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算了(1/4)
“就算他是, 也不能……”江念晚脸色微白,指尖几乎嵌到掌心里。
还是忍不住否认。
像是早有预料,萧润继续缓声道:“诏狱的每一案都有文书主笔记录审讯过程, 犯人处刑之后亦有验官来核验, 陆执当年亲自审的这一案,验官所录的伤痕与文书上极不相符, 你外祖身上的伤早已超过诏狱主律最高限度,他到底是在屈打成招还是公报私仇, 谁也不得而知。”
“我在验尸官那得来了这份验伤书的存本,不日会送到公主手中。虽然公主不会想知道自己外祖在他手下历经了怎样的磋磨,但留得这样一份证据在, 总是能为余家平反开个源头,此文书的原本就在诏狱司存着,若陛下能下旨, 就可查阅。”
萧润说的这些话, 如烈火淬过的刀乍然划开皮肉, 直击心口。像是乍然解了她两年以来的所有疑惑, 却也要将她击穿。
头一次的,她几乎要质疑自己两年来一直以来的信念。
她固执的坚定几乎要被摧毁, 错综复杂的情绪混着深埋入骨髓的痛楚, 江念晚指尖发冷, 全然考虑不清楚自己这一刻到底要想什么。
良久之后, 她终于开口。
声音却抖得厉害, 带着理智回神前的最后一分挣扎:“你说我外祖没有谋逆,可有证据。”
萧润眸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光, 凝了她片刻后, 忽而极轻地笑了一声。
“不想公主竟糊涂至此?为了信陆执, 连是非曲直都不顾了?”
她不答话,唇瓣抿得发白。
“若余骁真有反心串通赤赫,赤赫这些被安插在南郑的暗桩怎会不和他呼应往来?九公主,我们这些关在刑部大牢的赤赫族人,就是证明此事最好的证据,”萧润扬起脸一笑,“可惜,我们都要被处死了。”
“九公主,若由你呈上与申案文书不符的验伤书,按照规定此案必定要重新审过,届时我们这些人自然愿拿出铁证,钉死陆执身上的罪,帮公主复仇。”
见江念晚抬起眼死死盯着他,萧润放松笑道:“没错,我确实为自己考虑更多,能多活一日算一日嘛,若能拉上一个我也甘心些。但公主可也考虑清楚了,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但若公主不尽早决断,你外祖的清白就将随我们——”
他干裂的唇扯了下,将字咬得极重。
“一起下地狱了。”
“还是说,九公主宁愿让自己的外祖和母妃背负一世的恶名,也要继续爱一个手上沾血的仇人?”萧润垂眸盯着牢室中阴湿脏污的草席地面,语气嘲讽至极,“真是感人啊。”
铁门忽然被拉动,江岑宁在外侧低声:“可说完了?来人了。”
见江念晚站在原地不动,江岑宁皱眉上手拉她。
“你若没听够也不要害我,快走。”
“别傻了九公主,回头吧。”
萧润动了下手腕,被枷锁磨出些许鲜血来,他眉头轻皱了下,任着那血一滴滴坠下去。
牢室中的烛火微弱,一晃一晃的,映得他腕间那颗显眼的红痣比血还显眼。
他看着江念晚,忽然神色极温柔地笑起来,像是最忠诚的劝告。
“我的耐心也有限,只能给公主五日时间。”
江念晚似乎听见了,没有答话,只垂着头,神色埋在阴影之中。江岑宁一边推着她出去,一边回眸瞧了眼萧润。
萧润凝着她,薄唇动了下。
江岑宁犹豫了下,随后动作很快地从袖口拿出一小粒药来,顺着牢室铁栏的空隙掷进去。
深色的小药丸滚落在脏污的草席上,最后轻埋在一个缝隙之中,很难察觉。
“你别叫旁人发现了。”她声音极低。
“此药见效极快,也没有毒发之症。验尸官只会称我突发心疾而死,绝不会给郡主找麻烦。”他低声言道,只垂眼看着那药丸,被烛火微映亮那一侧的眸色乍现过一丝疯魔的癫狂。
铁门重被关牢,牢室之中渐渐归于平静,四周昏暗,萧润重新抬眼,目光深长地瞧了眼二人离开的方向。
方才江念晚发白的面色好像还在眼前,他忽而低低地笑起来,唇边弧度却越发高扬。
也没有错,他也没有冤枉陆执。
他确实做了这些事,只不过——
不是为着这些理由罢了。
他倒是真想看看那个无论何时都沉稳自持,又受满朝敬仰的帝师陆执,被自己心上人在背后捅上一刀的模样啊。
九公主那样倔强的女子,为着这个真相苦苦追寻了这么久,承受了这样多压抑又深刻的痛楚。
绝不会有人能在她面前压过三条人命的血债。
哪怕那个人是陆执。
也不行。
*
长云殿内。
九公主染了风寒,几日都昏沉地躺在榻上,殿内上下皆小心伺候着。
殿内点着安神的鹅梨香,香兰轻手轻脚踏进殿中,给榻上的人小心地换了帕子,一触碰到她依旧滚烫的前额,忍不住皱眉。
“香兰,我有些渴……”
“奴婢给您拿水!”香兰忙不迭道。
扶着她用了些水,瞧着她眼睛睁开了,看样子是清醒了一点,香兰才试探地拿出了一封信。
信用最朴素的黄宣纸包着,却用胶蜡封得很紧。
“公主……奴婢在院内瞧见一封信,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拿来给公主了。公主瞧着,是扔了还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