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梨园偶遇
许青梅约了宋淑曼听戏,宋淑曼到梨园时,还未看见青梅。她一个人上了二楼坐着,碰上了隔桌的廖慎言。
宋淑曼问候一番:“最近怎么都不见你身影?”
廖慎言的语气音调随着他的眉尾上扬,依然是他那副惯用的不正经样,他往椅背上一靠,右腿抬翘到左腿上,“我有正事要处理,谁和你一样,姑娘家家整天无所事事的。”
“我看是天天花天酒地,正事都能办到梨园来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梨园怎么不能办正事了?哪里都能办正事,又不局限。”
林黛兰上了楼来,自然坐在廖慎言身侧,“淑曼也在?”
“这才多久,就不乐意见我了。”
林黛兰起身走向宋淑曼身旁,轻坐在椅把手,靠在宋淑曼的肩头,“听听,怎么会呢?我们姐妹情深,我恨不得天天巴着你呢。”
林黛兰就差把脸贴在她颊边了,宋淑曼偏偏要拿余光去看林黛兰,“你和廖慎言最近的关系真是不错。”
林黛兰顺势坐下,她和宋淑曼都很瘦,她就挤在淑曼的椅子上,双手抱住宋淑曼,在她怀里撒起娇来:“你这是醋我,还是醋他呀。”
宋淑曼被林黛兰逗得笑了,“谁都不醋,我逍遥自在。”
“你就自由自在吧,我是自在惯了,现在呀,不想自在了。”
宋淑曼起初没听懂林黛兰这句话,林黛兰坐回廖慎言身边,廖慎言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束花来放到林黛兰面前,她才懂了什么自在不自在的。
林黛兰与廖慎言走到一道是她实属不愿见的,虽是多年好友,却也摸得透彻。可若是林黛兰喜欢,她又怎能拦得住?
戏都开演,许青梅才到,宋淑曼小声责怪:“你从前可从不迟到的。”
“这不是不是从前了嘛,我是有事耽搁了,这才晚来了。”
许青梅用眼神瞟了眼隔桌,贴在宋淑曼耳边悄声讲话:“廖慎言怎么也在?你们这是约好的?”
“偶然遇见,你说巧不巧?”
“他旁边那位是谁?看着有些面熟,这会偏偏想不起了。你肯定认识,快告诉我,要不让我知道,我都没心思听戏了。”
怕许青梅吵她耳根,听不下戏,她便乖乖回答:“以前同班的,林黛兰,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原来是她!林家的那个小公主,怎么看上廖慎言了?”
“近视了可能,眼神都不好了。”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惹得周围人频频投来目光,宋淑曼憋住了笑,端正规矩地坐着,许青梅收不住,直愣愣往宋淑曼的身上倒。
“你们要是来唠家常,怎么不回家唠去?”
许青梅探头接过廖慎言的话:“谈恋爱的都让来,唠家常的还规定要回家唠了?”
林黛兰趁着廖慎言还没开口,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你是青梅吧,听淑曼说你前段时间刚结婚,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啊。”
“毕业后听淑曼说你跟她一同出国了,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国内,也一定邀请你来,让你接捧花,当下一个。”
林黛兰突然羞红了脸,低了眉眼像个小姑娘家,本来也就是小姑娘。
宋淑曼拍了拍许青梅的大腿,“你别拿她打趣了,好好听戏吧,小心来人给你我都赶出去,贴个字条画个相,再不让我们进来闹了。”
“我发现,你结婚之后愈发不像从前了,人也活泼,会乱讲话了。”
“都是那群太太们害的,下次我带你去会会,你代我下棋,多赢些回来。”
“等我成了小太太,你再带我去吧,免得我赢太多,她们回去记恨你,背地里天天讲你坏话。”
“怕什么?我还天天讲她们坏话呢。”
“老远就能听见你两在这闹,平日里看着都不像这样闹腾的人,怎么待一起就跟发酒疯似的远处瞧着还以为喝了酒,过来却闻不到酒味。”周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站在宋淑曼身边。
宋淑曼听闻声音,一抬头就对上周汝的眼睛,她的眼睛装有碾碎的星河碎片,在眼眸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许青梅坐直了身子,笑嘻嘻地问道:“周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怕我再不来,要是有人来赶你,你会把我的名字抖落出来,无辜连累了我。”
“怎么会?我顶天了说得不过是认识个姐姐,就这般,不再多说。”
“我这时信你这话,下一秒你就能把我说出去,说得天花乱坠,三分真七分假的,填补了多少内容都不知道。”
许青梅走到周汝身边挽过周汝臂弯,头靠在她肩上撒娇,“周姐姐,好姐姐。”
周汝不搭理她,她看向宋淑曼,“身体好全了吧?”
宋淑曼点点头,许青梅歪着头问她:“你什么时候生病了吗,怎么周姐姐知道,我不知道。”
“小感冒而已。”
周汝看着许青梅靠在她肩上的头直起来,趁她还没有开口,周汝赶在她先前小声说道:“你们两要吵别在这儿吵起来,我带你们去没人的地方吵。”
许青梅对宋淑曼挥了挥手,两人就小心翼翼跟在周汝身后,宋淑曼原本是想问许青梅这是去哪儿的,只是许青梅贴着周汝太紧,她实在没法问。
周汝带她们去后台的化妆间,单间的化妆间面积不大,只有两面铜镜分别放于两个梳妆台上。
宋淑曼摸着门口挂着的水袖戏服,“周姐姐也会唱戏吗?”
“我哪会啊,台上那些都是从小到大练起来的功夫,女子也不让学这些的。”
周汝抚平了宋淑曼手里戏服,“这是班主的,你别乱碰他的东西,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会恼的。”
许青梅不知道从哪抱起的琵琶,架在腿上,“淑曼,我弹琵琶给你听,你都还没有听过。”
“那我就在这站着听你弹。”
许青梅试着弹了几个音,又不好意思地时不时抬头看看周汝,“我是没忘的,只是姐姐站在这儿,我就不敢了。”
周汝无奈地看着她,“我又不骂你,你弹成什么样是你自己的事,好似我有多凶,能把你吃了不成?”
“周姐姐是不凶,只是我怕之前说师承姐姐,弹不好,辱了周姐姐的名声。”
“不如,周姐姐来弹?”
“我还能有什么名声?又不是什么大家,弹得也就那样。你说这话,不是故意报复我,好要我出丑吧?”
周汝双手抱过许青梅手里的琵琶,又放在地上靠墙边,“就不该管你俩,闹得哪都不清静,都不许弹了,也不许听,出去。”
“周姐姐,我们这才待多久啊?这时候回去离了的位置都还有温度呢。”
“那也不许了,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说了算。”
宋淑曼怕许青梅再下去真的要惹周汝生气了,就拉着许青梅出了屋子。
出来撞上另一位,许青梅问道:“沈太怎么也在这?”
那个被换作“沈太”的太太年纪看着比许青梅大了不少,青梅是初为人妻的小太太,脸上仍看得见那股天真浪漫的稚气,沈太看着就是大太太,养尊处优,少不了几分傲慢和底气。
她笑得不真,只是挂在皮面上的笑。她反问许青梅:“江太太能出现在这,我就不能了?”
周汝跟了出来,把许青梅和宋淑曼两人护在身后,赔着笑说道:“沈太这不是说笑吗?江太太还小,不懂事,今天您的茶我请您了。”
“不麻烦,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许青梅在身后偷偷握着宋淑曼的手,心窝都冒了汗,她下意识看向宋淑曼,“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许青梅头一次见那样的气场压着,缓解过后庆幸周姐姐和宋淑曼都在身边。
“周姐姐怎么认识沈太?”
周汝的眼睛久久盯着沈太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回过头答道:“不认识,打过几个照面,就这么多了。”
“你们回去听戏吧,乖一些,不要再闹了。”
回到原来的座位后,两人都安静许多,周汝没有再跟着她们,不知去何处。
回去时林黛兰还在,不见廖慎言。宋淑曼小声问道:“怎么只你一个人在?”
“他有事,出去一趟,等会再回来接我。”
“黛兰,你就不怕,真心付错人了?”
“不会的,我喜欢他,也信他。”林黛兰的眼神很坚定,也满是爱意。
年少欢喜就是这般,什么都不顾,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就好了。少年人想当下不想以后,他们信心满满,以为眼下这一瞬,就是一辈子了。
可是一辈子好长,怎么可能说永远就是永远呢?
宋淑曼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这是书里没有教的。她读书时,也有人和她说喜欢,她听了心里却不起涟漪,一一委婉拒绝了。
结束后三人同行出了梨园,廖慎言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林黛兰同她们两挥了挥手,道了再见。
“廖慎言,”宋淑曼叫住他,廖慎言和林黛兰一同回头看她,宋淑曼用唇勾勒出话语。
“你说什么,大点声,听不见。”
“我让你们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小孩了。”
廖慎言的这句话让宋淑曼愣了好久,在她心里他们一直都是孩童模样,回想起来也常是儿时的事。他们到底是几时长大的,青梅都嫁人了,大家都越走越远了,谁都不是小孩了。
“淑曼,走吧。”
许青梅把宋淑曼叫回了神,她对青梅笑了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