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10

  醒木一拍,台下掌声连连,叫好声一片。百晓生越发得意,把头抬得更高了些,嘴角笑意掩盖不住,哼了一声,连山羊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虽说师父留下的小破医馆平日并无人问津,但常备的药材还是一样不能少。

  放平日里,这些采药磨药的活都是忍冬这丫头干的,可现下忍冬回乡探亲还没回来,店里的药材却快要见底了,洛遥就算再懒,如今也不得不背上草药筐上青城山采药去了。

  今日的阳光是极好的,顺着树叶之间的隙缝,滑过枝头的朵朵烂漫,流淌到翠绿的草地上,泼洒出一地的妩媚。山里的水汽较城里更为湿重,许是连日阴雨天所致,为浓浓翠色抹上一层薄如蝉翼的水雾。

  洛遥背着药筐穿梭其间,时不时停步,蹲下身分拣着地上那些可入药的草料,小心翼翼,尽量避免伤其根茎。

  暖风轻唱着歌谣,飞花为其伴舞,片片落英悠悠然飘洒转落在她的发梢,衣带,迂回徘徊其身,可她却浑然不知。

  雾气深处似有人影迅速闪过,洛遥一惊,转身望去,环顾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前些日子的那场流星雨,因有人看到有硕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民间流言纷纷,闹得人心惶惶,官府也不敢怠慢,这几日总会有个把捕快上山巡逻,以安民心。适才大概是有捕快经过,洛遥也不甚在意,继续拨弄着地上的草药。

  隐隐约约有窸窣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洛遥的心里也泛起了低估,总觉得人跟在自己的后头,且有凛凛杀气传来,好好的暖春里,她竟莫名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道是遇上了深山里的熊瞎子了,不至于这么倒霉吧。不行,不能在这耽搁了,洛遥三下五除二收拾完东西,背着药筐准备下山。

  今儿的雾气可真是重,洛遥脚步一刻也不敢缓下来,可身后的脚步声却不减反增,仿佛就在离自己不远一丈的地方。

  她这下慌了,由疾走变成了小跑,可身后的脚步声也越加急促,似乎也跟着她一起加快了步伐。洛遥终于耐不住压力,拎起裙角在林中狂奔起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从来没有这么拼命奔跑过,就连树枝划破衣服她也无暇顾及。

  时不时还回头张望两下,只见迷离雾色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依稀可见,向她奔来。吓得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期盼着林子里有人能听见她的呼救声,出手帮她一帮。

  “啊——”跑得太急脚下打滑,栽了个大跟头,屁股生疼一时竟站不起来,药筐也滑落在地,草药撒了一地。

  “别动!”

  一道寒光划过眼前,架在洛遥的脖子上,一只大而有力的手瞬即抓住了她的瘦弱的手腕,使她动弹挣扎不得,剑身微微一侧,晃得她睁不开眼。

  冷汗从额前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剑身上。林子里一片死寂,唯有风声萧萧,以及惊鸟划过枝头的簌簌声。

  洛遥脑子里乱做了一锅粥,此等情形她从没见过,慌乱之下连话都不会说了。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后之人身体的温度乃至他的微弱不均匀的呼吸声,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作为一个江湖郎中,她觉着此人因是有伤,虽不及性命,但如果一直耽搁下去不做任何处理,还是会落下病根的。

  “说,你们这些妖物都是谁派来的,还要害人到几时!”

  洛遥耳边响起了浑浊的男声,能听出来他是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气息。此话一出,听得洛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在说什么呀,莫不是伤到了脑袋不成。

  “大,大侠,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呀,”洛遥咽了咽口水,“你看你也伤的不轻,不宜做剧烈运动,刚好小的又略通医道,不如让小的给您诊诊脉,治治伤,您看如何呀?”

  又是一片死寂,颈上的利刃并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洛遥心里打量着,想着豁出去了,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人伤的不轻,真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会落得下风,好歹自己也是练过个一招半式的。

  心里一沉,刚想用力发作挣脱束缚。可钳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的松了气力,那柄利刃也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洛遥奇怪,正要起身,可忽觉背上沉重,原是身后的那位仁兄栖身压了过来,应是昏迷过去了。这可为难坏了洛遥,挣扎良久才从那人身下逃脱,坐在旁边的空地上大喘气。

  山里雾气还没完全散去,路遥此时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一颗悬着心此刻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确定眼前的人已经完全昏迷失去了攻击性,她才鼓起勇气一点点向他挪了过去。

  他穿着一身银白铠甲,许是经历了长久的厮杀,身上满是血污,铠甲也不复光泽。洛遥大体看了一下,都是些不甚要紧的擦伤,最严重的大概就是左肩头的那道剑伤,虽用布粗略包扎过,但伤口未待愈合就因激烈运动裂开,还在往外渗着血,因溃烂还流出了浓水。

  这人虽然方才袭击了自己,但是见他伤成这样,洛遥心里还是不忍,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良心肯定过不去。

  心一横,将他翻过来躺平,一柔软之物随之掉在了地上,洛遥捡起来打量一番,像是个用动物皮毛制成的腰坠,并不在意,随手便丢进了药筐里。

  撕开腐肉处的衣物,撕扯了块自己裙摆上的布,拿过别在腰间的水囊淋水沾湿,为他擦拭起伤口来,又从药筐里翻腾出了几株药草,放在石头上碾碎后帮他处理起伤口。

  太阳西沉,烧起一片霞光,滚滚彤红蔓延了半边天,树林也跟着染上了一抹晕红。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忙活了一整天。洛遥包扎完最后一处伤口,终于累到靠在树边休息。仔细看看那人的脸,其实长得还挺清秀的,一脸安详得睡在那,显是药力已经发散出去了,傍晚的凉风拂过他的脸庞他也浑不知。

  洛遥翻了翻药筐,没想到刚采的药竟然这么快就见底了,今天一日算是白忙活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剜了他一眼,背起药筐拾起水囊重新进了林子里。

  光线愈加昏暗,好在这座山洛遥经常来,凭着记忆摸到了湖边。

  漆黑如缎的夜空,点点星光簇拥着一轮残月。月光溶溶,倒映在镜子一样的湖面上,晚风掠过,波光粼粼。

  洛遥捋起袖子用手掬了抔水饮下,甘甜清凉的湖水顺着喉咙直沁心脾,将她一身疲惫一扫而尽。接着又洗了下脸上的汗渍与血迹,感觉甚是舒爽。

  月光如白练,倾泻在她身上,天色黑成这样,想要下山怕是不可能了,看来今晚只能在这委屈一夜了。

  这么好的月色,这么好的湖光,洛遥心神荡漾,谨慎地四下来回张望,确定没有旁人,这才放下药筐宽衣解带,踩着月光一步一步踏进这一汪湖光之中。想借着这湖水的灵气,痛痛快快洗个澡好好净化净化自己,把白天的晦气全都洗掉。

  到底是四月里入夜的湖,面上虽暖融融一层,底下还透着些凉意。洛遥打了个激灵,憋了口气没入湖中,渐渐习惯了水温后,她也不再拘束,舒展开身体在水中来回游动嬉戏,搅碎片片月光。

  一只飞鸟从树林里惊起,深处缓步走来一个人影,因着水雾看得并不清晰。洛遥玩得正兴起,对着月光探出湖面,露出半个身子,并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还在忘乎所以得掬水洗面,丝绸般的黑发湿漉漉的敷在背上,衬得玲珑身姿好不诱人。

  “不巧唐突了姑娘的雅兴。”

  一声熟悉的男声从背后响起,洛遥尖叫一声仓皇没入水中,转身惊愕的看着来者,竟是白日袭击自己又被自己救了的那名少年,又气又恼,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谁都没有开口,场面变得异常尴尬。

  “适才在下刚刚醒来,迷糊间见到了姑娘离去的身影,想是姑娘为在下包扎的伤口,心里甚是感激,又突察身上一件重要的物什不见踪影,许是姑娘误拿了,遂追随而来讨要,望姑娘莫怪。”

  洛遥不敢抬头看他,捂着身子沉在水中,盯着他的脚,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步行到了她的衣物旁,洛遥心里咯噔一下,可那人似乎并不感兴趣,径直走到了她的药筐前停下。

  “找到了,谢姑娘保管之情,”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湖水寒冷,实在不宜久待,还是要早些上岸更衣为上。”

  脚步声已然消失在尽头,可洛遥还是泡在水里不敢动,寒意渐深,透过肌肤渗入骨髓,她终于顶不住上了岸,迅速穿上衣服。想到刚刚的情形,脸上红晕一直消不下去。

  咔的一声,身后有火光亮起,洛遥回头看去,原是那人拾了些柴火在烤野味,香气扑鼻而来,勾得她口水直流,这才想起自己忙活了一天还没吃饭。

  少年神情自若,斜靠着大树,懒洋洋地看着火上的野味。

  “新烤的兔子,手艺不佳,姑娘可要尝尝?”

  洛遥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火上的那块肉没转过眼,脸颊上红晕更深。咽了咽口水,不敢开口,也不敢挪步。

  滋滋滋,兔肉被烤得外焦里嫩甚是诱人,少年坐起身,拿树枝戳了戳,火候刚好,撕扯下一条兔腿伸向洛遥,笑意盈盈道,“吃吗?”

  洛遥抿了抿嘴,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终是挡不住诱惑走了上去,接过兔腿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开始大快朵颐。

  借着火光,洛遥偷偷瞥了眼那人,他倒是心宽,竟闭着眼靠在树上睡着了。洛遥吃饱喝足,到湖边用水擦了擦油光的嘴,看了眼树边熟睡的少年,眉目清秀,身上的伤也好转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抚了抚草地在湖边睡下了。

  月光流转离开树梢,倦鸟已然安眠,静谧的夜里只剩草丛里蟋蟀的低语,以及将歇的火苗跳动声。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分段

流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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