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不能容忍(二更)
连着下了两天雪，天终于放晴，又正好是小萱儿和灵儿不用去女学的休息日，知若的心情很好，决定去英国公府陪老夫人聊聊天，再同俩老一起用午饭，然后下午带俩小姑娘去看望西娅公主。别说，知若还真是很喜欢同睿智明理的老夫人聊天，觉得每次都能学到不少东西。
英国公府的门房已经很熟悉尹府的马车，远远见马车和旁边骑在马上的莫忘，就知道是尹大姑娘来了，赶紧打开门迎候，尹大姑娘基本上都是在小郡主和尹三姑娘沐休这日过来看望国公爷和老夫人，以后肯定是个孝顺知礼的孙媳妇！
不仅是知若喜欢同老夫人聊天，老夫人和国公爷也是每到灵儿的沐休日就盼着知若过来，国公爷已经养成习惯在前一日就推掉老伙计们的约请，甚至，老夫人同知若聊天的时候，只要不是聊后宅女人的事，他也会坐下一起聊，老夫人瞪他，他也笑呵呵地当作没看到，让知若忍不住好笑，暗自腹诽潘家铭的厚脸皮其实也算是有源可溯。
今日也是这样，用完知若带来的低糖粗粮点心，见知若同老夫人在谈点心和老年人保养，国公爷也兴致勃勃地说起他的那些老伙计们现在都只吃点点心专门为老年人推出的低糖或者无糖粗粮点心，还说太医都证实了点点心的说辞很有道理。老伙计们不缺银子，缺的是既能解馋又对身体有好处的美味吃食，谁让他们年纪越大嘴越馋呢？
所以现在那些老伙计们谁不羡慕他有个好孙媳妇，每次来看望他们还会亲自下厨给他们做药膳，为此还特意拿了一叠药膳方子请太医帮她确定确实适合他和老婆子。他都看出来了，太医对那些方子眼馋的很，又不敢开口要，哈哈哈。
两老一小正谈得其乐融融，有丫鬟来报，大老爷又来了，一定要见国公爷。
听丫鬟说的话，知若就知道潘如烨应该是连续好几日被拒之门外了。
国公爷似乎是怕知若被这种吵吵闹闹的烦心事吓到，皱着眉头想了想，对丫鬟道：“让他去书房等我。”说完继续同知若聊了几句，才起身说道：“我同他说几句话就让他走了，不会留在府里用饭。”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已经额外买了宅子让大房搬出去，怎么可能再让他们搬回来？要在府里成亲，要给祁家女儿面子？他有说赞同他娶祁家那个寡妇吗？他连这门亲事都不赞同，还谈什么给新妇体面？
老大没有能力他能够接受，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力；老大有些小心思小心眼他也能接受，毕竟担着外室私生子出身的名头，这个庶长子从小就自卑，没有安全感，其实真的挺可怜；
只是，他不能容忍的是，先有锦小子在狩猎场、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都敢暗算二小子，后有宋氏在二十多年前就敢谋害他的皇后嫡女，再有老大竟然敢亲自将一个对英国公府心怀不轨的奸细荐到他书房做丫鬟。都说事不过三，如果这样他都能忍下的话，那他真的是如外面人所说的宠庶灭嫡了。
还有，他不敢想象，大房一家是不是真的都是两副面孔，在他面前和不在他面前完全不一样？他更不敢想象的是嫡子死的时候皇后嫡女口口声声坚持认为的“同大房脱不了干系”。之前他是绝对不信的，但最近他悄悄地动摇了，所以他更害怕了，他无法面对那种可怕的可能性。在排除那种可能性之前，他连见都不想再见到老大，又怎么可能让大房回英国公府来？
一进书房，国公爷就见潘如烨光着上身跪在地上，身上还背着荆条。若是以前，他肯定立马心疼地扶人起来，可是现在……
“你起来吧，”国公爷的声音里有一丝从未有过的疲惫，“你今日所求我都没法答应你，跪死也没用。铭小子此次从西北回来，我就会上书将爵位正式传给他，他成亲之日就是袭爵之日，你还想住在侄子侄媳当家作主的英国公府里？”
国公爷的话让潘如烨如遭雷击：“爹，您还年轻，精气神还这么好，……爹，二小子同您并不亲近，您……您……就不怕……？”国公爷同老太爷能一样吗？谁家不是临死了才让世子袭爵？京城里四五十岁的世子可不少。
“我怕，”国公爷在椅子上坐下，“我怕英国公府真的败在我手上。所以我早点让铭小子去承担，他有能力，有鹰卫，有皇上的重视，还有福气。而我，只希望孙媳妇早点给我生下重孙子，先生个重孙女也行。铭小子同我不亲近没关系，重孙子重孙女同我亲近就行。”
潘如烨：“……”他现在还能说潘家铭废物纨绔吗？
“爹，”潘如烨泪如雨下，“爹您不能不管我啊，我从小就被人看不起，我……我只有爹和姨娘啊。”四十岁的潘如烨一点不觉得自己这么撒娇卖惨有什么不对，他爹就吃这一套。
英国公眉头紧皱：“你爹我老了，管了你四十年，还能怎么管？你想你姨娘陪着你的话，我可以让她搬去你那住。放心，她还是我的妾我自然要养她，她的费用我会让管家给你，按月按年都可以。”反正等他死后，莲姨娘也是要带着府里给的一笔银子和自己的私房财产搬出府去同儿子一块住的，规矩就是这样。有亲生儿女的妾还有去处，若是无所出，到时候只能去住家庙了。
潘如烨惊呆了：“不，不用了，让姨娘多陪您几年吧，以后再陪我。”他这一套对他爹已经没用了？
潘如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飘”出英国公府的，反正四肢无力混混沌沌，直到出了大门回头一望，他终于有一种彻底被他爹抛弃了的感觉。想到祁贵妃的哥哥祁家大老爷说的话，他的眼眸缩了缩，终于下定决心：你不仁，我不义！
知若对潘如烨的事不是很关注，反正鹰卫都会盯着，潘家铭那个腹黑的家伙对潘如烨父子从来就没有放松过警惕。
用完午膳，又陪国公爷下了一盘棋，知若就带着俩小姑娘，还有老夫人身边的雷妈妈一起去西娅公主府看望西娅。直到马车出了府，她还在心里暗笑，国公爷的棋艺不怎么样，但她是个臭棋篓子，倒是正好适合哄老人家。想到国公爷终于在她的棋盘上找到成就感的傲娇表情，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可以想见，只怕以后国公爷会经常找她下棋了。
西娅公主府不大，但挺精致，也很新，显见是赐给西娅公主前才整修过，可见皇上皇后对西娅这位蔵域国公主还是相当重视的。
卓玛嬷嬷亲自带了两个丫鬟在门口迎接，如她所愿，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莫忘。可惜，莫忘只是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熟稔和亲近。
天药门保胎丸的功效果真不是吹嘘出来的，经过几日的休养，西娅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被推倒之前的状态。西娅拉着知若的手很开心，她觉得自己现在同知若是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了，不久之后还会是妯娌，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好运道，比当初得到八百年紫芝都让她开心。
西娅的如花笑靥和对尹知若的热情让站在一旁的尹知晴简直牙疼，加上尹知若对她的无视，让她觉得自己还真像演了一出丑角戏。她故意刺激潘舒敏去推西娅，又故意建议卓玛去找尹知若求药，可不是希望西娅能安然无恙的，她想看到的是西娅一尸两命、尹知若因为见死不救被人唾弃，被蔵域国王室仇恨……
天药门保胎丸那么珍贵，尹知若就算最终愿意拿出来，也要考虑得失、要讲条件、要讨价还价吧？若是她，肯定是不给的。
可恨尹知若比她认为的更加虚伪更加愚蠢，听说现在天药门内讧，制药秘方遗失，以后保胎丸还能不能制得出来都难说，尹知若竟然那么快就让卓玛拿到保胎丸赶回来救了西娅。太医明明说了，再晚半个时辰，至少孩子是保不住的。
尹知晴突然想，若是她那日不是当场就掉了胎，尹知若会不会拿出保胎丸救她的孩子？自从没了那个孩子，又被太医判定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潘家锦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当然，从她娘对那个山匪说他们兄妹三个是山匪头子骨血的事爆出后，潘家锦就已经不待见她了。
对现在的尹知晴来说，这种疑问一旦冒头，就执着起来。终于，在知若即将离开的时候她问出了口。
“不会，”知若的回答果断又干脆，她确实不会，为了一点虚无的名声做圣母？这不是她会做的事。
尹知晴无法接受地囔出声来：“尹知若，再如何我们也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姐妹，你句如此不待见我？”
知若冷然一笑：“你做了什么值得我待见你的事吗？”
第671章 消息&八卦&抵京（三更）
当知若听到丁香试图勾引香大少爷未遂，被凌侍郎卖掉的时候，先是一愣，瞬间恍悟：“那位主公应该是急缺人手，没人用了。”
万花楼被端起，清倌茉莉因为被人寻亲，跟着亲人到京城与病重的老人相见，却也没有躲过，在还有十日便能抵京之时，在路上被金衣卫逮住了。不过，金衣卫一个没注意，茉莉手起簪落，簪子深深插入自己脖颈，死了，那根簪子是抹了剧毒的。
茉莉是为了保护兰妞不被人发现才死的那么快，她们住在一个客栈，但是明面上并没有关系，只是途中相识而已。当时兰妞正准备走向茉莉，而两位金衣卫没有绑住茉莉似乎也是在等茉莉的同伴来找她，所以茉莉以直接寻死来阻止兰妞走过去。整个大郢的人都知道，金衣卫抓人从来不需要实证，只要有怀疑先抓再说，宁可错抓千人，也不肯漏掉一人。
说起来茉莉这些暗谍对那位主公还真是忠心，似乎都是赴死如归，眼都不带眨一下。
梁大山眨了眨眼：“大妹妹的意思，丁香将会去侍候兰妞？”丁香现在是奴婢的身份，被卖出去后，又是要留在京城的话，为了不被人怀疑，必定只有两种去处，一是到别家继续做丫鬟，二是去勾栏之地。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知若点头，也好，又是落英的熟人。
果然，没两日便传来消息，说丁香被睿郡王府买去了，知若看着窗外的雪人发了好半天呆：对貔貅犯忌讳的是福王、景王、和已故睿王，父亲出事之前准备暗查的人也是景王、福王、还有已故睿王。现在福王死了，睿郡王府跳出来买走了丁香，景王府表面上倒是离他们的怀疑最远。
梁大山和梁大海现在倒是直接把怀疑的目标定在景王身上，睿王已经死了多年，若说现在的睿郡王继承睿王未完成的大业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睿郡王真的不像是一个能布那么大网的人。
“兰妞这一路上也真是不很顺利，”梁大海叹了口气，桃源境和罗大有那边的人不知道实情，都是真的在一路追杀。不过，也只有这样，兰妞到京城后，才不容易让那位主公怀疑。
“铭世子到边关了吧？”梁大山突然道，“也不知道事情顺不顺利，能不能在年前赶回来。”景王府和睿郡王府都不是容易插钉子的地方，而刺探侦查是鹰卫的长项。比如这才多久，鹰卫就发现了那位阮先生的屋子底下竟然有个小世界，还有地道直通山口。难怪每次追踪人追到那附近就没影了。
为什么说是小世界呢？据说那个地下室比阮先生的屋子大多了，不但有武器库、财宝库，还有吃的穿的喝的，甚至还有床。
知若点头：“说是到了，还说办完事会同太子一起回来，太子这次在那边遭了罪，还差点被那卜花活捉。”
“真是窝囊废！”梁大海撇了撇嘴，“那位主公也算厉害，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在京里的时候感觉还没这么蠢啊。”
知若冷哼一声：“蠢是不至于，只是眼皮子浅点、心态差点。”京里幕僚多啊，总会有人提醒，而且之前一路顺畅，信心足，心态差的弊端就没那么显了。
想到太子要同潘家铭一起回来，知若微微蹙起眉头，潘家铭这一路过去就不顺遂，想取他命的人咬得很紧，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回程再加上太子，只怕更加辛苦，那也是个一心想他死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知若接到兰妞抵京的情报时，已经是十二月中。眼看就要过年，整个京城都忙碌起来了，但还是挡不住众人八卦的心，无论是在朝堂、茶楼、还是在街头巷尾。
首先当然是家国大事，据说西北那边打了几场小战，两边平静了多年，开始时都在试探对方的实力，所以小摩擦频繁但大战还没开始。等乌索兰国决议开战时，已经耍了他们几个月的白发军师为首的尹家军正式宣布成为定国公麾下军队的先锋军，只是名号不改，仍然是尹家军，尹诏将军的尹家军。据说有好些原来在尹诏麾下先锋军的将士都纷纷要求转入尹家军，定国公大手一挥全部允了，更加增强了尹家军的作战能力。
果然，尹家军出手，几场小战下来，乌索兰国军队丝毫没有占到上风，加上西北连连大雪、前所未有地寒冷，对粮草棉衣没有大郢军队充足的乌索兰国军队很不利，让他们占时安分了一些。西北老百姓暂时可以安心过个年，纷纷感慨：西北还是需要尹诏大将军才镇得住，希望朝廷尽快揪出陷害尹诏大将军的罪魁祸首，恢复尹诏“镇北大将军”的名号，这样尹诏大将军的在天之灵才能名正言顺地庇佑西北。
这些话传回京城，让知若对老百姓的脑洞大开哭笑不得，也让独自饮酒的皇上发了一晚上酒疯，一会儿郁闷，又像以前一样大骂尹诏不相信他，一会儿开心，说没有人比尹诏对他更忠心，在天之灵不但庇佑大西北，更是庇佑他、帮他庇护大郢江山，否则怎么会给他留下一文一武两个未来重臣，还让于之夫整出一个所向披靡的尹家军？
好在御书房里只有皇后一人看到皇上上演嬉笑怒骂醉酒记，御书房外只有大福子公公一双耳朵偶尔听到紧闭的门内传来几声笑声或者骂声，就连御书房的屋顶上，也只有龙卫首领对着夜空拱拱手。
家国无恙，大家才有心情八卦那些被他们当作茶余饭后笑料的之事，比如英国公爷偏宠几十年、最近才搬出英国公府的庶长子在夫人死后不到两个月就要另娶了，不，是另嫁了。潘大老爷要入赘祁家，成为守寡两年的祁二姑奶奶的赘婿。
理由？英国公爷给潘家大房的那个宅子是孙子潘家鑫名下的，潘大老爷总不能在儿子的宅子里娶新妇。以前分家时给的宅子？那不是被恶妇宋氏给卖了吗？大部分家财都被宋氏倒腾没了。
所以，他没错，他只是可怜，错的是宋氏，还有赶他出府的父亲和侄儿。
知若目瞪口呆：“他这是在干嘛？报复英国公？”脑进水了吧？年过四十的人入赘？他报复的究竟是皇后和英国公，还是他自己的亲生子女？
“据说他向潘家锦和潘舒颖都要过银子，都只给了几百两。”梁大海撇嘴，“这种人只爱自己，什么父母子女都没自己重要，日子平顺时没有感觉，一旦不顺当了，就全然不顾了。”
“皇后和老夫人是不会受影响的，她们根本不会在意，”知若摇头道，“只是国公爷……，不行，我要过去看看。”潘家铭嘴上对英国公爷不亲不近，但心里还是很在乎的，毕竟是嫡亲祖父。
“我刚刚过来时，莫忘让我传话，说明泽两个散学后直接去英国公府了，”梁大海笑道，“他们肯定是听说了这事，去陪国公爷了。”
知若这才又坐下，两个弟弟既然已经过去，有什么事自然会传话回来，她就暂时不过去了。说来也是奇怪，国公爷同明泽两兄弟倒是投眼缘，都快成忘年交了。
除了潘如烨脑坏掉要入赘祁家的事，京城里再一个大八卦就是大皇商孙家在即将过年之际覆灭了，因为与福王府地下兵器作坊有牵连，孙家财产全部充公，男丁流放西北修建城墙，女眷及孩童家仆卖作官奴。但此案只涉及孙家京城这一支，连本家家族都不受牵连，更别说外嫁的姑奶奶们了。
知道孙家的人都忍不住感慨，孙大夫人真是明智，还幸运，舍弃一半嫁妆和离，不但救了自己，还保住了另一半嫁妆，听说孙大夫人还带走了作为嫁妆的秘方。
更有传言流出，说是孙大夫人的儿子托梦给母亲，哭诉自己是被亲人害死的，死得冤枉，还劝母亲赶紧离开孙家，因为孙家无德，即将大祸临头。
众人啧啧惊叹：“难怪一个妇人如此果决要和离！”之前还有人非议孙大夫人和离之事的，也讪讪闭了嘴。
聊完大小八卦，话题还是转回到兰妞已经到达京城的事。
如知若之前所料，兰妞果然住进了睿郡王府，身份是睿王妃幺妹的亲生女儿管兰欣。
管兰欣未满月就被母亲的奶娘用她自家的孙女掉包了。瑞王妃的幺妹早就死了，正是回乡途中难产死的，孩子由奶娘、贴身大丫鬟、和一个马车夫送回府，养了十多年才偶然发现被狸猫换太子，那个孩子长相同她亲生祖母太过相像。那祖孙俩被卖掉，真正的管兰欣很快被接回府，瑞王妃心疼这个外甥女从小吃了许多苦，就把她接到京城来了。
梁大海转述落英传出来的情报：“丁香拿出一个同兰妞一样的玉坠赢得她的信任，告诉她现在朝廷局势紧张，桃源境又追查得紧，所以主公暂时不会见她，让她只先好好享受京城的富贵生活就好。不过，睿郡王府的防卫比我们认为的还紧，落英已经觉察到许多暗卫，加上丁香紧跟着，以后一般的情报就不传了，她自己看着办。”
知若点头：“确实，现在她还是就好好地做向往富贵生活的兰妞就好。”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明里暗里地盯着兰妞呢，那位主公接连受挫，只怕现在如惊弓之鸟，还真没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传说中”的兰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