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39
秦问那群花花公子,都是喜好热闹的人,平日里最热衷往这些声色场所跑。他们约他,邹行光一般都是能推就推的。想着今天是跨年夜,酒吧热闹,想带秋词体验一下。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难受。
秋词摇摇头,“我没事,现在已经好了。”
她指了指邹盼盼,“我们先把盼盼弄上车。”
邹盼盼靠在邹行光身上,他承受了大部分重量。秋词扶住盼盼的一只胳膊,给邹行光搭了把手。
两人合力把邹盼盼扶到后座。这姑娘酒品还算不错,喝醉了也不闹腾,一直安安静静睡着。嘴里偶尔会冒出一两句呓语。不像秋词,酒品奇差,半杯就倒。喝多了以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胡话连篇,逮着谁都喊大哥,让人简直哭笑不得。
点火以后,邹行光熟练地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出停车场。
白色小车驶入主干道,他扭头瞟了一眼副驾上的人,秋词看上去好像非常疲惫。
他压低声音问:“累了?”
秋词揉了揉太阳穴,嗓音倦怠,“有点。”
他旋即就说:“那我先送你回精言公寓,晚上住我那儿。”
“先送我回知春里吧!”秋词纤细白嫩的手指勾住帆布包的一条包带,漫无目的地打圈,声线低迷,没什么力气。
邹行光握方向盘的手不禁一顿,转头看她,“今晚不住我家?”
秋词想了个特别蹩脚的理由,“我想百万了,想回家看看它。”
邹行光:“……”
她现在脑子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邹行光。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只有等她想通了,她才可以坦然面对他。
他没有错,错的是她。是她太矫情了。该死的自尊心!
邹行光听完她这蹩脚的理由,很轻地“呵”了一声,压根儿没信。
可他也不会就此拆穿她,他这人一贯最会照顾她的情绪,从来不会让她感到难堪。
他体贴地说:“那就先送你回知春里。”
一路上秋词异常沉默。她趴在窗户上看外头一闪而逝的街景。只留给邹行光一个后脑勺。
他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好几眼。
半小时以后,车子停在老房子前。
秋词解了安全带,拿上自己的帆布包,匆忙同邹行光道别:“zou先生,我先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跳下车,身形一闪,进了大门。
随后“咔嚓”一声响,大门就被锁上了。
邹行光注视着那扇老旧掉漆的木门,忍不住皱了皱眉。
女朋友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闹脾气了呢?
——
邹盼盼喝成这个熊样,邹行光还得当老妈子,把妹妹送回堰山老宅。
秦问今晚就不该叫邹盼盼去酒吧。完全是在给他找麻烦。
车子停进院子,邹行光喊父母出来接人。
见女儿喝得这般烂醉如泥,蒋馨文女士一脸不满,“行光,你怎么让你妹妹喝这么多酒啊?”
邹行光一脸无辜,“妈,天地良心,我可管不住您的宝贝闺女,是她自己要喝的,我根本拦不住。”
他就和秦问出去聊了几句,再回来就看见妹妹瘫在卡座上醉得无知无觉了。很显然秋词也没能拦住妹妹喝酒。
好在秋词听话,没跟着一起喝。不然他今晚还得送两个醉鬼回家。
蒋馨文数落道:“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女孩子家家的,喝成这样,危不危险啊?”
邹行光安抚母亲:“有我在,出不了事儿。我要是不在,盼盼也不敢这么喝。”
他招呼老父亲:“爸,快来搭把手!”
三人合力把邹盼盼从车里弄下来。这么大动静,她居然都没醒。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邹一鸣叹了口气,“这得喝多少了啊!”
离开酒吧之前,邹行光特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酒瓶,邹盼盼足足喝了一瓶人马头。这丫头可真够虎的!
把妹妹安全交到父母手里,他重新坐进车里,准备前往知春里。秋词的状态很不对劲儿。不去看看,他不放心。
蒋馨文赶紧叫住儿子:“这都几点了,你在老宅歇得了。”
邹行光麻溜发动车子,“不了,还有事儿。”
蒋馨文:“明天元旦,叫阿词来家里玩,把百万也带上。”
邹行光:“……”
邹医生满头黑线,没好气地说:“妈,您惦记百万就直说。”
蒋馨文:“瞎说,我明明是惦记阿词。你让她明天来家里,你爸给她烧好吃的。”
邹行光语气敷衍,“再说吧!”
今晚的事儿还没解决,他哪儿还顾得上明天。
——
秋词到家以后,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的珊瑚绒睡衣。
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台灯悠悠散发出暖白色的光线,照亮周围这一小方弹丸之地。
桌上摊着一本粉色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日的收入和支出。秋词一页一页翻过去。其中有一页写着两百万计划。
而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
她那么渴求平等,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追上邹行光的脚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他比肩而立,看同一片风景。
可是到头来,她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工作是他找的,老房子是他替她买下的,她还欠着他两百万,估计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你说讽刺不讽刺?
怪邹行光吗?
她怎么忍心怪他。他只是出于好心,不忍见她四处碰壁,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于是找朋友给了她一个工作机会。怕被她发现,他悄悄让邹盼盼来要她的简历,托他的师弟秦问去牵线,他一直都将自己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今晚她无意中听到他和秦问的谈话,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她。
她只能怪自己。她太渺小,也太没用了。211毕业,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还需要邹行光替她去打点。她留不住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只能靠邹行光去替自己保住。她也护不住茗茗,明知道大嫂怀了二胎,小侄女的家庭地位每况愈下,她也没法把她接走。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养她。她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
秋词颓丧地摊在椅子上,内心被巨大的无力感所填满,一口气压在胸口,找不到心门放出去。
好难啊!
为什么人活着会这么难?
小时候,秋词一次又一次面对父母的区别对待,一次又一次承受母亲的暴力,她被忽视,被冷落,被打压,慢慢养成了这样沉默木讷的性子。她记恨父母,埋怨大哥,讨厌那些假惺惺的亲戚。可惜她年纪太小了,无力拒绝,也无力反抗,她只能被动承受。
她疯狂渴望长大,渴望独立。她一直以为成年人是自由的,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可以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他们能够获得经济和人格方面的独立。
秋词急于摆脱原生家庭的压迫,她迫切想要长大。十岁时,偷偷离家出走,想一个人出去流浪。最后挨不住饿,灰溜溜地回了家。家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离开了家。
十五岁时,暗中买好火车票,想要辍学跟邻居大姐姐出门打工。最后东窗事发,她挨了母亲一顿毒打。
十八岁时,高考后填志愿,她填了十多个离家最远的学校。可惜一个都没录到,她最后进了财大,无奈地留在了青陵。
如今二十二岁,分明早就到了能够掌控自己人生的年纪,可事实上,她什么都掌控不了。
她被生活栓在了这方寸之地,尽管百般努力,竟也无能为力。在现实面前,她卑微又渺小,犹如蝼蚁。
内心深处的无奈,慢慢酝酿成了某种焦躁。
而这种焦躁持续放大,使得秋词坐立难安。她口干舌燥,很想喝水。马克杯送到嘴边,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装。
俯身拎起暖水瓶,拧开瓶塞往杯子里倒水。同样一滴水都倒不出。早上着急出门,她根本没顾上烧热水。
这本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哪里值得她emo。没烧热水,再烧就是了。电热水壶烧水很快,几分钟就可以喝。
可秋词的负面情绪突然就涌上来了。来势汹汹,轻易就能将她给击倒。
坏情绪没法停止,一直一直纠缠着她。
秋词崩溃大哭,眼泪成串滑落。砸在手背上,仿佛一滴滴沸水,烫得皮肤隐隐作痛。
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随后挥之不去。逼得她彻底丧失理智,没法准确客观地看待她和邹行光的这段感情。
邹盼盼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即使她年后去海昏分公司工作,后期也会升职加薪,撑死年薪二十万。不吃不喝,她也要十年才能还清这两百万。
从一开始,她和邹行光的结局就是注定好了的——他们之前的距离是一道天堑,她永远都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
或许那晚在医院天台,她就不应该被他说服。她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原本就不合适,他们就不该在一起。即使短暂有了交集,最终也会分道扬镳。
海昏她不想去了,工作她不想要了,就连邹行光这个人她也要放弃了。
秋词拿起手机,点开可说app,一眼就看到了邹行光的头像。那束漂亮的风铃花。
照片不会变,风铃花永远绽放,安然美好。
自从两人谈恋爱以后,他们的联系工具从就可说变成了微信。可说上的聊天记录都还是好几个月前的。
她从头开始,一条一条翻聊天记录。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机屏幕上,静悄悄晕开,变成斑驳的一滩水渍。
她顾不得去擦眼泪,艰难敲字。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们分手吧!】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不算皆大欢喜,但求有始有终。
终究还是她辜负了他。她不配拥有这么好的zou先生。
作者有话说:
放心辣,分不了的。