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繁星 索取沉沦44
她比谁都谨慎。
老程董同意叶青先走,她最后的礼貌,是临走前和苗荷点了下头。
至于程律林,想到他刚刚想“一起休息”的意思,她恶心。
走出程家老宅那刻,涌进肺里的空气都是清新的,哪怕是空气里的烟味,都有清香。
不对,怎么有人抽烟?
叶青撇头看是谁,意外发现是程惟知和一个带着晃眼钻石耳钉的青年男人,两人靠在正门旁的廊柱下吞云吐雾。
这男人不在刚刚的演技派里,但和程惟知并肩说着话,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她没见过程惟知抽烟,两指夹着一支细长香烟,淡漠疏离,颓废孤寂。
他好像是有话说,但往前倾了倾后就靠回墙上,深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吐了出去。
连眼睛都不敢再抬。
叶青上了车,也没有再看他。
直到车尾消失在车道上,耳钉男才笑问:“哟,怎么回事,不是惦记了三年的小心肝吗?人走了你不跟呢?”
这人是程惟知表弟。
当初程惟知去伦敦,只有两个人知道。
偷护照的表弟和赞助他现金的发小,他在京州能称得上交心的,一共就这两损货。
两个人里,主职是个艺术家的表弟更闲,有空关注他的鸡毛蒜皮,包括他喜欢青青,也包括他把青青丢了,还包括他把青青找回来了。
今天听说程家家宴请了这位新“堂嫂”,表弟连他的艺术都不要了,连夜飞回京州看热闹。
叶青走的时候,这损货才到程家老宅。
“你准备怎么办?你家老爷子让程律林领她上门,这可是催婚的意思啊。”表弟揶揄他,“等真当了堂嫂,难道你还把人搞离婚了再娶回来?”
表弟幻想了下那场面,甚至有点憧憬期待,“虽然你做堂嫂的小三是挺刺激的,不过我怕你真被老爷子和你爸联手打死。当初你不过嘴上反抗下联姻的事,他们就能把你关禁闭。你想过没,这事处理不好,他们能送你上西天。”
“她不会嫁给那傻逼的,那傻逼迟早会断了资金链,破产了事。”程惟知拉着表弟去正门更远的一处墙根里抽。
表弟更开心了,“破产?哈,那破的也是你程家的钱。一百亿,程老爷子为了布局清城和南方足足花了一百亿,被她搞黄了不得背过气去?”
京州程家做事向来算无遗策,表弟玲珑心眼,和程惟知一样看的明白,老程董三年前花一百亿买的是个未来。
合约是最容易撕毁的东西,而婚约以及婚约下诞生的孩子,才会更牢固。
叶青今天会被程家家族聚会接纳,正说明叶氏已经走上正轨。
表弟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小伙子,看不出来啊,谈个恋爱搞成当代罗密欧与朱丽叶,准备怎么殉情?我给你点首背景音乐怎么样?”
“你家没网,还好我下了。”他翻开手机,打开一首歌,不忘吐槽程家老宅的阴间操作,“唉,我真是恨死你家老宅子了,每次来都能给憋到晕。”
他按下了公放。
音乐响起,程惟知白眼飞上了天。
《What Is Youth》,这音乐老的发指,也就这个搞艺术的阴间损货能存在手机里。
这首老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电影的配乐,由男高音动情地唱起,歌声悠扬回荡在程家老宅的花园里——
What is a youth Impetuous fire.
什么是青春啊,是燃烧的火。
What is a maid Ice and desire.
什么是少女啊,是霜寒与欲望。
程惟知想起叶青那双灵动的眼睛,她长得清冷,不说话时拒人千里,就算说话,也十分高冷。
那场倾碰大雨里,他提着箱子站在那幢公寓的铁门外,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
她回家的时候半身湿透,抱着画板和一袋面包,打开铁门前,看着站在门口狼狈的自己,打量和警惕的眼神比猫还警觉。
她在雨中问了句:“华人?站这干嘛?”
程惟知给她看了地址,青青扔给他一句:“这我家,我不招房客,你记错了。”关门进屋,没再搭理他。
过了几分钟,她打开公寓门,还是放了他进屋。
程惟知后来问过为什么,叶青把一面镜子塞到他手里。
/“程老师你照一照,我做不到把这张脸关在门外啊。”/
程惟知眯着眼,想起刚见她的时候,两人在同一屋檐下,几乎没说话。
她防备他,他也防备她。
/住下的第一晚,她在门口放了拖鞋和毛巾,自己一直没用。
住下的第二晚,她在门口放了公交卡和零钱,自己也一直没用。
住下的第三晚,她在门口放了一碗粥和药瓶,自己只喝了粥。
当然,难喝到发指。
住下的第四天早上,他给自己熬了个粥,分给她一碗。
“那个……谢谢这几天的东西。”
她大概是饿了,喝了一口,露出些微惊喜,小声说:“谢谢。”/
歌还在继续,如此动人——
Has its season for a while.
这是属于爱情的季节。
Then love's in love with me
我心中都是依恋。
表弟打断他的回忆:“诶,别自己春着了,你家里准备怎么办?”
程惟知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后跟碾碎,“大不了离开华光,我有准备,老爷子和我爸我早就不怕了。现在的问题是她。”
“叶氏?你怕老爷子拿叶氏威胁她?”
程惟知倒不是担心这个,“她处置公司问题的能力比你想得要强,叶氏迟早都是她一个人的。”
自己亲手教的学生什么资质,他自己清楚。也是因为教过,才更爱她。
表弟睨他,颇有点不信:“你情人眼里……”
程惟知手撑着额头,他头疼得很针刺一样,“她什么脑子我知道。除非老爷子绕过我亲自下场,别人动不了她。”
“你怎么知道你家老爷子不会下场?老程董可是出了名的阎王脾气。”
程惟知点点大门,再指指自己。“我和阎王有交易,我留那位好二叔在华光一口气,他不反对我在华光推动的业务和决策。”
怪不得如此笃定。
表弟笑了笑,对程惟知这种举重若轻的样子习以为常,上次看见他狼狈,还得是三年前了。
还想再看那种盛况,不知猴年马月。
没曾想,好日子说来就来,就是此刻——
只听程惟知幽幽说:“问题在她怎么处置我。”他脑海里都是叶青走之前,看都不屑看他的样子。
“……”表弟愣住,继而哈哈大笑,“处置你?你这心狠手辣的家伙还有束手就擒被人处置的那天?”叶青这是替多少人报仇雪恨。
程惟知忍不住又点了支烟,他人生一大半的烟都在老宅抽掉了。
“我得先把她追回来,不然想殉情都只能自己死。”
“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和我一样惨?”
“一样?”程惟知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你什么一样?你不是刚刚背着你爸妈订婚了吗?”
这狗人前段时间还逼自己打礼金来着。
表弟装没听见问题,他掏出车钥匙:“我懒得进去跟你家人瞎逼逼了,先走了。”
艺术家向来讨厌虚伪的人,来程家老宅,纯属为了看程惟知笑话。
程惟知说:“我一起,当我半天司机。”
“干嘛去?”
“等她。”
“呜呼~”表弟吹了个口哨,关掉音乐,鞠躬请小程总上车。
歌曲恰好唱到——
Sweeter than honey and bitter as gall
比蜂蜜更甜,比胆汁还苦。
车把程家老宅抛在了身后,像把刚刚的事情都飞速抛开。
青青说,自己当年不会这么对她,不会强迫她分毫。
是,他不会。
那一年,他知道如何爱她。
不是没有欲望,只是不舍得,她不开口不点头,不舍得扭她半分。
表弟又放起了那首歌——
Love is a past time and never will pall.
爱虽磨人,却永不变味。
再来一次,他该如何爱她?她又该如何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