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地下室91
她坐在桌子前,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很直。
她的丈夫站在她身后,伸手搭着海伦的肩膀,正在压低声音和她说些什么。
那是位很和善的老先生,一身灰色格子大衣,款式很旧但很整齐,灰色的眼珠充斥着柔和的光彩,正和善地望向格斯,见他走进房间,颔首向他示意。
“你好,我是海伦的丈夫西尔斯。”
“你好,我是来自中国的警察格斯,也是本次案件的负责人之一。”
西尔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有些意外一个中国警察为什么会叫一个英文名字。
格斯见状补充了一句,解释道:“这是英文名字。”
“哦。”西尔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又对格斯说:“我们刚才已经从律师口中知道保罗去世,我们对此表示难过。”
“哼!”海伦声音很冷:“难过?谁会为这种人感到难过?像他这种人早点死就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贡献。”
这话不可不谓恶毒,就连西尔斯都忍不住皱眉。
“海伦!”
“西尔斯!”海伦回过头看着他,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度,“你难道不知道保罗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吗?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血缘关系,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
尖利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
海伦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她的喉咙和旧风箱一样发出骇人的声响,西尔斯大惊失色,连忙从海伦手包里翻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片药,就着水给海伦喂下。
清澈的茶水,一道黑色一闪而过。
吃下药,西尔斯轻轻拍着海伦的后背安抚,直到她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
西尔斯有些后悔,“对不起海伦,你千万不要生气。”
海伦喘着气,摇了摇头,有些悲哀地看着格斯,“先生,你看到了吗?”
“杰拉德家族,整个杰拉德家族,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西尔斯轻声解释道:“我的妻子患有躁郁症。”
“实际上,不止我的妻子,她的家人也都存在着很严重的精神类疾病,医生说这是一种遗传。”
格斯停下笔,指节叩了叩桌子,像是再要确认一遍,“精神类疾病?”
西尔斯:“是的,就拿我妻子的母亲珍妮来说,她有着严重的控制欲和强迫症状,她总是想要一切按照她的规定发展,我当初和海伦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都要规定海伦每天要穿什么样的袜子。一旦事情不符合她的要求,她就会控制不住,大发脾气。”
“保罗和珍妮一样,除此之外还应该有躁郁症,他年轻的时候就表现出一些类似的症状了,只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那个年代对精神疾病的认识还很浅薄,再加上保罗平常表现得很不错,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偶尔脾气火爆,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强一些,也没有往这个方面上想。”
格斯点了点头,又问海伦,“可以问一下你当初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海伦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几乎是咬牙说道:“保罗他就是一个恶魔!”
“他割断我的头发,剪烂我的衣服,打我……甚至还想欺侮我!”
“我怎么可能会原谅他!我恨不得他死!”
“珍妮知道一切却从来都不阻止,她的眼中只有保罗,无论那个恶心的家伙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恨她,我恨那个家里的所有人!”
海伦痛苦地捂着脸,西尔斯连忙上前一步,一脸心疼地抱着她。
过了好一段时间,海伦才平复好心情,她继续说道:“还好上天对我足够幸运,让我遇到了西尔斯,如果不是遇到他,我根本没有勇气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
西尔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
告别海伦和西尔斯后,格斯垂下头,抓住一团灰色的灵魂。
“我想你应该学会老实点。”
森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保罗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要被冻成裂片,他的牙齿上下打架。
他知道了吗?
可是刚才为什么没有阻止?
格斯松开保罗的灵魂,和自己的死神同僚联系了一下,得知珍妮的邻居阿西娜现在正在教会时,拜托他拖住一段时间,自己则去了珍妮的房子。
阿西娜的那一把火,把原先干净整洁的房子烧成一片焦黑,断壁残垣立在花园里,在街道上一众房屋中分外显眼。
格斯拔开烧断的篱笆,走到房子外的花园里。
上次在阿西娜的带领下来到这栋房子时,格斯就发现这里其实另有玄机。
珍妮的丈夫,也就是保罗的父亲,费尔?杰拉德,他曾是奥尔特灵厄姆一位很有名气的机械师,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机械天才对建筑也相当精通,还拿到过建造师的资格证,这栋房子,便是他的杰作。
生活在一个战争频发的年代,费尔?杰拉德在参军之前,为自己的家人建造了这栋房子,以期望他们能在战争中活下来,所以说这种房子的第一任务不是居住,而是为了保护一家人,避开天上那些随时扔炸弹的飞机,或者拿着刺刀枪冲过来的敌军。
所以费尔?杰拉德为一家人留下一个保命符。
一个隐蔽又稳固的——防空洞。
花园里种着大片大棵蔷薇,它们装饰着这个花园,同时隔绝了行人的视线,可以说珍妮为此煞费苦心,可惜阿西娜的一场大火把这一切都焚烧一空,现在这些全消失了。
大火一烤,高温让草坪变得焦黄,不少地皮都裸露出来。
格斯精神力一扫,很容易找到了那个入口。
掀开上方用来伪装的草皮,地面上露出一个黄铜色的正方形门,颜色几乎可以和旁边的泥土以假乱真,不知道制作出这个的人当初是费尽多少心思才调配出来的。
格斯拉住黄铜大门的拉环,往侧边一拽,震动从地下传来,传到地面并不是很明显,铰链咬合的晦涩感消褪后,大门很轻松地被拉到一边,露出一条直通地下的悠长楼梯。
格斯毫不犹豫走了下去。
越往下,光线越暗,格斯手一翻,幽幽的蓝光出现在他身边,将周围照亮。
走了一段时间,楼梯消失,出现在格斯眼前的是一个大概十平方的空间。
地下的房间总会让人感觉到潮湿阴冷和一股子明显的窒息感,但作为死神却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格斯很认真严谨地将整个房间看了个遍。
这里看起来已经被珍妮当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野餐帐篷、废弃不用的旧自行车、包扎好图书报纸……
最后,格斯站在一面墙前。
它的颜色和周围墙体的颜色一模一样。
格斯曲起手指,轻敲墙璧,有清晰的回声。
他顿下,蹲了下来,眼神扫过,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找到一块小石头,它镶嵌在墙上,粗糙的像是工匠粗心留下的产物。
格斯拿出一块手帕,包住那块小石头,向上掰了一下。
墙璧应声而动,轰隆隆地向上抬起,露出个仅一人通过的小门出来。
门极为厚重,和医院那些防辐射的金属门类似,结实沉重,和外界之间的联系只有最上面一方小小的玻璃窗,格斯站在玻璃窗前,看向屋内的情况——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房间,低矮狭窄,地板到天花板大概两米左右,至于里面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联通屋内水管简单垒成的洗手台。
床上的被子凌乱的堆在一起,最上面摊着几件旧衣服,揉得皱巴巴的。
洗手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杯子,浅灰的色泽,和整个房间冷硬粗犷的风格相得益彰。
墙角的垃圾堆得很高,看情况在这里生活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格斯摸了一下门边,最外边有撬开的痕迹,看形状,四四方方,应该是个锁扣之类的。
锁是在外面的。
所以说,里面的人不是躲在这里,而是被关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