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12

　　他有些茫然，并第一次为此感觉到了恐惧。

　　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孜然一身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辛苦地承受着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第一次失去了按下按钮的欲望，按下之后仍是末日。可这是没有i71的末日，一个比现在更加寂寞和让他痛苦的末日。

　　惨白的灯光下，他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又脆弱地可以轻易折断。

　　“i71是什么？”端泽似乎听见了一道声音，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传来。与此而来的，是秒钟转动的声音，时间要到了。他几乎可以听见马路上的警笛声，它们将在1小时后开往端泽所在之处。

　　“i71是什么？”端泽起身，他打开了水龙头。这在梦境的初始，他正是在这里清洗着那把染血的钥匙，他的导师替i71注射了T病毒，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是一切的根源。

　　“i71是什么？”可梦境是虚构的，他从未有实验体，也从未有i71，他的导师也绝非这样的人。

　　“i71是什么？”那道声音还在执着，教端泽委屈又恼怒，他抬眼瞪向镜中，镜子透着水汽，他被打湿的额发正朝下滴水。“没有i71!”

　　“i71是什么？”端泽看见镜子的自己问道，他的表情中有一种小学鸡一般的自得，洋洋得意。他的眼睛如琉璃一般剔透，里面满是端泽自己。

　　端泽的手撑在镜面上，他一手捂住了脸，嘴角却慢慢地上翘。他想起来了，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想起了一切。

　　“实验的编号是i7，i71是这场实验的第一个实验体。”是我。

　　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他会这般相信一个克隆体？只有人格分裂者，才会绝对理解，这是端泽推导出来的，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实验成功了，端泽分裂成了两个自己，彼此爱慕，再也不会觉得孤独。

　　“可过于强烈的责任感让他无法自我了断，于是最终只会导致一个结局。”

　　人格分裂症究竟是确有其事的精神疾病，还是只是逃避现实的幻想呢。

　　许谨言收起了会诊记录，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能给患者慰藉，那为何要追究其真实和正确？

　　毕竟所有的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意或者无意，构筑着属于自己的世界。

　　他在他的世界里，你无从进入。

　　“你没有再创造一个克隆体，我很高兴。”镜子里的i71道。

　　“该成为T病毒感染体的是我。”端泽道，“你只要.....”

　　他花费了梦中一年，才终于不再冠冕堂皇，轻声向他的i71示爱，“你只要陪我就好。”

　　“可我舍不得。”i71道，“而且，我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实验体了。”

　　第一支T病毒改造药剂注入了镜中人的侧颈，于此同时端泽也按下了开启末日的按钮。

　　T病毒消无声息地开始扩散，相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端泽也许救了10万人，但付出的会是90万人死亡的代价，他的罪行难恕，而他的功勋将无人记得。

　　只是——

　　如世人赞颂端泽，i71会陪在端泽身边。

　　如世人厌弃端泽，i71会陪着端泽身边。

　　无时无刻，每分每秒，直到他们这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分同秒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无论天堂地狱，i71与端泽同行。

　　*

　　它被装进了一个黑乎乎的笼子，这笼子遮得很严实，以至于它怎么都看不见提着笼子的人。

　　甚至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听见另一个人在劝诫，“虽然这小猫是你预定的白毛蓝眼，可它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了。”

　　“送人的？”

　　“怎么有人会愿意养一只活不久的猫！哎哎，你可真是。”

　　“算了算了，拜托对它好一点吧。”

　　它舔了舔爪子，等着那个人揭开笼子，可他始终没有揭开。它饿得不行，竭尽全力地喵喵直叫。

　　随后，笼子终于被打开了。那人似乎长期不见阳光，皮肤和头发都透着一股苍白，只有一双和它如出一辙的湛蓝的眼睛。

　　“谁的猫啊。”兀道，随手把它从里面提了起来，他的下手没有轻重，像死神用镰刀将这小猫勾起。而这猫的来历显而易见，这是一只被遗弃的，命不长矣的可怜的小猫咪。

　　它喵喵叫着，舔了舔他的手，我饿啦！

　　兀盯着它看了半天，啧了一声，“居然只会喵喵叫。”

　　“那就叫你喵喵吧。”

　　长达五年的与世隔绝后，喵喵的声音把他从无尽的虚空中唤醒。

　　那一刻，兀“活”了过来。

　　*

　　“大苟，先别走。一会新领导要来，我们给他整个接风宴。”

　　“嗯？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临时调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警局调动总是很频繁。”

　　“叫什么？”苟明义猛地想起了今天的那个奇怪的小子。

　　“他叫魏重己。”

　　警局的电话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溪山西街发生一起自杀案！死者是大学教授，死前最后一封短信发给了他的学生端泽——”

　　“端泽？”苟明义抬眼看向那张来者登记表，上面正端正地写着端泽二字。

　　“狗**”他爆了一句粗口。“赶紧出警！别叫犯罪嫌疑人跑了！”

　　“谁，谁啊？”

　　“他*的，人都晃到我们眼皮底下了，还能是谁？端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