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16
他这是为了她好。
昭昭往马车边缘坐,抓着车门,余光瞥着周遭变幻迅速的环境,冷笑一声。
显然是不信他的话。
沈羽有些着急,想要制住那狂奔不止的马,他往前跨了一步,一个闪身到那马身上,让马渐渐慢下来。
昭昭心始终紧绷着,远远地,,她似乎看见有人追上来。如果那是沈羽的人,她便没有机会再逃。
昭昭一咬牙,闭着眼纵身一跃,从还在奔跑的马车上跳下。马车往前的惯性将她整个人甩出去很远,翻滚了好几圈,地上有碎石子,硌在她手上腿上,疼得不行。
沈羽看着贺昭昭飞跃出去的身影,瞪大了双眼,“贺昭昭……”
她在眼前下坠的身影仿佛被缓慢拉长,如此决然,仿佛一只奔向自由的鸟。
而她的自由……是贺容予。
沈羽所以为的她的自由,却是她的牢笼。他以为贺昭昭应当是一无所知的金丝雀,可事实上,笼门从未关紧,那所谓的笼子,她可以随意进出,只是她想待在里面。
沈羽的心跳得飞快,将马勒住,飞速跳下马车,奔向摔倒在地的贺昭昭。
“贺昭昭……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萧萧马嘶携着铁蹄声里跃到沈羽眼前,马蹄在他眼前扬起。沈羽僵住,看着马背上的潇飒身影翻身而下,急匆匆地奔向贺昭昭。
那位本该被赵承泽困在灵山,不知上京消息的中州王,周身气质阴森,步履匆匆,出现在这里。
沈羽一怔,看着那个背影,忽然想感慨,难怪。
难怪当年的赢家是他,难怪这些年他将赵承泽压得死死的,难怪……
-
贺容予到灵山之后,差人地毯式搜查天子下落。因着没离京太久,并未给昭昭去信,但让人秘密跟着昭昭,保护她。因此当她失踪后,他一直跟着昭昭的人当即来汇报消息。
她出城当天,贺容予便从灵山赶回来,昼夜兼程,直到此刻,出现在她面前。
就差一点,就能拦下沈羽。
若能再早这一些,他不会让昭昭跳下马车。
在后面追却追不上的时候,贺容予心急如焚,亲眼目睹她从马车上跳下的那一刻,贺容予心如刀绞。
贺容予停在昭昭身前,将人抱住。昭昭还未反应过来,以为是沈羽的人,在他怀里激烈反抗,“放开我!”
贺容予沉声将人搂得更紧:“是我,昭昭。是二哥。”
他搂着昭昭的背,重复这一句,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冷静下来,不再抗拒他,而是回抱住他,呜呜咽咽地哭。
“二哥……我吓死了。”昭昭将他的衣裳攥得皱皱巴巴,眼泪哭湿他肩上一大片,方才的那些坚烈仿佛都消弭殆尽,只剩下无尽的委屈与搜索,向他诉说着刚才她有多么害怕、多么慌张。
她不能让沈羽把自己带走,如果沈羽是赵承泽的人,她落到赵承泽手里……
贺容予阖下眼皮,大掌抚上她后脑勺,安抚意味十足:“好了好了,没事了。”
昭昭哭声止不住,抽噎着:“都是我不好,我好蠢,他们骗我出来……”
贺容予抱着人,勉强笑道:“哪有,我们昭昭很棒。”
他松开手,原本缓下来的心却再次重重沉下去。
昭昭方才跳下马车的时候,后脑勺撞到了石头,此刻血流不止,染湿了她的头发,也流淌了贺容予满手心。
贺容予眸色一暗,将她打横抱起,急匆匆上马:“来人,找郎中,一刻钟内我要见到郎中。”
昭昭沉浸在与贺容予重逢的喜悦里,全然没感觉到疼痛,此刻看贺容予反应,后自后觉地察觉到后脑勺处传来的疼痛。
她靠在贺容予怀里,觉得头越来越沉。但是贺容予在,她很安心。
贺容予见她闭眼,吓了一跳:“昭昭……”
他连忙去探她脉搏,确认只是暂时昏迷后,心下稍缓。
他带着昭昭匆匆离去,他的人自然也跟着离去,沈羽留在原地,没有任何一个人顾上他。沈羽就这么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许久之后,沈羽的部下终于找到他。
“沈大人。”
沈羽摆手:“没事,走吧。”
“王妃呢?”程少安问。
沈羽翻身上马,朝着空荡荡的前方看了一眼,说:“她自有她的去处。”
“那咱们如何向镇南侯交代?”
沈羽嗤地笑了声,没有说话,只是骑着马转身离去。
镇南侯,自然不必交代,他如今或许该担心他自己的去处。
“走吧。”
-
贺容予就近找了处屋宅,将昭昭安顿下来。郎中来得很快,战战兢兢进了门,“草民参见中州王。”
贺容予没耐心,脸冷着:“免礼,你快给她诊治。”
郎中点头,一刻不敢耽误,给昭昭诊脉。好在伤口不算特别严重,处理起来倒也不算棘手。郎中处理完时,松了口气,向一旁眸光阴沉的中州王复命:“王爷,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王妃的伤不重,没什么大碍。”
贺容予嗯了声,面色稍霁,命人将郎中带下去,给了一大笔诊金。但没让他立刻走,而是留下来待命。
郎中离开后不久,贺容予在床边守着,屋外一道纤瘦影子出现,贺容予瞥向那影子,片刻后,影子走到门口。
正是传闻中失踪的天子刘原。
刘原面色忐忑,朝里头觑了一眼,鼓起勇气问:“王叔,小姑姑她还好么?”
贺容予道:“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刘原似乎松了口气,抬起头来:“那真是太好了。都是孤的错,倘若孤能谨慎一些,也不会还要麻烦王叔亲自来一趟。倘若不是王叔离京,镇南侯也不会打小姑姑的主意……”
他怯怯地,立在门边,略显瘦小的身体藏在阴影里。
贺容予神色淡淡,目光在昭昭身上,替她将被子掖了掖,答刘原的话:“陛下已经做得很好。陛下能保全自身,已经是万民之幸、大昭之幸。”
刘原垂下头,很是忐忑不安。
贺容予没有说话,他就这么安静地站了许久,直到贺容予记起还有个刘原,让他去休息,刘原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
昭昭是这日夜里醒的。
她睁开眼时,屋子里很黑,也没点灯。竟黑到这种程度么?她心想,回忆着今日初几。
贺容予一直没走,在床边守着,听见动静醒来。他扶着昭昭坐起来,语气温柔到极致:“头还疼吗?”
昭昭点头,她在贺容予面前不想强撑:“有点疼。二哥,怎么不点灯?是不方便么?”她问,以为是贺容予在赶路,不便点灯。
闻言,那双如墨的双眸盯着少女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干净澄澈的眼睛此刻睁大着,和过往这十年一样。
贺容予眸色微沉,垂下眼,在她身侧坐下,低头亲吻她的眼皮。
“是有些不便。”他答。
“哦。”昭昭没有疑心他的回答,握住他的手,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尽显眷念与依赖。
就这么短短几天没见,竟像隔了一世。
贺容予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昭昭摇头:“已经睡了很久了,不想再睡。”
她偏过头,用唇寻找贺容予的唇。贺容予含住她唇瓣,轻轻地咬了下,而后往前,侵入她的唇齿之间。
这个吻来势汹汹,让昭昭有些招架不住。她软了腰,趴在贺容予怀里,气喘吁吁。
但嘴角压不住笑意。
她歪头,手抓着贺容予的手把玩。贺容予任由她把玩了会儿,含^住她耳垂,勾着诱着,表现出自己的迫切。
贺容予护着她的头,怕磕着碰着,极具温柔,另一方面却又凶狠剧烈,作弄她。
连月亮都隐去,贺容予给她掖好被子,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
第二日清晨,郎中一宿半梦半醒,睡得毫不安稳,祈求这位身娇体弱的中州王妃别出什么岔子。天才蒙蒙亮,郎中才穿好衣服,便听见有人叩门。
他的祈求没有得到上苍的庇佑,那位身娇体弱的中州王妃偏偏出了些岔子。
她那双好看的干净的眼睛,看不见了。
贺容予坐在上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似乎云淡风轻的,问他:“郎中可知道是为何会如此?又有何医治之法?”
郎中心里捏了一把汗,当即噗通跪下:“回王爷的话,小人猜测……兴许是因为昨日撞到头,以至于脑中淤血,这才致突然眼盲。至于……医治之法,草民医术不精,还请王爷恕罪。”
贺容予冷冷一眼扫来,“你的意思是治不好?”
郎中磕头:“不不不,草民的意思只是草民无法医治,倘若王爷另请高明,是能治好的。”
贺容予看着他哆哆嗦嗦的样子,低声骂了一句:“滚。”
郎中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贺容予放下茶盏,阖上眼皮。
他知道瞒不住昭昭,因为昭昭很聪明。
昭昭这一觉睡醒时,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她懵了懵,伸手在眼前晃动几下,看不见。昨夜还能说是天黑,可现在定然已经是白日,她还是丁点看不见。只能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她瞎了。
作者有话说:
也不算很虐吧,难道不是双向奔赴吗?(。)
感谢在2022-08-06 22:35:03~2022-08-08 22:1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清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