海棠仙子微微皱了皱眉,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答复:“知道了,我交代紫游几句,随后便去。”

  “那么卑女先行告辞。”侍女低首回应,然后转身离开。

  紫游见状连忙站起了身,微笑:“姐姐快去吧,我也该走了。”

  “等一等,”海棠仙子忽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附耳压低了声音,“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哦?”紫游怔了怔,随即展颜一笑,“姐姐尽管吩咐。”

  “我原本约了武曲星君在芙蓉塘边见面,看这情形是去不了。”海棠仙子遗憾地叹了口气,眉目间却又带着一抹羞涩。

  紫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捎个口信给他,取消这次约会?”

  “嗯。”海棠仙子连忙点了点头,眉梢眼角流露出些许遗憾,“我这一去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你让他不必等我。”

  “好。”紫游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你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海棠仙子充满感激地看着她,含笑道:“多亏有你。”

  “姐姐……其实我真的很担心你们。”紫游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满是忧虑,“万一你们的事情被人发现了,那可怎么办?”

  疑云重重

  海棠仙子见她一片赤诚,由衷地为自己担忧,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暖流,转而想到自身的处境,却又忍不住怅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以后我会尽量少跟他见面。”

  “难道……”紫游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难道就不能把他忘掉么?”

  “傻丫头,你不懂……”海棠仙子亲昵地看着她,抬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深深地叹息,“一旦爱上一个人,岂是说忘就能忘了的?”

  “忘不掉的么?”情窦未开的少女不禁皱起两道秀眉,眼神迷惑却又惶恐,喃喃道,“那该如何是好?”

  海棠仙子静了静,一字字道:“要么一起生,要么便一起死。”

  天啦噜,他们已经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了么?紫游愕然看着她,一时间无言以对,心中莫名震动,却又难以理解。

  从典律阁离开之后,她抱着书卷直接前往芙蓉塘。

  芙蓉塘位于芙蓉林深处,被一道瀑布所遮挡,位置非常隐蔽,的确是个幽期密会的好地方。

  行到水塘边,她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那儿了。

  “见过星君!”紫游走到他身边,盈盈行了一礼。

  武曲星君手捧鲜花,愕然看着前来的少女:“怎么……是你?”

  “失望了吧?”紫游促狭地笑了笑,向他靠近了一些,悄声道,“是海棠姐姐让我来的,月神有事找她,她不能来与你相见了。”

  武曲星君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难免有些失落,静默了片刻之后,微笑着向她致谢:“有劳你了,谢谢你来告诉我。”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紫游摇了摇头,语气中流露出一股豪爽之情。

  武曲星君见她纯真可人,心中也颇感激她古道热肠,索性就将手里的鲜花递了给她:“她既不来,那便送与你吧!”

  “啊?……这样不太好吧?”紫游一愣,迟疑了片刻,然后接了过来,笑眯眯地道,“我会帮你转交给她的。”

  “不必,只是随手采来玩儿的。”武曲星君摆了摆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说了送你便送你,权当是我的一点谢意,放心,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介意的。”

  “别这么客气嘛,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紫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神情忸怩——还从来没有人送花给她呢。

  “一束花罢了。”武曲星君面色坦然,微笑道,“女孩子不都喜欢娇艳的花朵吗?难道你是个例外?”

  “我当然也喜欢,”紫游粲然一笑,开心地道,“那我就收下了……”

  不料,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池塘里的一尾金色鲤鱼忽然翻波跃出水面,池水登时溅了她满头满脸。

  “哎呀!”紫游身子一震,不禁脱口低呼,哭笑不得地看着潜入水中的那尾锦鲤,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

  “有趣……”武曲星君不由得失笑,“它一定是感觉到了外面有同类的气息,所以忍不住跳出来看看。”

  说着,他连忙取出了自己的手帕,上前来帮她擦拭头脸上的水渍。

  “也许是吧。”紫游往池水中瞥了一眼,莞尔笑道。

  池塘边上,武曲星君面带笑容,手拿帕子细细揩拭着她发间和脸上的水痕,动作从容而轻柔,一时间,胸无城府的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都没有察觉出有何不妥之处,然而这一切落在别有居心的人眼中,却有了不同的意义。

  当紫游抱着一大束鲜花回到云梦楼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放下手中的书卷,然后把花束插到了案上的白瓷胆瓶里,刚转过身,就见屏逸从门口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屏逸打量着她,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诧异,“衣裳怎么弄湿了?”

  “哦,是……是我吃茶的时候不小心撒上去的……”紫游慌忙掩饰,目光闪烁不定。

  “凤尾香罗?”屏逸看了看插瓶里的那束鲜花,眼神微微一变,“你去丹穴山了?”

  “没……没有啊。”紫游一愣,神色微微有些慌乱,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也不知这种花只生长在天界极西处的丹穴山,“我……我怎么可能会去那里。”

  “既然不曾去过,那这花从何而来?”屏逸审视着她的脸色,询问。

  “是……”紫游忐忑不安,支支吾吾地回答,“是别人送的。”

  屏逸心里一跳,脱口道:“谁送的?”

  紫游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时间心里左右为难。

  她不想说谎骗他,但如果照实说的话,就会违背自己对海棠仙子的承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两全,最终只是默然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屏逸定定审视着她,眼神复杂变幻:“你有事情瞒着我?”

  “我……我不是故意隐瞒。”紫游连忙分辩,神情很是苦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的。”

  屏逸挑眉看着她:“可是跟海棠仙子有关?”

  “你,你怎么知道?”紫游禁不住吃了一惊,顿时目瞪口呆。

  屏逸没有回答,漆黑的眼眸变得幽深莫测——最近跟她来往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屈指可数,而她又跟海棠仙子走得最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不过,她们两个女子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左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私密之事吧?

  莫非是他的游儿长大了,心里也开始有小秘密了?

  屏逸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神情变得有几分微妙起来。

  在他炽热的目光注视下,紫游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忍不住侧过身去摆弄瓶中的凤尾香罗,借以掩饰心中的忐忑。

  第二天,海棠仙子从文曲星君府拿到了令牌和钥匙,带紫游前往万卷楼。

  楼前的两个守卫上前拦住了他们,一副公事公办地口吻:“请出示令牌。”

  海棠仙子亮出令牌给他们看,那两个守卫验看之后,躬身退到了旁边,给她们让出道路。

  海棠仙子走上前,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带领紫游走进楼中。

  紫游抬头一看,瞬间瞠目结舌,只见楼高不见顶,每一层都是书架林立,架上层层叠叠摆满了书册。

  “天啊!这要找到什么时候?”紫游皱眉,满脸苦恼地嘀咕了一声。

  “去拿令牌和钥匙的时候,我顺便跟文曲星君打听了一下,他说,有关焰灵神族的事情,《帝纪》中或有记载。”海棠仙子看着她,微微一笑,“如此一来,我们只须把《帝纪》找出来就可以了。”

  “《帝纪》?”紫游喃喃,若有所思,“那上面记载的应该都是跟天帝相关的事情吧?”

  “是的。”海棠仙子微微颔首,看着上面的楼层,“文曲星君说,那套书就搁在第五层楼上面,走,我们上去看看。”

  “嗯。”紫游点了点头,当下,两个人一起飞掠上去,齐齐落在了五楼。

  紫游提议道:“我们分头找吧,我从那边,姐姐从这边,找到了就说一声。”

  “好。”海棠仙子点头赞同,忍不住提醒道,“务必要抓紧时间。”

  两个人说定之后,随即开始在浩瀚的书海中匆匆搜寻起来。

  一个时辰后,紫游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海棠姐姐,我找到了!”

  海棠仙子听闻,立刻掠到了她的身边,往她手里一看,可不正是《帝纪》么?

  “不错,就是它。”海棠仙子往书架上扫了一眼,沉吟,“看上去应该有数百卷之多。”

  紫游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逐卷查找了。”

  “要尽快,”海棠仙子一再叮嘱,“文曲星君只给了我们两个时辰,而现在只剩下一半的时间了。”

  两个人顾不得多说,抓起书简便埋头翻看起来。

  然而,将那数百卷《元极帝纪》匆匆阅览了一遍,她们最终却只从那上面查到了寥寥几行字:

  匀灿、兰煊同出于焰灵神族,皆为帝之护法,侍奉左右,达八万年之久,以功获封战神,威名远播。其后兰煊殁,匀灿甚哀,终为之殉情。帝怒,贬焰灵一脉于下界,不复返焉。

  紫游怔怔盯着那几行字,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疑窦丛生——按照书中所载,匀灿、兰煊同为元极天帝身边的护法,又曾获封战神,身份地位何其显赫,关于他们的记载不应该只是这么简略的几句话而已,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莫非这其中另有什么不可公之于众的隐情,被刻意地抹去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必须离开了。”海棠仙子从紫游手中拿过了书简,匆匆放回到书架上,催促,“快走!如果我们不守时,下次想要再进来可就难了。”

  紫游来不及多想,只好和海棠仙子先行离开,谁知她们前脚刚走,大门紧跟着就自己关闭了,楼锁咔地一声将门重新锁了起来。

  海棠仙子回头看着自动闭锁的楼门,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若是出来得再晚一些,她们肯定就要被锁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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