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帘花语8

  少女经过段时日的休养,渐渐开始忆起些事来,她第一个想起的是自己的名字,祈云。

  她的左手虎口处生有细茧,应是常年使用什么所致,祈云将手探出,逆着朦胧晨光,从细茧的分布可推断,应是剑。

  可她的身上,却并没有剑。

  兴许是那夜丢失了......

  「云姑娘。」

  阿裳在这时敲门进来,将祈云的思绪打断,她来给祈云送衣裳,那一身染血的白衣,她替祈云洗净并缝补好了。

  阿裳见祈云有些惊讶,连忙解释:「我见这是上好的丝绢,扔了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衣裳...想必云姑娘也定不舍得,我就在破损的地方绣了些花来缝补住...」

  「绣花?」

  「嗯...」阿裳将衣裳摊开,露出了衣袖之上的绣记,是三朵靛青色的云,针脚细腻,精致秀雅,与光洁典雅的丝绢相得益彰:「因我只有深夜才可以绣...也没有机会来问云姑娘你是否喜欢,私自做了决定,还望姑娘你莫怪.....」

  阿裳虽没读过什么书,但绣功与品味倒很不错,尤其是那绣功,穿花纳锦,精致细腻,丝毫看不出是为了遮盖破损所绣,倒像是衣裳之上本就该如此。

  祈云扬了扬眉,露出赞许之色:「夫人绣的很好。」

  阿裳在祈云的眼下偷偷看她,祈云每每夸赞于她时她总会不自觉的红起双颊。

  晨风吹起阿裳颊边碎发,让她泛红的双颊无处可藏,她慌张着将脸别过,听得祈云说:「今日惠风和畅,夫人不如陪我出去走走。」

  「走走......?」阿裳的肩头动了动,有些迟疑:「可夫君不让我擅出家门...他这时应已起了......」

  「无妨,我们就在院中走走。」

  —————————

  园中种着一株攀援而生的灌木,不是开花的季节也散发着隐隐的香,阿裳走到树下深呼吸一口,只有男人不在的时候她才敢如此,而这般畏手畏脚到连深呼吸都是种奢侈的日子,她已就这么过了三年。

  「真香啊。」祈云在不远处感慨,阿裳显得很高兴,笑着说:「云姑娘也闻得到吗?这棵树在初夏开花,开花时一簇簇,一团团的,白的像雪,黄的似霞,可美了!开花的时候呀更香,现在是秋天几乎闻不到了...」阿裳将眼睛闭上,再次深呼吸:「可我依然可以闻到。」

  祈云没有接话,只笑着看她,阿裳再睁开眼时恰好与那双好看的眼眸对上,和煦的晨光间,她觉得少女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少了些让她感到害怕的殷锐,多了些许温柔。

  是错觉吗……

  阿裳这般想着,双颊又暖了起来。

  「不知道这是什么树......」阿裳躲着红霞,将身子背过,祈云走到她身后,轻声道:「木香。」

  「木香......?」

  阿裳刚想回头,又因感受到祈云的到来而顿住。

  「木香气韵高雅,传闻玉皇大帝出行时,喜用木香树的藤蔓来铺路。」祈云的声音很轻,淡淡的为她讲述木香树的故事:「在民间,木香花也深得女子们的喜爱,有甚者将木香花佩戴在身,遇到知心人,便解佩以木香花相赠。」

  阿裳听着祈云的话入神,她觉得这个失去记忆的少女似乎懂得许多,她所有的不懂与未知似乎都可以在少女那里寻得一个答案。

  「那云姑娘也喜欢木香花吗?」

  「花嘛...」祈云轻笑,慵懒的笑声御风而来,飘入阿裳的耳中:「有谁不喜欢呢?」

  这下好了,阿裳彻底没有办法将头转过了。

  远处的天际飘来一只纸鸢,阿裳抬头去看,纸鸢乘着风在云中穿行,她将手伸到半空,眯起眼睛,似想触摸那飘忽不定的纸鸢与云:「云可真好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却也漂泊。」

  「漂泊?」阿裳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什么是漂泊?」

  「飞篷,浮萍与云都是漂泊之物。」

  「为什么这么说呢?」阿裳忍不住回头,祈云正看着天上的浮云:「因它们无根底,无归处,不知所起,不知所终,意为漂泊。」

  阿裳看着祈云的眼睛,总感觉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一丝孤独,稍纵即逝。

  「云姑娘...」

  阿裳刚想说些什么,越过祈云她看到男人正站在远处的廊下注视着她们,她收了想要说的话,连同呼吸一并收紧。

  祈云不用转身也知道阿裳看到了什么,她远比阿裳要早些发现男人的存在,不过一直未说罢了。

  「夫人,该回去了。」

  祈云唤阿裳回去,阿裳乖顺的点了点头,刚抬脚却踩了空,整个人向后倒去,这一倒却并未倒地,而是倒入了祈云的怀中。

  祈云单手将她揽住,手就落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阿裳的身子失力伏在祈云身前又马上撑起,垂着眼眸先是道谢后又道歉。

  祈云没说什么,只笑笑转身离去,阿裳并没有跟上,只站在原地按着悸动而起的心。

  ———————————

  是太久没有与他人接触了吗……

  阿裳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与祈云相处时的莫名悸动与紧张会否与自己过于闭塞的生活有关,自打嫁给男人起,她几乎没再与什么人说过些话。

  就那么云淡风轻的又过了些时日,阿裳从祈云那里习得了不少字,二人的关系似乎也日渐亲密,这一切都被男人看在眼中。

  这一夜男人拿来一本新书教阿裳念。

  「隔帘花语...」

  阿裳确实从祈云那里习得了不少字,她已可独立识得书的名字。

  又是那些书吧……

  阿裳暗着双眸,将书一页页的翻读,书中内容如她所想,大抵是些床笫欢爱之事,却不再是男女之间,而是两名女子。

  两名女子从相遇相知,再到相依相恋的故事。其中不乏各种香艳描写。

  「交合...交合之事,一如男女间......」

  当阿裳读到这句话时,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异样的画面,娇艳欲滴的花,风吹细帘下两名交缠相依的女子......

  「阿裳,你与那位姑娘相处的如何?」这是男人第一次提及祈云,阿裳显然有些意外,怯怯的回道:「我们...挺好的......」

  「你看起来很喜欢她。」男人将阿裳手中的书拿过,抬起她的下颚,阿裳不明他意,只紧抿着双唇,男人捏着她的手重了些,她这才启口:「云姑娘她...待我很好......」

  男人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松了手让阿裳去看看祈云的情况,阿裳看着窗外,已是夜阑人静的深夜,她虽有些迟疑,却也不敢违背。

  祈云并未睡去,见阿裳到来也没有意外。

  「云姑娘...今日感觉身体如何......」阿裳依照男人的吩咐询问了祈云的身体状况,祈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笑着看她,直到阿裳将目光躲过,她才悠悠回了一句:「挺好的。」

  「那就好...」

  阿裳点了点头,再也找不到其它的话可说。

  一阵夜风自窗外袭来,先吹动了桌上烛火,再拂起阿裳颊边细发,她抬手拢了拢,听见祈云说:「好香啊。」

  阿裳看着窗外,以为祈云说的是院内的那株木香:「现在不是开花的时节,木香又在院中,怎么可能闻得到...云姑娘莫不是闻错了?」

  「没有错。」祈云走到阿裳身前,阿裳又开始紧张起来,祈云问她可还记得那日她曾说过的话,阿裳脑海中出现的是在那一片碧空如洗下漂浮着的云与纸鸢。

  「是漂泊吗……」

  阿裳问。

  「是花。」

  「花......」

  「夫人就是美丽的花...」祈云轻淡的语调在暗夜中听来几分魅惑:「这香味不是来自木香,而是夫人。」

  「青裳不是卑贱的僮婢,是美丽的花。」

  阿裳忆起更早前祈云曾与她说过的这句话,祈云确说过她是美丽的花。

  此般近距离的相视下,阿裳心头的悸动与面上绯红再无处可藏。

  祈云有着一双可洞悉人心的眼睛,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阿裳所有想要隐藏的心思往外拉扯,再在其破出之际恰好的停住。

  她笑着转身,阿裳将她叫住。

  「云姑娘......」阿裳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本书中暗香浮动的画面,加之祈云方才的话,她似是着了魔般,怯怯着问:「女子之间...也可以...也可以相好的吗……」

  「夫人可是指的哪种相好?」

  祈云听得明白,却故意去问。

  「是...」

  「交合之事,一如男女间。」

  阿裳清晰的记得,却难以启口。

  「女子之间当然可以。」祈云见阿裳扭捏为难的模样,反倒笑了起来,她慵懒的撑着额角摆弄桌上烛火:「暗香浮动月黄昏...」火光映入她眼中,摇曳着忽暗忽明:

  「夫人若想知道,我倒也可以教。」

第6章 隔帘花语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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