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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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遥……”秋秋无力地趴在男生的肩头上细细地喘着气, 嘟着嘴埋怨道,“我觉得你变坏了。”
早知道就晚点再和男生告白了,不然每天都被他拉着亲亲抱抱, 秋秋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她越想越气, 伸着手指在男生腰间戳来戳去, 泄愤似的想要戳出个洞。
楚慕遥暗吸一口气,按住小姑娘不断在腰间作怪的手指,拢到自己的手心轻轻摩挲。
他将下巴抵在秋秋的发顶, 听着小姑娘在耳边若有若无的抱怨,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之前可是存了等到小姑娘成年之后再交往的心思,没想到秋秋自己忍不住,傻乎乎地亲自送上门。楚慕遥除了欣然接受, 还能有什么想法。
自然是天天缠着宠着, 恨不得秋秋还像以前那样, 可以永远放在他的口袋里。
楚慕遥揽着怀里的柔软,鼻尖萦绕着小姑娘身上独有的奶香, 神情渐渐放松, 柔和了清冽的气场。
外面那些烦心的事情都没有怀里的小姑娘重要。只要能回来看见这抹娇娇小小的身影, 楚慕遥就觉得内心的疲惫全部被冲刷干净,身心都放松下来。
嗅着鼻翼间的清香, 楚慕遥只觉得内心一片宁静。
十一月份末,学校开始利用周六的晚自习, 训练学生文理综合的成绩。每周都会在这个时间考试, 到了周一分数就立即被批改出来,老师们再细致地讲解试题。
整个年级都像是上了发条,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
秋秋早早地就开始练习理综试卷,初次接触学校的试题时, 倒不像别的同学那般捉襟见肘。很多人常常连卷子都写不完,要么就是跳过难度大的物理学科,甚至还会出现三科选择题涂错的情形。
为了不让男生松懈,秋秋每次自习的时候都拉着楚慕遥学习,给他制定学习任务,长久下来,男生的成绩还是如以前一样,稳稳地保持年级第一的位置。
时间缓慢流逝到十二月,天气越发的冷,在寒气中仿佛一切都结了冰,便是空气,也好像冻结起来。
这天清晨,刚刚过了七点,天色还是擦黑,阳光隐在黑压压的云层后面。秋秋手里被楚慕遥塞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刚好用来暖手,两人并排走进了教室。
刚好踏进教室,秋秋就感觉到班级里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自己看来,众人之间的交谈戛然而止,互相捣着胳膊使眼色,默默咽下了刚才的八卦声音。
秋秋正将脸颊贴在牛奶纸杯的杯壁上,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气顺着杯壁传过来,捂得脸颊暖呼呼的。
看到众人的反应,她怔愣半晌,懵懵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楚慕遥,樱唇翕动:“这是怎么了?”
男生阴鸷的眼神在班级里转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同学都默默地低下了头,装作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没什么。”楚慕遥眉头轻皱,扶着秋秋往座位上走,“先看书吧。”
秋秋看他的表情,明显像是有事情发生的模样,但是楚慕遥好像并不愿意让她知道,秋秋怄气地皱鼻子,小小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就算楚慕遥不告诉她,她自己也能查出来。
课间的时候,秋秋趁着男生不在的时候,悄悄在手机上打下几行字,点了发送键。
很快,手机那边的人就给她回复:
【左泽】:安家出事了!和你有关。
【秋秋】:???我一直住在学校的。
左泽没再说话,直接给她转了个新闻链接。
硕大加黑加粗的新闻标题映入眼帘,秋秋顿时眼眸一缩,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过后,唇瓣微动,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微弱声音道:“这怎么可能?”
指尖颤抖着点开了那条新闻。
这条新闻仅看标题,应该被归入社会新闻版块,但是因为其后牵扯到安氏,记者直接将其写成了金融时事新闻。
秋秋通读全篇,才知道今天早上,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眼神极其诡异。
这篇文章从十多年前安氏继承人之争写起,作者将多年前的事情写得像篇豪门狗血小说,秋秋仔细地从中提取有效信息,才终于在矫揉造作的文笔中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原来十多年前,安泽明夫妇的车祸事故并不是意外,而是安泽桓早有预谋。亲弟死后,他便成了安氏的掌权人,并且给当年为安泽明夫妇驾车的司机一大笔钱,几人同流合污,共同将罪行掩埋了下来。
秋秋读到这里,不由得深深地蹙眉,明亮的杏眸划过思忖。
如果事情真的如新闻上所说,那么前些日子安家人一直纠缠她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
安泽桓想要完全掌控安氏,可是安邱筠这个养女手中却拥有安泽明的所有股权,等到安邱筠成年,这些股权都是要归还到她手上的。
谋划已久的安泽桓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想要将股权转让回去。
秋秋想着想着,心头突然涌上一阵阴冷的寒意。
若是安泽桓果真如新闻中那样不择手段,那么自己总是推脱,会不会遭遇安家人的阴谋?
秋秋只觉得身周的冷气汹涌地往体内钻,让她如坠寒潭般发颤。
肩头忽然一沉,手机被男生骨节分明的大掌拿走,楚慕遥富有磁性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乖,不看这个。”
秋秋无措抬头,盈盈的杏眸里氤氲着水雾,鼻尖泛红。
她猛地伸手抱住身前男生劲瘦有力的窄腰,将头埋在楚慕遥身上,贝齿咬着下唇,身体不住地颤。
男生温热的手落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楚慕遥……”小姑娘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闷闷地提不起兴致,“我想离开安家。”
她顿了一会,又说道:“我想恢复自己的身份。”
而不是被冠以一个不属于她的名字,被迫接受一群没有任何关系的亲人。
这些“亲人”还极有可能成为伤害她的凶手。
男生轻柔地拥着她,视线落在小姑娘乌黑圆润的发顶,凤眸中隐隐露出几分冰冷的光芒。
温存的时间极短,很快上课铃就不合时宜地响起,秋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连忙从楚慕遥怀里爬起来,手脚无措地坐端正。
也不知道班上的同学有没有看到这边,秋秋拍拍发烫的脸,心里砰砰地跳,像是揣了两只小兔子,要是让班长大人知道了,肯定要来找她谈话。
秋秋一连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让脸颊上的温度降下去。
这时却听得身旁男生轻笑,秋秋连忙瞪了回去,水润的杏眸瞪得溜圆,自认为凶狠,其实毫无杀伤力。
楚慕遥根本不惧,只揉揉她的头,轻声道:“别担心,安氏会自食其果的。”
秋秋眼眸闪烁了一下,偷偷去看讲台上的老师,此刻正忙着让组长发卷子,一时声音嘈杂,班上有些混乱。
她连忙凑到楚慕遥身边小声问:“真的吗?我怕……”
“放心,”男生面色如常,“警方已经介入这个案子,他们会查出真相的。”
只是尽管真相曝光,以安家的做派,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挽回损失,甚至会掩饰安泽桓的罪行。
不过楚慕遥不介意给这个案子加把火,让这场豪门之争烧得越旺越好。
到时候秋秋也更容易脱身,和安家人撇个干净。
小姑娘并不知道其中底细,只知道既然警方介入,那安泽桓肯定逃不过法律的制裁,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的阴谋诡计了。
于是专心地将注意力倾注在试卷上,不再去想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殊不知,在离学校不远的安家大宅中,此刻正吵得一塌糊涂。
装修豪华的别墅里时不时传来东西碰撞破碎的声音,光洁明亮的地板上满是碎裂的瓷片,将原本雍容精致的大厅搅得一塌糊涂。
安老爷子和老太太怒气冲冲地坐在高高的红木椅上,一脸阴沉地怒视着底下的人。
他们身前站着面色忐忑的单兰莲,一改往常的端庄姿态,高贵的安家夫人此刻发丝凌乱面容枯槁,身上的旗袍衣角发皱,显然已经穿了许久,第二天都没来得及换。
单兰莲身旁是本该出现在学校的安晴尔,只是昨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安泽桓被警方带走一夜未归,外面早就出现他谋害亲弟的传闻,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相信。
所以安晴尔今天根本不想去学校接受众人异样的目光,所以就选择躲在家里。没想到祖父祖母竟如此生气地将她和母亲叫到面前,还发了好大一顿火。
安晴尔看着脚边碎成渣滓的瓷瓶,眼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忿。
她尚且还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有没有在小叔的车祸中动手,祖父祖母居然就这样对待她这个亲孙女,实在是太偏心了!
况且在安晴尔看来,自己的爸爸是安家的长子,本就该继承整个安氏,小叔就不该有股份,所以他传给安邱筠的那一份也是属于她的。安晴尔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拿回自己的东西。
再说了,小叔和小婶都已经丧命了,追究以前的事情还有必要吗?父亲这么多年为安氏尽心尽力,就算小叔还在,也不会比自己父亲做得更好。既然这样,小叔一家还不如全部都死在那场车祸里,最好把那个小哑巴也拉上。
安晴尔在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话,只能暗暗地吊着眼梢,剜上老人家几眼。
这边几个安家人剑拔弩张,隔着几米外,却有个衣着温婉面容祥和的中年女子,静静地坐在暗红色的木质沙发上,白玉般纤长的手指端着一只青绿色的瓷杯,红唇轻启,悠悠地喝着杯里的清茶。
她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形状姣好的唇瓣绽开一丝嘲讽的笑,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父亲何必为难大嫂,安泽桓那个畜生做的事,与她无关,不必迁怒。”
安夕颜动作轻缓地将手中的瓷杯放到面前的矮几上,美目舒展,难以看出眼底隐藏的冷意。
听了她的话,老太太又狠狠地往地上掼着自己檀木拐杖,脸色阴沉,怒道:“肯定是这个女人教唆阿桓,要不然他们兄弟怎么会……”
一听老太太要把罪责怪到自己身上,单兰莲立刻就以手掩面,低低地抽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母亲怎么能这么说我!”
“母亲这话就不对了。”安夕颜声音清朗,插了进来,“大哥人品如何,你不是不知道。”
老太太当即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枯皱的脸皮涨得紫红,显然是气极了。
可是安夕颜根本不吃她这套,身姿优雅地起身,走到安家两位老人面前,笑道:“安氏这些年犯下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父亲母亲对于大哥的作风定是有所耳闻,心里都有数。”
她又侧头轻飘飘地看了眼啜泣不止的单兰莲,和她身旁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安晴尔,眼底不禁划过几分轻蔑。
嘴上却依然说道:“大嫂她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只有吃喝玩乐,哪里知道大哥在外面做了什么?”
“你不懂!别胡说!”老太太愤怒地吼道,用眼神示意安夕颜不要多话。
安夕颜讥讽地笑,对于老太太打的小算盘一清二楚。
安泽桓谋害亲弟铁证如山,也不知道背后之人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抽丝剥茧将十多年前的事情一点一点扒出来,让那个司机说出当年的真相。
在无法辩驳的证据面前,安家养了许久的律师团就算舌灿莲花,也做不到颠倒黑白,洗脱安泽桓的罪名。
况且律师接下这样的案件,那就相当于庇护杀人犯,有谁会愿意赔上职业名誉去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但是安家两位老人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安夕颜知道,他们还是想保下安泽桓,尽管这个大儿子极有可能谋害了才华横溢的安泽明。所以两位老人一心想将单兰莲拉下水,只要单兰莲担下主谋的罪名,安家再出钱出力上下疏通关系,说不定还能免掉安泽桓的牢狱之灾。
对于两位老人的谋算,安夕颜只想说一句幼稚。
她自然不会让安泽桓有逃脱罪名的机会,单兰莲母女两个蠢到极致,十分容易掌控。只要操作得当,安氏就会落在她这个一直被冷落的小女儿手上。
不过经历此事,安氏定会大受打击,尽管落到她手上,也肯定不复往日荣光了。
安夕颜不由得想到半月前,她还在国外旅游,一封匿名信将安泽桓害人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安夕颜之前尚且怀疑过此人的身份,不过就现在而言,她只想将这池水搅得更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真是遇到了两个极好的亲哥哥!
安夕颜想到未来情形,神情愉快地告别众人,心情舒畅地走出了安家大宅。
她一走,安家内气氛更是压抑得骇人,单兰莲不愿在两位老人面前找骂,直接将安晴尔带到了楼上,忽视了身后老人盯着她背影的阴毒目光。
走上二楼,单兰莲连忙扣住安晴尔的手臂。
“快跟妈妈过来!”单兰莲神情警惕看过周围,没有发现一个佣人,立即将跟在身后的安晴尔拉到了她的房间。
一进屋子,单兰莲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往常珍惜的皮草衣物全部被甩到地板上。
安晴尔靠在门口,嫌弃地看着被单兰莲弄乱的房间,不耐烦地问道:“妈,你这是在干什么?”
单兰莲一股脑地将自己找到的所有珠宝全部塞进行李箱,另外保险柜里的所有现金和存折也被塞进去,翻出几份文件和签证放进随身的包里。手下动作不停,嘴上也忙不迭地说道:“小尔,现在家里不能住了,妈妈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出国。”
“出国?!”安晴尔瞪大双眸,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我们为什么要出国?我不去,我不出国!”
单兰莲已经开始用手机联系心腹,准备立即订机票,头也不抬地和安晴尔说道:“这次由不得你,必须出国,没得商量!”
安晴尔看着与往日截然不同五官狰狞的母亲,心里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往后一退,震惊道:“难道爸爸真的害了小叔?”
此话一出,伴随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安晴尔的心随着这份静默越来越冷,一点一点地凝成寒冰。
单兰莲看着手机上传来的航班信息,立即提起打包好的行李箱,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再继续留在国内。你爸爸已经四十多岁了,死在牢里都不可惜,但是你还年轻,妈妈怎么忍心让你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
她一句一句的话像是凌迟在安晴尔心上的刀尖,割破了女生所有的幻想。
“妈妈带你走,小尔,我们快点走。”单兰莲说着就要扑上来拉住她的手臂。
安晴尔还有些怔愣。呆滞道:“那爸爸呢……”
回应她的是母亲冷情的话语:“别管你爸了!要不是他当年收尾不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曝光。小尔,难道你还想留在国内,让所有同学都用鄙弃的眼光看着你?你的那些朋友,只会嘲笑你排挤你。难道你想过这样的日子?”
安晴尔原先还有些犹豫,当一听到单兰莲后面的话,脸上立刻就浮现无法接受的神情。女生用力地攥着母亲的手臂,低吼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根本无法接受从天之骄女突然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如果整个学校的人都拿异样眼光看着她,安晴尔认为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那我们快走,妈妈,我们快走!”安晴尔急切道,神情疯狂而狰狞,“航班订好了吗?还有钱,妈妈你一定要多带些钱。”
就算离开了安家,她也要继续过大小姐的生活。
单兰莲安抚她:“小尔放心,妈妈都准备好了,绝对不会让你在外面吃苦的。”
楼下,安家两位老人已经不见了,或许是出门为了安泽桓的事情奔波。单兰莲知道时机难得,立刻拉着安晴尔出门。
几分钟之后,一辆纯黑低调的汽车从别墅区驶出,飞快地开向市郊的机场。
当单兰莲母女二人在机场焦灼地等待时,殊不知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察觉。
安夕颜坐在自己的个人公寓里,看着面前手下人呈上来的消息,不由得轻笑一声。
“她倒是跑得快,真不愧是我那个端庄贤惠的大嫂。”
安夕颜思量片刻,嘱咐身边人道:“安泽桓在外面还养了女人和孩子,你将他入狱的消息和单兰莲的航班发给那个女的。单兰莲这样的人,自有恶人去磨她。”
…………
自从安泽桓谋害亲弟的事情被曝光后,安氏的股票一路狂跌,整个集团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难关。
况且安泽桓入狱之后,安家老爷子为了不让大权旁落,甚至让自己常年居住在国外的小女儿来主持公司事务,这让很多公司元老都产生了抵触情绪。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安氏正处于和楚氏争夺地皮的关键时期,猛地爆出这样的丑闻,安氏资金链出现断裂,以往进行的许多项目都不得不被叫停,更别提北郊那块地皮的拍卖了。
如此一来,楚氏什么都没做,倒是成了最大的赢家,一时风头无两,楚蔓荷和华云铮更是视那块地皮为己有。
这些消息传进楚慕遥耳朵里的时候,他只轻蔑地勾起唇角,简单地向褚泽晨交代几句。
褚泽晨怔愣地从(1)班教室离开的时候,不断回想刚才遥哥说过的话,心里顿时对楚家那些人涌上一阵怜惜。
想到几日后楚家人可能面临的困境,褚泽晨一时都不知道该嘲笑他们,还是该同情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